《清松不轻松》比花妙

4、事情变得麻烦

　　我是大师兄，哪怕遇到这种事情，也要保持淡定才是。瞿项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腕从面前的小师妹的手中救出来。

　　因为小师妹的外表怎么看也不像有力气的那种，所以瞿项难免有些轻敌。一连暗自用力了好多次，才能让自己的手腕得到解脱。

　　不过虽然瞿项他逃过了这一劫，可那若隐若现的，来自不知名人士好心清洗的弟子服上弥留的味道，却还是时不时地飘进瞿项的鼻尖，让他下意识地去吸耸着鼻子，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

　　似乎是太入迷了，瞿项就不自觉地跟随着自己的鼻子所能闻到的味道，探着个头，伸长脖子，凑到了陶清松的附近。

　　这样一来，方才瞿项好不容易挣脱的不舒服的距离，又被他自己拉进了。

　　发觉了瞿项越来越近的陶清松，一边慌忙地推了他一把，一边嘴巴里还不忘打趣道：“大师兄可不能乱来，咱们门派不是有规矩，不允许同门之间产生一些情愫吗？要不然大师兄就得被逐出师门了。”

　　这一不允许产生情愫，陶清松私下觉得是不准谈恋爱。可问了告诉她这事的人好几次，那些人也是支支吾吾的，总之就是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会在产生情愫这一上面咬死独步派不允许。

　　久而久之陶清松也就放弃了追问个究竟，对于那时的她来讲，是怎么也不会料到梁益为了那不好说出来的小心思，再加上师傅的叮嘱，竟会打起这么个注意。

　　眼看着瞿项脸上跟着自己的动作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陶清松一边佯装看不到，一边靠向自己推向瞿项的手，把头微微低了下去，鼻子贴着衣服，稍微吸了好几下，才能确定自己的味道确实是有些不一样。果然还是不该偷懒，得自己洗才行。

　　陶清松心中感叹着自己的闲得自在，反而留下了一个马脚。但是越是周全的计划，反而越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失败，现在也算是将可能失败的地方控制在自己手中了。

　　从瞿项这个角度看去，小师妹无非只是做出了像其他弟子一样的事情。只要自己表现的亲切一点，无论脸上是什么表情，给人的感觉总是在示好，然后大家就会想办法暗示自己门派中的禁忌，然后想让自己在门派考核的时候对其放水。

　　果然，不管哪个都是一样的。瞿项有些失落，但身为大师兄的他经历过很多这种事情，于是很快便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同时下定决心，不管之前在门派中有人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也不管这位弟子的身份如何，他都会按照对待普通弟子那样，公事公办。

　　只是一次和门派中的弟子合作的任务罢了，自己的年纪和地位怎么都要受到尊重，实在不行，拿出来压一下某些不安分和不老实总是合适不过的。瞿项如此保持冷漠，在心中想到。

　　“大师兄知道我们等下要去那里吗？这其实还是我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呢？”

　　可那冷漠终究还是持续不了多久，因为面前的小师妹的嘀嘀咕咕，以及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无知，终究让瞿项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大师兄这一身份，带着同门的弟子一同离开这天堂寨，往附近的邯郸城走去。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不用问路也不用看路，就胸有成竹地能找到这个地方来。”陶清松跟在自自己点明了他的失态之后，就一直恼羞成怒不愿说话的瞿项身边，围着他就差没有扒着他的耳朵叽叽喳喳了。

　　“哎，要是我也能像大师兄这样子能认路节省时间就好了。”说道这里，陶清松有些失落。

　　让瞿项静下心来竖起耳朵听了好久，都没听到接下来的话。以至于他在心中纠结了半会儿所准备的安慰都说不出口了。

　　为了不浪费自己所预备好的话，当然大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好奇被勾起了，这样被吊着不上不下总不是个事，于是瞿项停下脚步，想要去满足自己的好奇。

　　可让他没想的是，之前无论怎样的小路和捷径，甚至连爬山走山路，这位同门的弟子都能及时发现自己的变相，从而转动身形跟上自己。

　　但现在的她却是完全没发觉自己停了下来，一头撞了上来。用力之大，就连头上的木簪都难免在自己的背上撞击了一下。

　　尽管不是很痛，但总是有些难受的。

　　果然，当个大师兄，特别是和门派中最小的弟子一起出门时，还是要关注一下她的脑袋在想些什么，以及之前在门派中做过什么事，被说过什么话吗？

　　瞿项想起自己扫地时，听到排名第二的那位弟子的不满，话里话外都是如果遇到门派中风评不好的弟子，宁愿推脱也不要去同他一起做任务。

　　毕竟被一个人说小话可能是说小话那人的问题，但被很多人说小话，那就可能是那一个人的问题了。

　　……瞿项顿了几刹那，在自己和这位弟子貌似都不被独步派中的人待见，那自己同她理应成为同一阵营的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道理瞿项还是能明白了。

　　于是他回忆自己在山下看到其他弟子为了摊贩上的泡小菜，想要偷偷带回门派下粥时，对着摊贩的大婶露出的笑容，也开始学着勾起自己的嘴角。

　　他露出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接近的和蔼可亲的笑容，对着身后的弟子说道：“这有什么，这种事很轻松的，要是你来，我相信也是可以很快上手的。不是说什么师傅带进门，其他靠自己吗？只要你想学，用不了几日，不管是遥远的边关，还是最南端的安南，你都能靠着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脚去走，然后就能到达你想到的地方的。”

　　“可是、”陶清松有些委屈，她想着自己为了躲避追杀的那些日子，挤出了几滴眼泪，并刻意让它们不要落下来，只是含在眼眶里。

　　“可是我都没有能带我入门的师傅啊！歧昌师傅从来就不像教导大师兄的姬山师傅一样，都只会把书本上所写的念出来，然后剩下的就要自己琢磨了。”说到这里，陶清松带上了些哭腔。

　　“不管能不能琢磨出来，到了考核的时候，都是一视同仁的。若要是师门内考核，那还好说，大家的水平都是一样的。可每次都是全门派的考核，每次我们师门都是远远落后于其他师门的。于是便陷入了跟不上其他师门，让师傅丢脸，然后被罚；师父生气，完全教不下去，然后就跟不上其他师门的困境。”

　　“连要时刻注意不被师父逐出师门都要胆战心惊了，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学习这些东西啊。且不说没人教，但是要注意些轻重缓急，都知道这绝不是现在能做的。”

　　陶清松虽然眼含泪水，话带泣音，但一连串的话语，说下来也是让瞿项不由自主的点头认同。

　　而同门派弟子的不对劲，也是在他想要扭头对这位弟子称赞她很有想法时，才能注意到的。

　　或许是因为泪水要留不留，又含在眼中别扭，陶清松的眼睛此刻已经是红的不成样子了。好在之前休息的好，所以眼珠还能是接近黑白分明，清澈透底。

　　只是那充斥着眼眶的水珠，着实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流出来。

　　倘若只是流出来还好，没有声音，瞿项便可以当做看不见。可话语中的哽咽，却是在提醒他，这些泪水流出来，可不只会是悄无声息的，势必会带着呜呜呜的声音。

　　到时候给旁人看去了，影响总归是不好。再加上身上的衣裳，就是轻而易举的能辨别他们是那个门派出来的。要是在给姬山那个老头子知道了，只怕是又要压着自己在还不知是生是死的爷爷的灵位面前磕头谢罪了。

　　瞿项有些头疼，倒不是因为先前的木簪，更不是面前的同门弟子，只是为了那个老头子的无理取闹以及刻意刁难。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间，感觉到酸痛之后的舒适，才能平定语气安慰道：“既然这样，那我便教你好了。只是认路之类的技巧，对我来说，还是能勉强为人师表的。”

　　为了避免自己不会误人子弟，瞿项还再三确认，“我只能在认路这方面教你一些鸡毛蒜皮的技巧，其他的东西，不是同一师父，说教导的还是存在一些诧异，在这方面我是不能乱教你些什么的。”

　　陶清松的眼泪立马停止了生产，只是还在眼睛里的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只好微微张大了眼睛，看着瞿项。这样能防止它流出来，要不是还是有些掉面子的。

　　还不够吗？可是我也只能在这方面教她一些什么了……看着面前的弟子一脸的感激和崇拜，瞿项陷入了为难。

　　但被崇拜的感觉还是很好的，这不禁让他开始了打肿脸充胖子。要不，我在试一试和歧昌那个老家伙说一下，实在不行，就由我来教她？反正教一门也是教，教两门也是教。无非就是用心深浅的问题。

　　再不济……不不不、没有什么不济，这是不过是一门再简单不过的小事，就能得到感激了崇拜，要是其他的弟子，只怕是会习以为常，得寸进尺了。

　　瞿项不为难了，他清了清喉咙，对着陶清松说：“要是认路这方面你学的不错，我们之间的师徒情分还能更进一步的话，到时候我也不是不能去歧昌师父那里说一下。他手下那么多人，少一个你对他来说说不定也是个好事不成。”

　　没想到自己只是在控制泪水的陶清松，在没有及时应答时，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回答。虽说这回答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用，但所代表的意义确实不一样的。

　　这说不定是瞿项他还跟以前一样心软以及好说话的证明。陶清松一边用手背粗鲁地擦掉没时间等待它自己干掉的泪水，一边感恩地说：“谢谢大师兄！我一定能让我们的师徒情维系下去的，到时候大师兄像赶我走，我都会让你舍不得赶的！”

　　至于是不是真的心软，还是等之后在实地证明一下吧。

　　“不是师徒情，我们不是师徒关系，这只是举手之劳，教你除了认路之外的事情，也是还没确定的……”

　　任凭瞿项怎么辩解，想要纠正同门弟子的想法，也无济于事了。因为那位弟子已经先他一步，好似高兴地看不清路，却有因为有贵人相助，歪倒正着蹦蹦跳跳地，从小路走到了大路上。

　　此刻的她正在洺州城的大门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地面那些因为前些天下过雨，被车轮碾过还没干透而松塌的泥土，在等着瞿项走上前来，和自己一起进到邯郸城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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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项承认，自己对这个会打雷下雨的弟子上了心，只因为确实不能不管，再加上给人看了总是影响不好；但他万万想不到的就是，自己今天竟然会犯下如此之大的错误。

　　在门外排队等待进城的人很多，其中不乏有从其他路逃来投奔亲戚的。当然也少不了一些流民会对附近的人荷包里的银子打主意。

　　他本以为自己走小路，能把这些路费剩下来，然而这些路费还没捂热，就被一只不知何时伸出来的手给偷走了。

　　现在的他，刚进洺州城，恰逢天色已黑，路上的摊贩和行人都在收拾东西往家走。

　　纷纷攘攘的人流中，只有他因为想要住宿，却在拿荷包时发现找不到，而愣在原地。

　　面对同门弟子关切的眼神，瞿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觉得事情好像变得有些麻烦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