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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师妹,你将衣物交予洛尘师姐洗便是,自己洗太慢了。”

      面前,一道青绿色的身影晃来晃去。

      施央抬手挡住双眼,慢慢适应光亮,认出同她讲话的人是葭月师姐,立刻下意识向后仰去,一屁股摔在地上。

      葭月师姐?

      施央愣了一瞬,连忙低头看自己的手。修长白皙的双手浸泡在木桶里,因长时间与水接触而微微浮肿,左手小指怪异地向外弯曲,可手腕处是完好无损的。

      再看向其他地方。衣服上没有血迹,露出的小臂洁白无暇,丝毫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她没死?

      可她分明记得,自己被五花大绑在诛仙台上,背后是仙门,面前是魔族压境,众长老痛斥她勾结魔族,私自喂养魔尊,是修真界的败类,需得将她处以万剑穿心之刑,一来祭旗,二来示众,三来斩杀叛徒。

      同门的师兄师姐纷纷投以不齿的目光,而后齐声念咒。瞬间,无数柄利剑刺进她的身体,把她活活扎成了筛子。

      每柄剑上都附了法术,让疼痛无限放大。可能是疼痛远远超过了身体能承受的范围,她没有剖心剜骨的感觉,只是短暂的心寒,下一秒直接挂了。

      心寒,不仅因为丝毫不听她解释的同门,更因为罪魁祸首——兰渚,她堕魔的小师弟,全程在她对面,听她被莫须有的罪名审判,却没有替她辩解一句。

      虽然在那种情况下,没人会听信一个魔头的证词,可是不说,与说了没用,起码在态度上有天差地别。

      施央扪心自问,自己对兰渚是很好的。她自己因为过错而不被仙门待见,遇见更不被待见的可怜小师弟,拼尽全力去温暖他,照顾他,给他撑伞,不想让他淋自己淋过的雨,结果屁用没有,“天煞孤星”的小师弟天生无情无爱,立地成魔,在魔界大杀四方之后卷土重来,对仙门拔剑相向,首当其冲的就是曾养育过他的长衡宗。

      而她还没来得及从小师弟成魔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就被人指认说她早已心向魔族,背叛宗门。不然为什么别人都对兰渚避之不及,就她一个人巴巴地去热脸贴冷屁股?还不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兰渚会是未来的魔尊,试图提前打好关系。

      在施央看来,这逻辑着实荒谬。首先一直到兰渚在魔界杀出名堂,她才知道小师弟成魔了;其次,她脑子被狗啃了才会想投靠作恶多端的魔族,她同魔族分明有着深仇大恨。可当时仙门急需一只出头鸟供众人倾泻怒火,她师兄不疼师姐不爱,又是唯一一个和兰渚接触多的,不幸成了这只倒了血霉的怨种。

      施央怔愣着回神,再次摸遍全身上下的重要部位,又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全是熟悉的景色与陈设,才终于确定自己的的确确好端端地在长衡宗。万剑穿心似乎只是一场噩梦,现在是她梦醒了。

      只是施央明白那不是梦。不知道她误触了什么奇异法术,竟然重生了,重生到兰渚没有堕魔之前。

      见施央眼神空洞,一副痴傻的样子,关葭月暗暗呸了一句“晦气”,脸上倒还是笑眯眯的,“师妹?”

      “哦。”施央被点醒,迎上关葭月没有半点真心的假笑,说:“我同洛尘师姐不熟,不去麻烦她了。不耽误她修炼。”

      关葭月本来就只是路过客套一声,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忙不迭跑了。

      乖乖,他们修真界最畏惧两类人:一是手里有过人命的。这类人心性存恶,身上背负冤孽,修行时容易走火入魔;二是剑修。作为修真界最强战力,剑修的剑可镇山河,可破天地,一言不合捅死个把人自然不在话下。他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而且天生情感迟钝,执剑往那儿一站,不怒自威。

      而施央小师妹是杀过人的剑修。

      关葭月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更让施央感受到重生的真实。

      她是长衡宗的小师妹,修行最晚,但灵根资质极好,是求之不得的火属天灵根,所以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入门没几年便成功结出了金丹。不像旁的宗门,小师妹都是蜜罐子里泡着宠着长大的,在长衡宗,她这个小师妹一点儿也不受待见,同门和师尊表面对她客气,不过是因为她手里的剑。

      既然重生了,那她绝不会放弃好好活着的机会,再也不要和魔头兰渚扯上关系。

      施央很快打定主意,她要离开长衡宗,当个自由自在的散修。上一世留在长衡宗不过是因为长衡宗乃修真界第一门派,实力最强,大师兄楚云寂又对她有恩,她才抱着一点点被大家接纳的渴望留了下来。

      不过经历过一次死亡,对这些人情世故,她反而看的透彻了。

      只要她离开,无论后期兰渚再怎么作妖发疯,“勾结魔族”的帽子再也不会落到她头上,她也不必费尽心思去当狗皮膏药,暖那颗天生冰冷的魔心。

      施央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沾的土,用力揉搓起盆里换下的脏衣服。

      关葭月口中的洛尘师姐是修真界三大美人之一,仙门八景之一的“洛尘荡月”说的就是她。洛尘师姐擅长绘符,找她要一张净水符,往要洗的衣服上一贴,自动洗好,省时省力。

      施央忆起,洛尘师姐给过兰渚一张符。结果兰渚用来洗衣服时才发现那不是净水符,而是混水符,把他一身衣服搅的皱皱巴巴破破烂烂。兰渚一字不发,默默晒上衣服,她倒是看得心疼,连夜替他缝好衣服,手指尖扎出好几个血洞。

      想到上一世的自己,当真是又蠢又闲。

      洗好衣服,挂起来晾晒。最近正逢初夏,太阳好,有风,衣服轻薄,半日便能干透。施央在衣服上擦擦手,回到自己房里,往砚台上滴了几滴水,细细研磨起来。

      初夏,兰渚来到长衡宗不足一月。

      那日,宗主宗政学真召集领一名瘦削惨白的高个儿男子来到他们跟前,说兰渚以后就是你们的小师弟,他在人间吃多了苦头,如今到了长衡宗,需得多多照拂。第二天,长衡宗便传开了,新来的小师弟之所以“吃尽苦头”,是因为他命格极凶,所有接近他的人都会惨死,类似于“天煞孤星”,宗主带来来长衡宗是想用这里的灵气强行改变他的命格,防止他以后成为祸害。

      施央瞧他可怜,她又不是十分信命格之类,主动靠近了阴郁冷漠的小师弟。如今再回头看,那时的传言当真准确,她可不就是惨死了么?

      施央轻轻叹气,笔尖点墨,在纸上刷刷写下几行简短的告别信。大师兄于她有恩,离开一事,可以不告知旁人,但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大师兄知晓。

      写完,她用诀封住信封,起身去大师兄楚云寂的住处。楚云寂勤学苦练,白日往往不在房内。施央去了,房内果然没人,信封便被她轻轻压在茶案的长明灯下。

      回来时路过竹苑,突然听闻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的是阵阵嬉笑。

      施央本意充耳不闻,前行两步后又退回,心道反正马上就要离开,看一眼也没什么。

      她轻手轻脚过去,拨开浓密的竹叶,心脏顿时一紧。

      几名身着白底金云纹校服的弟子正团团围住一个人,呵斥他去捡地上碎掉的瓷碗。

      那几名弟子穿的正是长衡宗的校服,腰间没有戴金铃,是外门弟子。被围住的人背对施央,身材瘦削,耳垂后有一枚小小的痣。

      施央瞬间就认出来他是谁。

      兰渚的背影,她再熟悉不过。

      兰渚缓缓蹲下身,当真用手捡起了碎瓷片。

      “连碗都顶不好,你到底是怎么通过考试成为内门弟子的?用了什么手段,啊?”

      “兰师弟,你别怪师兄们对你严格,顶碗舞剑不是你们内门弟子的基础吗?要是不练好,以后考核被赶出来,可就不止是在师兄几个面前丢人了。”

      ……

      锋利的瓷片瞬间刺破手指。鲜红的血流下,极其刺眼。

      与此同时,蹲在地上捡瓷片的兰渚微微偏头,幽黑狭长的眼睛直直对上施央的双眸。

      四目相交的刹那,施央仿佛被人攫取住了呼吸。万剑穿心的痛苦席卷她四肢百骸,死前,最后看见的就是这双漆黑冰冷的眼。

      她平静地和兰渚对视了片刻,而后移开视线,像是什么也没看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前,她见到兰渚被这般欺负,总会制造一点响动,告诉旁人施央来了。外门弟子们尤其忌惮她,多半都会原地做鸟兽散。

      而此刻,她只想离开,越远越好。就让兰渚继续被别人踩在泥潭里折辱吧,那是他应得的。瓷片刺进指尖的痛,和长剑刺穿身体的痛,如何相比。

      施央草草收拾出一只小包袱,带才洗好晾干的外衣做换洗用,还有这些年长衡宗发的月银,将心爱的佩剑破荒仔细包好背在身上,在桌上留下一封请辞信,趁着月色初上,没有惊动任何人,偷偷下山。

      施央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下到了半山腰。她没有用飞天诀,想要再亲自把下山的路,好好走一遍。

      当初,大师兄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走的也是这条路。

      她心底颇为畅快地想,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吧。那些痛楚纷扰,全都与她无关。

      抬头看月,冷不丁的,脚腕猛地被什么东西拽住。冰冰凉凉,蛇一般缠住她的脚腕。

      施央旋身,另一只脚猛地踹上缠住自己脚腕的东西。同时手伸向后背,飞速拔剑。微弱清透的月光下,衣袂旋出一朵轻柔的花,“铮”的一声脆响,利刃出鞘。

      寒剑清冷,剑意森然。

      这时,草丛里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师姐。”

  • 作者有话要说:  呀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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