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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

  •   蒋沐凡感觉自己被确诊后,不但记忆力下降,好像智力也下降了许多,他本就懒得去思考很多事情,导致现在自己对于手里的这几张检查单,看了几遍,也没在心里建立个什么概念出来。

      好像被确诊中度抑郁症就像是被确诊了个胃溃疡一样的平常,他还是只要闲下来,就沉进了那无边无际的颓唐之中,没有力气也懒得将自己从中拔出来。

      方黎被上了二十分钟的精神卫生课之后,心里大概有了数,他不紧不慢的等蒋沐凡回过了神,才将人带出了医院。

      方黎原本打算看完病就跟蒋沐凡回去上下午的课的,可他从诊疗室出来后,是实在是没心情回去。

      并且他也觉得,让蒋沐凡这会儿回去上课多多少少有点残忍,在经过蒋沐凡同意之后,方黎把下午和蒋沐凡的课都请了假。

      他的房子离三院不远,二环一下去就到,方黎带蒋沐凡在附近随便吃了顿中午饭,就把蒋沐凡带回了家。

      再去方黎的房子,蒋沐凡就轻车熟路起来,他换了鞋就去沙发上坐下,也不纳闷方黎为什么要把他带这儿来,就乖乖的坐那儿当个木头人。

      方黎烧了壶热水,涮了涮家里那唯二的两只瓷碗,给蒋沐凡端了一碗热开水,不冷不热的打趣道:“来接着,待客之道。”

      蒋沐凡捧着那只瓷碗觉得挺好笑:“讲究。”

      方黎在蒋沐凡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沉默了一阵后,缓缓开口:“跟你商量点事儿吧?”

      “嗯?你说。”蒋沐凡扭头看他。

      方黎朝蒋沐凡身边挪了挪身子:“刚医生叫我进去说,你这个问题不大,但就是要吃药,只是吃药期间会有点难受,就是......心里会难受,身边不能离人,我是想问问你......”

      蒋沐凡:“?”

      “如果你觉得在宿舍呆着不自在,或者觉得在宿舍呆着太累,愿不愿意过来住?”

      蒋沐凡一时没反应过来方黎的建议是什么意思,他只觉得方黎看他的眼神,温柔的就像是在呵护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

      见蒋沐凡没吭声,方黎比跟要给蒋沐凡告白还紧张,他生怕自己一个字儿说不对,让蒋沐凡感到不舒服了。

      方黎一字一句如履薄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学校的集体生活会成为你的负担,我看了我们的课表,咱们上课时间都差不多,我们可以一起上课,再一起回来……我陪着你,等你难熬的阶段过去了,我们再回去,你愿意吗?”

      蒋沐凡看着方黎殷切炽热的眼神,竟下意识的有了想退缩的感觉:“我住你家?......这不好吧?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方黎激动道,“我妈暑假还给我这儿放了辆车,就在地库停着,我还寻思着我整天都在学校呆着,哪有机会用,那放久了不就放坏了,你看我陪你在这儿过度一段时间,那小破驴刚好还有用武之地了么不是?到时候咱俩......”

      “......”

      所以让我住下的理由是为了热你家的车?蒋沐凡不禁眉毛一挑。

      方黎说到一半感觉自己好像是说远了,尴尬的住了嘴清了清嗓子,语无伦次道:“当然这不是重点,你知道的,这当然不是重点。”

      “我就是想让你舒服点,你别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不要有负担,四儿。”

      方黎放轻了声音:“你不是任何人的负担。”

      “我什么都不图,就是担心你,怕你不舒服,想陪着你。”

      “……”

      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蒋沐凡只觉得那只握着自己的手的温度堪称滚烫,让他不由的想起了什么人。

      方黎见蒋沐凡没吭声,心里敲了小鼓。

      他顿了顿,问:“所以,你愿意吗?”

      那是道多么令人难以拒绝的光亮啊……

      蒋沐凡忘了自己是怎么接受方黎的帮助的,其实想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贪婪的想多被捂一会儿罢了。

      就那么几分钟,蒋沐凡想暂时的放过自己一下。

      ......

      后续的生活并不如像蒋沐凡和方黎想的那样简单,琐碎的事情有很多,除了安排上课的时间,还要备一些在方黎房里住下的一些生活用品。

      抗抑郁的药物虽然可以纳入大学生医保,但每个月还是多了小一千块的固定花费。

      以蒋沐凡目前的样子,基本上失去了赚钱的能力,就算是他想出去继续代课,估计方黎也是不愿意的,所以蒋沐凡可能得吃一段时间的老本。

      蒋沐凡本来就抑郁,再想想自己的经济状况,只能更抑郁。

      然后方黎再在旁边给他添油加醋一下,来一句“你的医药费我给你包了”,那蒋沐凡分分钟就能发展成重度抑郁。

      于是,蒋沐凡只能自寻出路的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自己的银行卡交给方黎。

      平时吃穿用度和去医院看病,方黎爱怎么花怎么花,反正复查也就下个月的事,这人虽是个富二代,但也不是个大手大脚的人,蒋沐凡只能让自己先做到眼不见心不烦的程度。

      答应方黎的当天,蒋沐凡便被拉着逛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堆生活用品回去,锅碗瓢盆、床单被罩、洗漱用具等等,蒋沐凡说很多都可以从宿舍拿,可方黎硬说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新的开始就要什么都用新的。

      蒋沐凡正发愁自己这积蓄又要下去一点,旁边那个大高个儿便大掌一挥的刷了卡,扭头说这是给蒋沐凡历劫的赞助费。

      其实看病那天挺忙,从超市回来,方黎一刻都不想让蒋沐凡再在宿舍多呆,他总觉得蒋沐凡当时在宿舍一定是难受又伤心极了才会陷入昏迷的。

      想想蒋沐凡在他怀中呢喃着说自己出不来了的可怜模样,方黎的心就好像被谁挖去了一块儿,空的想打颤。

      他们把买的东西在家里放好,方黎从屋里找出了严宁留给他的车钥匙,从地库开出来了个老款高尔夫。

      方黎刚满十八就在首都拿了驾照,但上道儿开车没超过十次,还有点手生,幸好车小,还能操作自如一点,方黎用了一个小时费劲巴拉的把蒋沐凡带回了学校。

      那会儿已经快要日落,刘伟和白晓天都在,方黎让蒋沐凡把自己要拿的日后上课要用的教材和什么手机充电器之类的必需品大概收拾收拾,然后自己三两下粗糙的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完,借口抽烟,把刘伟叫了出去。

      刘伟听方黎说过,周五上午要去带蒋沐凡看病去,他跟白晓天那个傻白熊甜也知会过这件事,让白晓天期间别说错什么话刺激了老四儿,虽然白晓天不是个嘴贱情商低的人,但偶尔的耿直发言还是挺令人操心。

      刘伟一直记着蒋沐凡上午看病的事儿,临天黑终于等到两个人回来了,但方黎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妙。

      ……

      “我去,中度抑郁?你说清楚点儿,中度还是重度?”刘伟差点让一口烟给呛住。

      方黎眼中昏暗,松着半个身子靠在走廊的窗上朝外看:“中度中度,要重度了那老四儿前两天让我气的,早从这儿给我跳下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看你俩在收拾东西,这是要干嘛?私奔啊?”

      私奔两个字成功的取悦了方黎,不知他心里联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翘了一下。

      “差不多。”方黎说,“我妈给我在永宁留了套房子,我带他住过去,他同意了。”

      “那你们上课怎么办?来回跑?”刘伟问。

      方黎点了点头:“嗯,先这样吧,医生跟我说他这个药有副作用,可能会出现过激行为,在我那儿我能看得住他。”

      刘伟眉毛一挑,阴阳怪气道:“在你那儿只有你一个人看他,在宿舍可有咱们三个人看呢。”

      方黎没好气的冷笑一声:“就你会数数,我说我舍不得他生病了还要睡宿舍这硬板床,行不行?”

      话刚落地,方黎顿了顿,一阵酸楚涌上了心头,他发着狠:“我舍不得他本来就烦还要忍着这么闹腾的宿舍楼,舍不得他要是住宿舍,那到时候还得跟我一声不吭的,下了课自己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去上课去练琴,我舍不得他明明不行,却还硬要自己照顾自己,行不行?”

      “我就想让他在我跟前呆着,等到了我那儿,他吃饭睡觉上厕所我都照顾他,他笑的每一声我都要知道理由,他流的每一滴儿眼泪都得让我看见,我他妈受不了了,我看他憋得,我真他妈受不了了,行不行?”

      刘伟被方黎发红的眼眶震慑着:“行行行,你行,你真行。”

      方黎想到了蒋沐凡的旧手机里,那个和蒋沐凡一起站在舞台上的男人。

      他放缓了声音,言语中满是心疼:“在我那儿我觉得他起码还有空间,也许能寻到出口。在宿舍,看这来来往往的一帮子人,他肯定只顾着怎么把自己藏好。”

      刘伟望着眼前的这个痴人,竖起了大拇指:“您说的对,太对了,赶紧把你那受伤的小猫儿给我带走,真晦气。”

      “……”

      当晚,蒋沐凡和方黎双双收拾了行囊,不看内里只看表面的,像对儿要去度蜜月的恋人,甜甜蜜蜜的走了。

      而后接下来的半年,则是蒋沐凡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冷的时光。

      方黎想象中的和蒋沐凡同居的日子大概就是,早上有课他就开车带蒋沐凡去上课,没课就在家里窝着。

      有空了给蒋沐凡学着做点饭,不能总在外面吃,下午要是课上完了,那就多在学校呆会儿,看蒋沐凡想不想练一会儿琴,马林巴琴房里也有钢琴,他可以跟蒋沐凡开一间琴房,两个人一块儿,吵就吵点儿,毕竟能看着这个病患,免得他错一个音就想不开,扭身跳楼去。

      这个从小不愁吃穿,被宠着惯着长大的富二代,就倒霉的有了个喜欢的人,给人家把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什么都打算好了,可结果最后却成了个“陪/睡”的。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舍曲林的药效实在是太猛了。

      方黎和蒋沐凡两个医学知识匮乏的小白,还以为抑郁症是只要吃了医院开的药,就能立马可以变得像小马宝莉一样开心。

      没想到这医院开的破玩意儿比褪黑素还猛,蒋沐凡吃了一顿就困得要死,早上叫不起来,下午一回家就睡,饭也没精力吃,更别说弹琴了。

      有天大早,蒋沐凡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上了方黎的车,结果到了学校就直接睡死在方黎的车上,任方黎怎么叫都不醒,吓得方黎差点直接掉头给送医院去。

      还好旁边路过了个不长眼的吹唢呐的,一嗓子把蒋沐凡给吓了个垂死床上惊坐起。

      就看蒋沐凡这困劲儿,方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医生跟他说,要跟蒋沐凡商量一下需不需要休学的事情。

      是真影响生活呐。

      所以,蒋沐凡硬生生的在这浑浑噩噩中只熬了三天,就终于撑不住了。

      吃药第四天,蒋沐凡彻底歇菜了,一天没去学校,方黎便找了个空,跟蒋沐凡聊了聊要不要请长假的事儿。

      其实蒋沐凡和方黎都不太想因为这事儿耽误了蒋沐凡的学业,蒋沐凡是觉得折腾,方黎是纯害怕学校一个抽风,到时候给蒋沐凡把宿舍换了。

      于是两个人算了算时间,想着再坚持不到两个月就放寒假了,要不把这学期水水的过了,哪怕挂了科或者落下什么东西了,来年身体好了再努力补回来也挺好的。

      但目标归目标,坚持归坚持,这路却难走的不行。

      复查前的这一个月,蒋沐凡安安生生的困了两周,能爬的起来就去学校,实在爬不起来了,就请假。

      方黎有时想陪他,但蒋沐凡坚持不要方黎因为自己缺课,方黎勉勉强强把他留在家里自己去上过两节课,每次下课铃刚响,就冲出去开着车往家跑,试了两次,见蒋沐凡一个人呆一两个小时还算可以,便唧唧歪歪的尊重了蒋沐凡的意见。

      蒋沐凡平日的精神萎靡不振对于方黎来说,是不那么劳心伤神的事,毕竟人在床上躺着,除了没事儿看看这人还有没有气儿以外,剩下的就是拿个手机坐屋外面等人醒。

      可到了后面两个礼拜,就不那么好受了。

      为什么精神疾病一定要按时复查?是因为每个人都会有耐药性。

      蒋沐凡刚开始吃药时觉得药劲儿大,但慢慢的,这舍曲林就不那么容易叫人困倦了。

      晚上的入睡时间,蒋沐凡没有特别的算过,但心里大概都有个数。

      方黎总让他晚上十点前就去睡觉,可那会儿他恨不得八点就上床,一躺床上就睡着。

      一开始他觉得这种困倦有点病态,但不知道是自我意志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过了几天就能撑到十点整上床睡觉,睡的也还不错。

      再过两天,十点上床后过半个小时才能入睡,接下来,得一两个小时才能入睡,最后,又能清醒的熬到了半夜两三点,硬睡都有点困难的地步……

      睡眠是解决悲伤的良药,无梦的睡眠不但可以带来良好的精神,还能促进多巴胺的分泌。

      可但一旦抑郁症患者再次因为失眠苦恼时,那精神上和心理上的压力与打击,则是会成倍增长的。

      于是在去医院复查的前不到一周,蒋沐凡便经历了从治疗以来的第一次彻夜未眠,硬生生的睁眼到天明。

      ……

      第二天一早,方黎在厨房里勤勤恳恳的正摊着两张鸡蛋饼。

      蒋沐凡屋里忽然传出了个像是什么软物撞在地上的闷响。

      “嗵”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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