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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死了 ...

  •   原莺的眼泪掉了下来。

      跟在助理身后,坐到了厅堂的角落。边伤心,边接过他手里的资产明细。

      “……”

      呆住了。
      不哭了。
      因为上面的零,比她刚才掉的眼泪还多。

      “这些……都是留给我的吗?”

      原莺问这话都有些害羞。

      一见钟情——果然是一见钟情!

      她快乐地双手交握,努力回忆那一幕,已经很早就淡忘的见面。

      听说那天,他原本要和别人订婚的。大户人家的小姐。
      后面,忽然换成了她。

      原莺那时候不明白。

      现在,她才恍然大悟——贺知宴为了和她在一起,原来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原莺好感动。

      “当然,”助理微微一笑,“不是。”

      粉色的泡泡瞬间被戳破。

      原莺小脸一耷:“那给我看干什么?”

      “这里,”助理好心地翻到最后一页,指了指末尾一行窄窄的条目:“这是二先生留给您的东西。”

      原莺顺势看去。

      一支……

      一支铅笔?!

      原莺石化了。

      助理略微前倾:“您是有什么疑问吗?”

      “是有一个问题。”半晌,原莺抬起的小脸肃穆,“这写的明明是中文字,但连在一起我怎么看不懂呢。”

      助理被她逗笑了。

      “东西我已经带来了,”他说,“只要签下接收声明,就可以给您了。”

      原莺蔫蔫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为什么给我支铅笔啊。”她小声嘟囔。看助理真从包里取出一只铅笔盒似的长条盒子,更茫然了。

      干什么。
      告诫她好好学习吗。

      现在谁还用铅笔。

      原莺困惑地接过了那方铁皮盒子。

      入手,是无机质的冷。

      沉甸甸的,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晃动,发出轻微的咣啷声。

      原莺费劲地扒边儿,终于把这陈年老盒子掀开了条缝。
      她好奇地眯眼朝里看。

      笔杆末端烫金的“2B”一晃而过。

      原莺:“……”

      混蛋啊!!

      -

      “……事情就是这样。”

      原莺忿忿地把白布系在腰上。

      “你说谁留遗产,留支2B铅笔啊?”

      钟将清笑眯眯:“有没有可能,人家就是为了骂你——哎哎,不许扯我胡子!”

      原莺气鼓鼓地撒手。
      几根银须,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飘到地面。

      钟将清痛心疾首地捋了捋那把山羊胡。

      “没大没小的,不知道你师父我为了保养胡子,每天要花多少时间吗?”

      原莺朝他吐舌头。

      “喂,还闲聊呢。”前面白衣服的人瞪了他们一眼,小声训斥,“人家骨灰要抬进来了,好好准备。”

      “是是。”

      钟将清扯着原莺在走道一侧跪好。

      “你词背熟了没?”他压低声,“这种大单你给我搞砸了,咱们俩都要喝西北风。”

      这是上周原莺向钟将清央来的大单。

      主人家神秘得很。
      安排了唱词,却不透露任何其他信息。甚至,逝者的身份都没有讲。

      所有人一头雾水地乘大巴来,由一位管事的人接进一座园林。七拐八绕,才到这小小一间灵堂外。
      新奇得像电影里的桥段。

      原莺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天色灰蒙。
      台阶下的脚步声稀零,也没有传来哭声——奇怪,这家人出手阔绰,哭丧的人请了济济一堂,显然重视。

      但这亲朋好友,来得也太少了。

      原莺悄悄抬头,刚想去偷看,就被钟将清一巴掌摁了下去。

      她撅嘴。
      乖乖低下脑袋,看几双黑色的皮鞋,从视线最高处走过。

      半晌,灵堂里传出一声绵长的:

      “暂厝——”

      跪倒的众人心领神会。
      哭声、哀嚎声、唱词声,顿时一齐地响起。

      “……父母在,不远游,怎能狠心离去?妻儿小,责任重,岂敢避而远之……”

      原莺低着脑袋摸鱼。

      四五十个人一起哭,好像,她出不出声都没事:)

      就这么一直摸到了哭七关结束。

      原莺高高兴兴地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打算排队去领钱——

      “哎哟!”

      领子忽然被人揪住,往后一扯,差点没把原莺勒断气。

      谁啊?

      她怒气冲冲地转头。

      刚才那位呵斥过他们的负责人,正把她往灵堂里推。
      “里面差个女的,你也去。”

      “诶?”

      等、等一下——
      怎么哭丧也要加班啊?!

      被摸鱼惩罚的原莺一个踉跄,摔到了牌位前。

      地板是灰色的花岗石。

      她的小腿隔着一层麻布,一撞、一蹭。这下眼泪都不需要酝酿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直接把火盆浇冒出一簇烟。

      呜呜好痛啊。

      原莺趴在跪垫上,抱着膝盖,哭得稀里哗啦。

      “喂……喂喂。”

      边上哭灵的人小声喊她。

      “唱词啊,别光顾着哭。”

      “呜呜?。%#、&……”

      对方:?

      原莺心虚地把脑袋埋得更低一点。

      她不知道唱什么啊!!

      在含含糊糊地接了几句,即将要演不下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两道脚步声。

      原莺心不在焉地支起耳朵。

      窸窣的交谈声后,负责人走进来:“停一下,有人来吊唁。”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
      一名优秀的社畜,绝不会在老板宣布休息的时候停下。

      划水半小时的原莺立刻上岗,哭声比刚才大了一倍。

      脚步声愈近。从门外,及近耳后。再到视野里,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她的面前。

      原莺哭得更大声了。

      一边擦眼泪,一边悄悄抬起视线——该让她停下来了吧?
      其实也有点哭累了。
      这么努力应该能提议再加两百块。

      原莺吸吸鼻子。

      忽然,一张白色的纸巾塞进她的视线里。

      嗯?
      这么有人文关怀。

      她没敢接,懵懵地仰起脑袋。

      映入眼帘的不是负责人的国字方脸。

      严格意义来讲,原莺没看见这个好心人的脸——
      黑帽子、黑墨镜、黑口罩。
      遮得一点不漏。

      但他生得极高。身量优越,宽肩搭一件黑色风衣。

      在九月秋始,如一幕晚冬夜色。猝不及防,又来势汹汹。
      一瞬间,压倒万家灯烛。

      “别哭了。”

      他兀自开口。咬字,有一些生硬。

      声音是低沉的、冷质的。会让人联想起冬日的暗河,松叶针上的薄霜。

      原莺呆了一下。

      怎么不是老板啊?

      可怜巴巴的小脸,茫然地映在那双黑色的尼龙镜片上。

      男人眼神垂下眼皮。片刻,把纸巾递进她的掌心里。

      他的手指很凉。

      肤色是不算健康的苍白——指骨修长,瘦削,有一些细小的新伤口。

      “你这么喜欢他啊。”

      男人语气淡淡。

      过分苍白的皮肤下,锋锐的喉结微动。

      什么喜欢?

      原莺没太听清。

      但她此刻福至心灵,一把拉住他的手:“灵堂哭丧一天八百包饭,要不要来?”

      老板没看见她努力工作不要紧。
      拉人也抽成二百呢!

      男人顿住了。

      片刻,语气终于见起波澜:“……你说什么?”

      原莺恳切重复:“灵堂哭丧一天八百……”

      男人忽然扯下墨镜。

      面上依旧不咸不淡。但声音,是从后槽牙缝里咬出来的。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原莺困惑地望过去——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老公!!”

      贺知宴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

      “知道还……”

      他的话还没讲完,小姑娘已经旋风一样从他身边——

      跑、过、了。

      贺知宴:?

      他转头,匪夷所思地,看着自己不太聪明的小未婚妻,一把抱住自己了牌位。
      惊呼:“今天怎么是你的葬礼?!”

      贺知宴:??

      -

      原莺趴在供桌前欣赏遗照。

      很浓烈的长相。

      剑眉星目,高鼻薄唇。
      他的眼皮微耷,眸光也就此顺势,恹恹地下压,在黑白的色调里,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应该是很早的照片了。

      他的身上,还是黑色的学士服。里面白色衬衫的纽扣,系到最高;外搭的领带,也一丝不苟。

      原来还是禁欲系帅哥。

      原莺忧伤地放下牌位,替自己夭折的先婚后爱剧情扼腕叹息。

      只是。
      怎么没有人通知她葬礼是今天?

      还是她自己哭丧哭到的。

      原莺环视四周。

      火盆里很干净,没有人烧过纸;面前的炉灰平整,也没有插香。
      似乎,没有人来吊唁过。

      原莺困惑地摸了摸遗照。

      “你的人缘怎么这么差?”

      好歹夫妻一场。
      原莺决定给他上一柱香。

      还没弯腰去找打火机,身后,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先来后到。

      原莺立刻意会。

      她把手里的香,一股脑儿地,都塞给了那位一身黑的好心人——刚才只顾看遗照,差点把他忘了。真是失礼。

      “您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原莺看见,他额上的青筋跳了两下。

      “……你真的不认识我?”

      他又一次发问。

      原莺莫名其妙地仰头,试图仔细打量——他已经把墨镜戴回去了,她只能看见反光里自己的脸。

      “你能不能把口罩墨镜摘一下?”

      他一时没有开口。

      “——!”

      这短暂的犹豫,让原莺忽然明白了。

      她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的。”

      贺知宴:“……?”
      她又在瞎脑补什么。

      忍无可忍。

      他取下墨镜。朝门口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在,才把口罩扯到下巴。

      “现在,”他一字一顿,“看清楚了吗?”

      -

      原莺呆呆地注视他。

      要怎么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高兴、吃惊、不可置信——都可以。

      “……看清楚了。”

      刚刚失去了一个帅哥,现在又获得了一个帅哥。

      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而且,她小鹿乱撞地想,他好像比贺知宴还好看哎。

      “认识了?”

      在原莺发亮的目光里,他把口罩扯了回去,冷哼一声。

      “原来是你!”

      小姑娘突然咋呼一声。

      “怪不得,我一见到你就觉得眼熟。”原莺握住了他的手,“我之前,其实出了车祸……”

      贺知宴:?

      “……医生告诉我,可能会有记忆错位和紊乱的症状。”她眼泪汪汪地仰起头,“我知道我忘记了一个人,但是一直记不起来——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忘的人是你。”

      她掏出手机,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往他眼前一递。

      诚恳:“你愿意,帮我恢复记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获取帅哥微信的正确方式(并不)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甘 20瓶;盲果派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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