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江南》卿洛闻

5、第四章 玄机

　　一路上,萧沁然与玉姑娘并肩走着，细细的听着她师姐给她遇到张冠玉的的经过，听到一半，不禁紧张道：“那画怎么样了？”
　　她是这时才将心绪从张冠玉那深沉的眸子中拔出来的，想起姐姐手中的画。玉姑娘摇摇头，皱眉道：“怕是不能看了，唉，本来一张画师公也不会怪罪，可偏偏这画师公答应等我们长大了要送给一他的那个神秘的朋友的，如今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不过，我们最好忍一忍，到了船上再检查画，毕竟这画，师公说过不要让太多人看。”
　　“爹爹也真是，呵呵，”萧沁然调皮的笑了笑，“却也怪姐姐长得太漂亮了，看人一眼便将人的魂魄都摄了去，自然不能多看。”
　　她笑得更开心了。玉姑娘却好像是红了脸，轻纱都掩不住那红晕，伸手向萧沁然的肩头拂去，口里笑道：“沁儿可不能学坏了，我的好妹妹，姐姐好好教教你。”
　　萧沁然轻轻一躲，闪开玉姑娘的衣袖，纤腰轻摆，道：“姐姐来追我啊。”人已经跑了出去。
　　玉姑娘本也是与她闹着玩，不然她如何能躲得过，听她这么说，一时玩心顿起，刚才的失落顿时烟消云散，人也跟着追了出去。
　　没走出多远，突然听到有个女子的细弱哭声，隐隐的还有人的骂声。萧沁然一分心，足下变慢了半分，玉姑娘几乎就在这一瞬追上了她，她二人一起停下，交换了个眼神，没有言语，携手循着声音而去。
　　穿过几棵柳树，便是哭声的源头，一个女子已在一棵柳树边，略微肿起的双眼还在泛滥着泪花，头发已经有些散乱，身上有被树枝划破的痕迹，她仿佛逃了很久，最终逃不动了，只能站在这里，等待她将付出的代价。
　　她身边，正放缓了脚步向她靠近的人，是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和一个油嘴滑舌的瘦子。他用让人发恶心的声音说：“伙计们，把这个逃跑的丫头抓起来。”
　　那个女子听了这话，身体颤抖起来，却没有挣扎的力气，她已经累得没有力气了。
　　看着靠近的人，萧沁然看得忍无可忍，不管因为什么，她不能看下去了，挺身挡在，那女子身前，厉声道：“住手。”
　　玉姑娘走了过来，看不出她心里的一点波澜，轻移莲步，温文尔雅插进萧沁然与那几个男人的对视中，不留痕迹的挡在萧沁然身前，眉目流转，轻轻一礼，道：“敢问几位大哥与这位姑娘又何误会？小女原帮各位澄清误会。”
　　那个走嘴滑舌的男人一见管这闲事的是两个小姑娘，又是萧沁然这样的漂亮姑娘，眼珠一转，道：“姑娘难道要多管闲事么？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如何？”说完邪邪地笑了笑。
　　玉姑娘看了这表情，心里泛起几分恐惧，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与她这样说话，不自觉的紧张了几分。正色道：“我不和你们说笑。”
　　“兄弟们上！”看出了这个姑娘没了底气，那人也似乎懒得和她们再说下去，“多抓两个回去领赏钱了。”
　　那几个大汉一起应和着，走了出来，脸上龇起横肉，好生吓人。
　　“两位姑娘快走吧……”时那个逃不动的女子的声音，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眼前所不能相信的一瞬间镇住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玉姑娘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扫过那些大汉面前，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衣袂，她便又站在原地了，身后的那些人在还没有感知发生了什么就是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被封住了穴道。他们只能用力瞪着玉姑娘，眼神里有惊讶，恐惧，以及难以置信。
　　“得罪了。”玉姑娘略略沉了口气，抑制住自己的胆怯心理，轻轻低头道，“可以告诉我了么，您和这姑娘的误会？”
　　那瘦子不甘心的蹬了她们一眼，突然转而用几分谄媚的口气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丫头本是湖上的歌女，却擅自逃跑，我们几个只是奉命将她抓回去。”
　　“是这样么？”玉姑娘秀眉一扬，转回头去，看着那狼狈不堪的女子。
　　萧沁然已经忍不住，伸手扶着她，也关切地问：“真的吗？”
　　那女子的泪水扑簌簌的滚落下来，看她虽不及萧沁然那样清新可人，但是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有几分我见犹怜。
　　她抽泣的开口道：“我的确是个平凡的歌女，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没有人看得起我，没有人在乎我，可是，自从我遇到了他，”她的眼里虽然还是泪落连珠却依旧闪烁了几分光芒，“他叫张宪，他只是个穷书生，可他真心喜欢我，他说要带我离开，让我快乐的生活。”说到这里，甜蜜的表情已经占据了那张还挂着泪痕的脸。
　　“那不是很好么？”心直口快的萧沁然用她清澈带着活力的语声道。
　　“可是，”她的表情突然一颤，像是挨了一鞭子似的，满是心碎的表情，“母亲却为了钱一下子提高了我的身价，要他买不起我。”她的语声颤抖起来，像是一下子从空中跌入了谷底，她咬咬牙，想忍住泪水，却依旧徒劳的阻止不了那泛滥的红泪，她继续道：“他说回去为我筹钱，一定将我赎出来，可是，我却再也没见到他。”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得哭了起来。
　　萧沁然轻轻握着她的手，低低的安慰了几句，玉姑娘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默着，不知所措的沉默着。
　　那瘦子却没这样的耐心，大声道：“你怎么不说然后呢！”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语调。
　　那女子终于用一种十分凄苦的语调道：“我不能忍受再等下去了，我要去找他！”
　　她的语声还带着哭腔，却也充满了一种坚定。
　　“所以你便逃了？”萧沁然接口道，话一出口便感觉到她姐姐有些埋怨的目光，仿佛是怪她口接得太快了，会伤到那女子的心。
　　但那女子却不在乎，反而点了点头道：“是。”眼神里异常的坚定。
　　想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逃跑，一定是吃尽了苦头，情深意切，无能以言。
　　玉姑娘自言自语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四下突然变得很安静，终于她叹了口气，仿佛是放下了心里的波澜，转头对拿瘦子恭敬的道：“这位大哥，便将这位姐姐放了可好？”
　　那瘦子看她的口气毫无霸道之意，便也硬了口气：“不行！”
　　话刚刚说完，突然看到玉姑娘身后的萧沁然一瞪眼，便马上软了口气，道：“也不是不行，若是姑娘们把她买下来也行。”
　　玉姑娘微微沉吟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凄惨的表情，心中不忍，便道：“好，你要多少钱？”
　　“一百五十两银子。”那瘦子答道。
　　玉姑娘还没回话，那女子抢先开口道：“你这坏人，前几日与张公子答应的还是一百两，今日怎么又抬价了？”
　　“这几日你的食宿不也是钱么？”那瘦子开口道，致时候他倒像一个精明的管家。
　　“你！”
　　那女子话还没说完，与姑娘打断了她道：“好，就一百五十两。麻烦这位大哥等我去取银子。”
　　见玉姑娘答应得如此爽快，那瘦子似乎有些后悔，但终究因为畏惧没有再说什么。
　　玉姑娘飞身而行，不出一盏茶的工夫便已回来了，银子交到手，解了几个大汉的穴道，那一伙人便知趣的离了去，剩下玉姑娘这三人。
　　那女子见那伙人离去，连忙跪下到：“小女子柳令月，谢过两位姑娘。”
　　话还没说完已被萧沁然扶起，萧沁然笑嘻嘻的道：“原来这位姐姐姓柳，真好，柳家姐姐，你这下安全了。”
　　“是啊，柳姑娘，这里还有些钱，你拿着用，快去找你的张公子吧。”玉姑娘也接着道，说着，将一包银子递了过去。
　　柳令月本还想推辞，但萧沁然一句“要有本钱才有机会找到他啊。”就不好再推辞什么。她伸手接过这银子，眼眶不禁又是一红，那银子的重量至少有一百两。她最终哽咽的道：“今日之恩，无能以报，只能……”
　　话还没说完，萧沁然便用话语挡住了后面的话：“本来就不用报啊。”
　　她说话的口气真诚而自然，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说什么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柳令月又问道：“敢问两位姑娘芳名，他日……”
　　她的话又被心直口快的萧沁然截住了，“名字么？告诉你姓好不好？我姓萧，那个是我姐姐，她姓玉。”
　　柳令月听了这话，不知还能说什么。又被玉姑娘嘱咐了几句，终于分道而去，各自找寻自己的路去了。
　　玉姑娘与萧沁然慢慢的走着，一边聊着天。
　　“姐姐，没想到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原来江湖是这么有意思啊。”萧沁然道。
　　“是么，不过有些累，还把衣服弄湿了，真是好丢人呢。”玉姑娘道。
　　“不过那张冠玉当真是很俊朗呢，和姐姐倒也挺般配呢。”萧沁然笑嘻嘻的道。
　　玉姑娘眉目里泛起几分苦笑，道：“你有没个正经的。”
　　“呵呵……”萧沁然的笑声又当了起来，她突然又道：“怎么那么多人想知道姐姐的名字？明明已经告诉他们了么，却还问个不停。真好笑。”
　　“就你是个鬼灵精，别人自然是想不到了。”玉姑娘也配合笑道。
　　她们走到一处岸边，那里早就有一只华丽的船在等着她们，她们上了船，不久船就隐逸在碧涛之中，没了踪迹。
　　她们不曾想，在她们见到柳令月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正赶到，那人见她们便没有现身，之后一直跟着她们目送她们离开。
　　今日之果正是昔日之因，他日之果亦起于今日之因。
　　事有来路，命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