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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几门心思 ...

  •   莫怀章几人从黄泉出来,在大兴镇分道扬镳,陆英、沈玄末、玉笙寒带着昏迷不醒的谷越、小薛踏上了回长生门的道路;织颜独身一人往苍溪所在的凤阁鸾台宗去了。
      只剩下莫怀章,以垂死之人,想四处走走,领略湖光山色为由,留在了大兴镇;阎庄自然跟在莫怀章身旁,寸步不离。
      各有去留,莫怀章打算在大兴镇逗留一段时间,阎庄便去镇长家收拾,以备住宿之用。
      莫怀章独自一人,漫无目的、自顾自的推着轮椅在大兴镇青石街道闲逛,看着曾经住过几年,又在一夕之间被翠竹掩盖的地方,熟悉又陌生。
      他慢慢推着轮椅到了当日被薛洺疏拉着跳河的地方,想起那时候的绝望,不觉嘴角上扬。

      上巳节的春风带着几分柔情似水,带起额角几缕青丝,温暖的阳光轻轻洒下,在他月白色的绫罗上熠熠生辉。
      他握着腰间的折扇,高高举起,透光阳光,镂空的云螭中心有一颗小巧的物件,他的脸上前所未有的放松,珍而重之的放在心口,脸色苍白,病体残躯,也掩盖不了眼中的坚定。
      阎庄从身后走来,叉手见礼:“公子,已经收拾好了。”
      莫怀章点头,说:“辛苦。”
      又看着波光粼粼的渭水,喃喃自语:“虽说安土重迁,能保住性命自然是好的。两位老人家定要好好到白首,也不枉离蔚一片心思。”
      柳絮夹杂着几丝棕灰色的笋毛,随着春风飘舞,碰到莫怀章的发髻,旋转落在莫怀章的手心。
      阎庄有些不悦的说:“公子如今的灵力用一分便少一份,他自有他的筹谋,何必费那些心力?”
      莫怀章把手心靠近嘴边:“呼……”
      将柳絮和笋毛吹飞了,淡淡的笑了。
      “三分柳絮中只有一分笋毛,便是追查起来,也能将罪名往我身上挂,索性我也没几日好活了。”
      阎庄听了这样毫无求生欲的话,心中大为不悦,几次想要张口,都生生将责备的话咽回了肚子。

      薛洺疏能用‘竹夫人’控制天下笋毛,杀人于无形,却甚少有人知道。可以说在当初屠杀大兴镇,遇到姬乌金之前,世上只知道薛洺疏一尾翠竹剑出神入化。
      而莫怀章的‘柳絮因风起’通过控制柳絮,杀人于无形,却是名震天下。
      二功法形似意不似,但莫怀章有心以假乱真,引火烧身,便能做的滴水不露。
      那夜众修士在华不注听到的声音,起起伏伏,既有鼓声,也有吹叶声,还有低沉忧郁的埙声暗藏其中。二人吹奏的都是《安公子》,莫怀章有意引人注意,才借着薛洺疏的主调暗通款曲。

      他远远看着一片焦黑的鹊山,说:“他自始至终,都是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的受害者。”
      心道:如若不然,我又何必修那‘柳絮因风起’?

      “对了。”
      他突然想起一个事,转头对阎庄,说:“劳烦阎卿查两个人。”
      阎庄自然不愿意,抿嘴,蹙眉,脸色阴郁了半张,说:“阎庄奉太子遗愿侍奉公子左右,护公子一生周全,如今公子却如此不知保重,阎庄不敢苟同。”
      莫怀章摸了摸自己项圈上缠着的弓弦,说:“哥哥心意我知道。”
      又说:“这张夺去哥哥性命的弓弦我时时带着,便是提醒自己不可掉以轻心。且不说这事其中缘由,你自然清楚,若是让那姓丘的得逞,怕是人间多事。”
      他放开手,叹了口气:“哥哥从来心怀苍生,定不愿看到人间涂炭……”
      脸上带了几分愧疚的说:“不过于此事上,我确实不如哥哥多了,我有私心,我想让他活着。”
      他看着他,正色道:“当初是我将他拖进这个泥淖,利用他对我的一片真心,白白受了这样多的屈辱。”
      “于公于私,都应该由我亲手结束这场闹剧。”
      阎庄无话可说,只是心中颇有些疑惑,一个诧异的想法在他心里悄然而生,他错愕的问:“公子,难道你……”
      莫怀章坦然的笑了,说:“与他相守,片刻足矣。”
      将阎庄的惊讶看在眼里,放低了身段,拱手请求:“我如今实在是力有未逮,其中缘由不便明说,只求阎卿助我一臂之力。”
      阎庄连忙单膝跪下,扶着莫怀章的双臂,说:“公子此言,阎庄如何受得起?”
      莫怀章摇头,说:“于公,阎卿乃哥哥家臣,又身受哥哥遗嘱,你我确实君臣有别;于私,我自小与哥哥亲厚,哥哥尚且视阎卿为家人,何况于我?再者,我自小得阎卿亲自教导,早已在心中将阎卿当做恩师。”
      他眼里写满了恳求,看着阎庄,说:“我实在命不久矣,只求阎卿协助,了此心愿,不至抱憾而终。”
      阎庄无可奈何,只得应承:“老朽此番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心道:太子遗愿“护阿贤一生平安”本不是难事,可谁知一觉醒来,眼前这人的身体却已经穷途末路,对发生的事情三缄其口。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与炉鼎之事有关,只是皇家秘事不便多问。
      此番这人明明就是不想活着,不仅随意消耗灵力,还将薛洺疏做下的恶事一肩挑了,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他心中不忿,若不是看在莫怀章的份儿上,定然要将薛洺疏挫骨扬灰!

      莫怀章知道他是同意了,便也感激的笑着打趣:“了却临死之人遗愿,此为大功德,想来民间也应该有此职业才对,到时候阎卿便是他们的老祖宗。”
      阎庄哪里还有心思说笑,只能淡淡的回答:“公子说笑。”
      又问:“方才公子想让阎庄查何人?”
      莫怀章说回正事:“姬乌金。”
      阎庄点头:“那日在鹊山下看见姬乌金的尸首便觉得奇怪,‘它’似乎不是尸首。”
      莫怀章点头:“阎卿明察秋毫,那东西确实不是姬乌金。”
      阎庄问:“那是何物?”
      莫怀章嘴角带着邪气,笑道:“不过是一尾枯竹,作了障眼法罢了。”
      阎庄了然:原来是连环计。

      用炼化兽人成无上炉鼎的消息引来了姬乌金,紧接着圣神教灭门,将各宗门修士引上鹊山,实则在各修士踏入鹊山就已经进入了结界‘众目睽睽’。
      从极木的记忆来看,各宗门修士惨死鹊山,利用怨气极重的死者将长生门弟子拉入妖界。
      落单的织颜等几人则被华不注的护山神兽犭戾扔到大兴镇,随后进入了黄泉间隙,碰到了百妖先生,再经过黄泉引路人从妖界找到修士,回到人间。

      表面上看起来逻辑自洽,可阎庄却觉得越是完美越是不对劲,越想眉头皱的越厉害,问到:“从咱们踏入鹊山开始,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莫怀章点头,脸上都是赏识:“他一步一步计算的十分精确。”
      阎庄不解的问:“他做这些事,目的为何?各宗门也并未与他结仇?”
      莫怀章挥手打断,说:“倒也不必深究,我心中有数。”
      又说:“姬乌金这样一个人不会凭空消失,在妖界也不见他的影子,想必是留有后手,劳烦阎卿定要查出他的所在,不能让他坏了事。”
      顿了顿,又说:“兽人炼化成炉鼎之事如今已经在玄门中大噪,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舆论必不能毁在姬乌金手中。谋大事,必先造势。请阎卿在查探之余,将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阎庄虽心中有些不明白为何兽人炼化成炉鼎之事已经在玄门中大噪,但也不加拒绝,点头,心道:看来公子是想将计就计,把炉鼎之事偷换概念,祸水东引,让薛洺疏能置身事外。
      又问:“还有一人是谁?”
      莫怀章抬起手示意他靠近,耳语说了一个人名,把阎庄惊的瞪大双眼,不敢相信。
      确认莫怀章并非信口开河,迟迟才开口,问:“公子为何怀疑他?”
      莫怀章摇头说:“我自有道理,此事还请阎卿保密,暗中进行。”
      阎庄点头,又有些担心的看着莫怀章,说:“阎庄此去,公子身边无人了。”
      莫怀章打开扇子,摇了摇,端的一副风流倜傥,笑道:“无事,他会来找我的。”
      这个他不言而喻。
      阎庄只觉得吃了满口狗粮,默默作揖离开了。

      莫怀章带着浅笑,看着流淌的渭水,和薛洺疏在一起的无数回忆爬上心头,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光。
      摸着项圈上镶嵌着的东珠,说:“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对不对?也必须赶紧找到我,不然灵力受阻,可大可小。”
      “哎……”
      他脸上阴沉了,有些自责:“都怪我没用,不然他该是无忧无虑,怎会如现下这般劳心劳力,费尽心思筹谋。”

      按理说你应该是忘记了所有不愉快,回到了七年前,让我守在你身边,等到我油尽灯枯,便能完完全全了结这些事。
      可你却只回到了四年前,也还记得那些糟烂事,正如百妖先生所言,一切都要看你我造化……

      离蔚,你要血洗玄门,我便暗藏其中;你要转移视线,我便移花接木……但只让玄门宗主知道黄泉之事实在不够,便让我为你弥补,将这把火烧的更旺些。
      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万事有我,必还你太平人生!

      他眼中杀气尽显,把苍白病弱,已驱穷途的身体映衬的格格不入,扭曲狰狞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屠杀大兴镇晚上的傀儡甚是奇怪。反复思量下,总觉得那不是傀儡,在玄门能有此修为,从你我手中救走人,并且重创你的,实在是找不出几人来。
      那夜你身中源□□,泡在涴水的泉眼里,远远看去,却不是人形,而是一团白色的物体。
      草灯催促,偏不让我守在你身旁,当初一心记挂你的伤势,并未多想。
      如今想来,甚是不妥。既然不能守在身旁,作何第二日我又能在你身边,以埙声伴你入梦?
      实在大意了。
      此番你在妖界备受礼遇,却在触碰了泰山府君的灵剑时被灼伤露出异样。泰山府君身为神职仙官,灵剑自然是天界之物,妖物不得靠近。
      难道你是妖?
      不对,源□□乃妖王饲养,控制人族所用,若你是妖,便不会被源□□所困扰。
      上一世你也说要去苍溪的峨眉金顶寻找金乌,却对缘由只字不提,为何你对金乌如此执着?

      离蔚,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一尾鲟鱼从水中冒出个头,又快速下潜,莫怀章想着曾经时常与薛洺疏垂钓,不由得喜上眉梢,忽而又醋意满脸。
      “曾经你与她不过在桃花潭有过一面之缘,便说要送她一只鲛人,如今再次相见,你也对她与旁人不一般。”
      他浑身冒着酸泡泡:“这番,你是否也会直奔苍溪,寻她去?”
      便没好气的瘪瘪嘴,转身往镇长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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