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荑》荼鱼

26、第 26 章

　　原本答应在原地等他的小姑娘不见了，男人很快从山崖那边过来，沿着回家的路一路寻找回去，心里想着只希望是小姑娘是等不及了自己回家去。

　　山崖上没有什么明显失足跌落的痕迹，至少说明他的周周不是摔下山去了。

　　不多时，男人就看见了树边随意丢弃的衣服，那时他的外衫。

　　三两步冲过去，四周都是杂乱的痕迹，像是被人狠狠在上面拖着重物的样子，还有一地低落的血迹。一时间，桑寄生耳目眩晕，一股强烈的不安充斥脑海，没有来恐慌和窒息。

　　沿着血迹一路寻找，直至消失在小河岸边，可这里一片平静，什么也没有，男人茫然地看着，不明白为什么单单消失在了这里。

　　河水这么冷，他的周周怎么会到岸边来？抱着一丝侥幸，男人顺着岸边寻找起来。

　　忽然，桑寄生眼睛一顿，枯败的草丛里，一抹鲜亮的红色极为惹眼，他走过去扒开枯草，乖巧的小铃铛赫然藏在那里。一时间，桑寄生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周周找回来。

　　男人咬牙捡起银铃铛别在腰间，一个猛子扎进冰冷的河水里，沿着河流一路往下寻找。

　　刺骨的河水都没有桑寄生此时的心冰冷，他一面心里着急的呼唤着周芜荑，一面时不时沉入水底寻找可疑之物。

　　希望再渺茫，男人也没有想过过放弃，精疲力尽时，桑寄生咬牙坚持，他的周周说不定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不然为什么给他留下小铃铛？

　　终于，不知道桑寄生游了多久，一块巨大的石头横在河流中间，上面躺着一个浑身湿透，失去意识的瘦小身影。粉色的衣裙被巨石拦着，才没顺着河流一直往下，那是他的周周。

　　桑寄生飞快地游过去，把周芜荑从河流里带上岸。

　　小姑娘此刻已经没了呼吸，脸色煞白，周身的温度也凉的吓人。

　　高大的男人慌了，连忙拍打着小姑娘的脸，“周周......周周！”一声声的呼喊急切而悲戚，高大的男人第一次发出了哽咽的哭声。

　　他着急万分，不知从那里学来的方法，压着小姑娘的唇开始颤抖着渡气，一会而又把她抱在好怀里拼命地搓着后背，企图恢复小姑娘身上的体温。

　　如此来回渡气了三四回，脸色惨白的小姑娘终于呛出一口水，鼻尖也恢复了弱弱的呼吸。

　　男人有一瞬间的狂喜，看周芜荑还没醒过来，当即背起人朝山下狂奔。

　　桑白羊家外，桑寄生背着周芜荑朝里大声喊道：“大夫，桑大夫，你出来看看我家周周。”

　　他的声音过于焦急，桑白羊还在屋里就吓得不轻，赶忙出来开门。

　　刚打开就看见两个人湿哒哒的还浑身淌水站在门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了？大冬天的你们不要命啦！”说着赶忙让开路，让桑寄生把人背了进去。

　　“你救救她，周周落水了，还没醒。”男人焦急的说，面露恳求。

　　桑白羊跟在他后面，闻言道：“你先把人放下。”他指了指一旁的小木榻，上面正好有一床被子。

　　桑寄生把周芜荑放在上面后用被子把她盖了个严实，随后就守在旁边。

　　桑白羊赶忙给周芜荑把脉，好半晌皱着的眉头就没松下来，看得桑寄生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屋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屋外却响起了王氏着急忙慌的声音，隔着老远就听见了。“大郎，大郎是不是在这里？”

　　王氏气喘吁吁地推开桑白羊家的大门，二话不说就冲了进来。她在家时有个人来告诉她说：她们家桑寄生背着媳妇，两个人湿漉漉地朝桑大夫家跑，只怕出了什么大事。

　　老太太一听，这还得了，当即放下手里的家伙事就跑了过来，此时看见桑寄生完好无损地站着，不由得暂时松了一口气。

　　看见桑白羊再给周芜荑把脉，王氏也不好吵闹，只得悄悄问桑寄生，“你们这是去干嘛了？”

　　桑寄生黑沉着一张脸，什么也没回答，看得王氏又是一脸焦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好半晌，两人听见桑白羊长叹一声。

　　王氏赶忙问：“大夫，我儿媳妇怎么样了？”

　　桑白羊摇头道：“这大冬天的掉进水里，能好到哪去，能剩一口气回来就不错了！”

　　他看着桑寄生，叹息道：“人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落水受了点惊吓，现在高热着，喝点去伤寒的药就好了。只是......”

　　见他停顿，王氏顿时提着一口气，急问道：“只是什么？你到时一口气说完啊！”平白让人干着急。

　　“只是这姑娘身子弱，连着亏了身体，只怕是不好生养。”心知王氏最在乎的就是能不能抱孙子，眼下着姑娘的身体亏空太严重，生了孩子还有没有命在还难说，桑白羊还是忍不住提了个醒。

　　王氏一听，那还得了，顿时拔高了音量：“你说她不能生儿子？”

　　“是的，这姑娘要是生孩子，只怕会丢命，到时候能不能活着生下来还不一定。”

　　桑白羊是村里面的老大夫了，金阳村里有什么病痛都来找他，他的医术大家都肯定，听他这么一说，王氏心里信了个七七八八，当下就沉了脸色，连带着看着周芜荑的眼神都不那么友好。

　　不能生孩子，那还买回来干什么？

　　此时，桑寄生却注意到大夫话里小姑娘身子亏空的话，连忙问道：“她为什么会身子弱？还有没有得治？”

　　桑白羊摇摇头，这姑娘一看就是精细人家养出来，照桑家人的活法，只怕会越来越虚弱，是个活不长的脉象。只是他却不能这样和桑寄生说，斟酌道：“弄些上好的补药或许能调养回来。”

　　桑寄生点点头，王氏的脸色却不那么好看了。她盯着昏睡中的周芜荑，眼珠子滋溜溜地转，不一会儿心里有了计较。

　　“这么湿着也不是办法，你先把人带回去泡个热水澡，熬一碗姜汤灌下去，再换一身暖和的衣裳，下午来找我拿药吧。”桑白羊看着桑寄生湿淋淋的样子，也怕他身子撑不下去，于是出声建议道。

　　闻言，桑寄生点点头，又重新把周芜荑背起来，桑白羊见了，忙说：“把着被子也带去，能御御寒风。”

　　回到家，桑寄生事事不假人手，先目不斜视地把周芜荑扒干净塞进被子里，然后又急冲冲地去烧热水，熬姜汤。

　　黄姜下锅后才被王氏赶去换自己的衣服，王氏看着锅里的火候。

　　桑寄生换好衣服，又忙着提来周芜荑平日里洗澡用的木桶，随后便一步不离的守在灶台边上，直到现在，眉间的褶皱都没消下去。

　　王氏看着，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姑娘不能生孩子，必然不能留在她们老桑家，可是看她家大郎的样子，分明是上心了！

　　一时间，王氏心里也跟着烦躁起来，阴沉着一张脸出了厨房。明明之前还说着要把人送走，怎么现在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了？

　　桑寄生把热全部搬进木桶里，才来把周芜荑抱进浴桶。直到这时，男人才注意到小姑娘一身白白嫩嫩的肌肤，白得像冬日里下的雪，胸前一点嫣红像极了含苞待放的花苞。

　　男人红了脸，深邃的眼睛无措地到处乱飘，就是不敢放在怀里人身上，直到小姑娘肩膀以下的部位无安全被水淹没，桑寄生才敢挪回眼睛。

　　他找了一块柔软的面巾，准备帮周芜荑擦擦身子，可是突然间，他看着自己的手臂陷入怔然。

　　只见他原本刚换上的衣服，袖子上面赫然新添了血迹，桑寄生眉头一皱，三两步走到周芜荑身后，扶着她的肩膀一看，果不其然，上面错落着深浅不一的擦伤，此刻已经被水泡的发白，伤口边缘都皱起来了。

　　男人抿着唇，眼里酝酿着风暴，心里越是愤怒就越心疼。

　　桑寄生小心翼翼地托起周芜荑，一手横在她锁骨下方，仔细着不让她后背的伤口碰到水。另一只手从浴桶里打湿面巾，轻柔地擦拭着周芜荑罗路在外面的皮肤，防止受凉。

　　忽然，桑寄生视线一凝，盯着她雪白的后颈，上面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小姑娘在乎至极的芙蓉坠子。

　　那坠子系得极紧，若果不是主人亲手摘下，根本不可能自己掉落，而他的周周，不可能轻易就摘下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的周周遇见了意外，有人强抢了去，还把她逼得不得不跳河。

　　男人紧咬着腮帮子，脸上黑沉沉的阴霾能压倒一座城，心里的悔意更加浓烈，他就不应该把周芜荑一个人留在山上。

　　还好，还好他的周周平安回来了。

　　桑寄生心疼地看着周芜荑，正想把人从水里抱出来的时候，就听得小姑娘轻哼一声，像是痛极了的模样。

　　男人瞬间如遭雷击，整个身子僵硬着一动不敢动，秉着呼吸看着小姑娘悠悠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