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江南》卿洛闻

4、第三章 檀郎玉貌

　　瘦西湖边，难得的人烟稀少，杨柳依依，疏条轻轻地随风舞着，平静得让人心醉。
　　忽的，一道黑影飞过，快若闪电，饶是惊人，不想那黑影身后竟还跟着一人，那人白衣飘飘，翩若惊鸿，身法却不有一丝迟疑。
　　黑衣人看上去已是筋疲力尽了，但白衣人却身法不减，灵动飘然，仿佛没有费一丝力气。
　　黑衣人终是跑不动了，一发力飞出两丈，便落下了，就站在那杨柳岸边，白衣人竟没有抓住这几回紧追，也飘飘然停在了岸边，距离黑衣人一丈远的地方，这白衣人正是那姓玉的小姑娘。
　　看她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白纱遮面，显出了几分神秘，却是一付怯生生的样子，却不知她竟还有如此的轻功，着实是惊人。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良久，玉姑娘开口道：“看尊驾身手不凡，竟能从我姐妹手中借了画，却不知道阁下又因何事匆匆离开，竟忘了把画还给我姐妹，若是画给下也看过了，不如将画还给晚辈吧。”
　　说着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福。她看来虽是谦恭至极，但语气却仿佛有一种令人不能抗拒的力量。人人都听得出，使那黑衣人偷了她的画。
　　黑衣人自觉理亏，脸上也有些发红，却依旧嘴硬道：“什么画，我怎么不知？”
　　“就是阁下从那船仓的梳妆台旁边去走的那幅。”玉姑娘对答，听她的语气，竟真像是在提醒别人。
　　就在这个时候，从岸边的垂柳下走出一个少年来，看年龄大约比玉姑娘大那么一两岁，却是个翩翩美少年，他锦袍玉带，面白如玉，目若朗星，一双剑眉斜飞入鬓，俊美至极，英气逼人。
　　这少年先是对着玉姑娘神施一礼道：“小生见过姑娘。”
　　玉姑娘微微屈膝，回了一礼，眼睛却还盯着呢黑衣人。
　　那少年又转向那黑衣人，施礼道：“小生有幸，见过南海盗神。”
　　那黑衣人面上一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有人认得他，便问道：“你如何认得我？”
　　那少年看他面上惊异，便解释道：“这大江南北，敢在白天着黑衣盗物的，恐怕江湖上只有南海盗神一人，小生又怎么会不识得。”
　　南海盗神不禁仰首大笑，笑声中确有些苦涩，他一向自视轻功卓绝，武功也是不输人的，凭着这硬功夫，少时便留名江湖，但他从来不曾松懈，随着时日见长，功夫自是百尺竿头，后来，他竟也胆子大了起来，目空一切，正大光明的穿了黑衣，在白天往来于府户人家，竟也从未失手过，加上他尽是盗些值钱的物资资助贫苦，江湖上的朋友便送了他一个盗□□号。谁也不曾想，他今日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追得狼狈而逃，这还则罢了，又让一个毛头小子认出自己，这样一来岂不是颜面扫地，这又怎么能不令他苦笑？
　　玉姑娘听了这话，连忙深施一礼，道：“原来是盗神前辈，晚辈不知，多有得罪，还请海涵，只是那画……”，说着，她又施了一礼接道：“还请前辈还与我吧。”
　　那少年也恭恭敬敬的道：“以小生来看，这姑娘一片赤诚，盗神扬名在外，又怎好偷一个姑娘的画？不如，还了她吧。”
　　南海盗神本也算得上是君子，这两人的话也句句在理，只是，若是真还了这画，自己以后在江湖上又怎么立足？况且这画，虽不是什么名家的丹青妙笔，但是在他看来这画当是十万金难买，若是真还了，当真是舍不得。
　　他摸了摸肩上的包袱，最终咬牙道：“不还。”他接着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始终找不出个理由来。
　　那少年竟也只是笑笑，对着南海盗神道：“那小生就不免有所得罪了。”
　　说完，她又转回身，对于姑娘道：“姑娘那幅画，小生愿意助一臂之力。”
　　玉姑娘福了一福，道：“那边有劳公子了。”
　　这语声有似春啼的黄莺出谷，让人不觉自醉，就在这醉的一瞬间，白衣好似还在随风飘舞，人却飞了出去，样子是那样的灵动飘逸，身形却着实快若闪电，一眨眼已经到了南海盗神的面前，右手直取，取得是南海盗神肩上的包袱。
　　南海盗神一惊之下，连忙闪身避过，看得出已经用了全力，却不见玉姑娘费了多少力气，心中不免有失一惊，这小姑娘竟有如此功夫。
　　瞬间，那少年也出手了，南海盗神不禁又是吃了一惊，，这少年是正宗的武当功夫，虽并不是很纯熟，比起玉姑娘还是差了几分，但太极有志，三年是不伤人的，他这个年龄，武当功夫应该还是不能伤人的，它却能有如此功力，若是假以时日，必将是一代宗师，盗神心里不禁感叹，后生可畏，焉知后世之不如今，恐怕再过几年，江湖就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转眼间，已经过了十几招，南海盗神以一敌二，又遇到玉姑娘这样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的对手，本该支撑不住，但他终不是侥幸成名，经验老到，比之毫无经验可言的玉姑娘和少年，一时也应付得了。何况过了两三招南海盗神就发现玉姑娘虽是武功奇高，但终究女孩子出手，出不了什么险恶之招，本就是仗着轻功奇高弥补力小失招，但她仿佛是第一次与人动手，心中害怕，更显得出手软弱，力道不足，招式的威力损了大半，一时间自是没办法打败南海盗神。
　　南海盗神暗自计算着，若是再打下去，恐怕只能是有败无胜，现在若是将画交出去，还可以算给后辈一个人情，毕竟自己以一敌二，也不算太伤颜面，若是一会儿当真败了才交出画，恐怕传出去更不好听。可是那画，唉。
　　南海盗神一咬牙，飞身跃出两丈，右手扯下包袱，高擎在手中，一副要将画投进水里的样子。
　　玉姑娘与那少年均是一惊，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突然，南海盗神问那少年道：“你可知道这幅是什么画？”
　　说着，他一手撕开包袱皮，将一个卷轴托在手中。
　　“不知。”那少年道。
　　“哈哈。”南海盗神仰天大笑，道：“你可知道那被四大画师选为画中人的天下第一美人正是你身边的这个小姑娘，四大画师为她作画，可偏偏没有一张成品，所有的画稿都叫那几个怪人给烧了，这张画，便是这世上唯一一张这与姑娘的画像了，自然是万金不抵，唉，既然是这样，这画就还给你们也罢了。”
　　这话音刚落,便已将画抛了出去，却不是像这二人抛去的，画一出手，就向湖中落去，他的人也剑一般的飞了出去，终是江湖闻名的盗神，端的是轻功卓绝，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这一下实在超出了玉姑娘与那少年的意料，眼看着画即将落水他二人自是没有闲情去顾那逃走的南海盗神，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容不得半点犹豫，那少年当即飞身出去，究竟是名门高徒又兼得的反应奇快，瞬间已经将画抓在手里，只可惜他终是急于成事，这时才发现竟然找不到一处可以借力的地方，眼看着就要落入水中。然而几乎在他抓住画的一瞬间，一条白丝带也到了，将画缠住，想向岸上拉，这正是玉姑娘衣服上的披帛，怎奈这里到若是只抓一张小小的画卷还免强，但加上那少年就远远不够了，那少年反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外力而失去了平衡，这二人毕竟是经验不足，加上这一切发生只在一瞬间，本就是容不得半点差错，那少年最终以手抓着那画调入瘦西湖中，玉姑娘也是站在湖边，，被这少年落水时激起的水花溅了一身。两人看来十分狼狈。
　　玉姑娘倒也真沉得住气，一只手盘住一边的垂柳，暗暗运气，手上用劲，拉动披帛，将那少年拉上了岸。只是那画，却也湿了。
　　那少年心理暗自后悔，若不是自己太过冲动，玉姑娘本可将画完好的取回，却是自己一心急，竟至画落水，这下真是惹下大祸。心中懊悔，脸也红了起来。
　　倒是那玉姑娘，取了画之后只是叹了口气，却没有怪罪别人，还是对那少年施了一礼，道：“多谢公子相助，小女子不胜感激。”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有几分焦急的声音道：“姐姐，我可找到你了，急死我了。”紧接着身形以闪，已掠到了玉姑娘身边，不是萧沁然又是谁。
　　他又接道：“姐姐你走得太快，我极力的追还是被你甩了，我真怕你打不过那偷画的人，真是急死我了。”她倒真是十分心急，说话也没了伦次，“姐姐你还好吧？”
　　玉姑娘莞尔道：“自然是没事，多亏了这位公子相助。”说着将目光移向了那少年，“敢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那少年听了前半句话，脸上更加红了，不敢抬起头来，听到后半句，只能强作镇定道：“小生武当张冠玉。”
　　萧沁然顺着她师姐的目光看去，却见一个满身是水的少年，样子好是狼狈，有心取笑他两句，却正巧接上张冠玉抬起的目光，二人同时惊了一下，萧沁然一路来还第一次见到这么俊秀的少年，虽然满身是水却依旧风度翩翩，不禁想多瞧两眼，却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张冠玉又几时见过这样俏丽活泼的姑娘，又是这样举止不俗，与他双目一接，竟也分不开了。
　　最终还是玉姑娘轻轻咳了两声，才让这二人各自收了目光。
　　萧沁然突然认真的看着玉姑娘，问道：“姐姐，古书里说‘檀郎玉貌’，那潘岳真的能有张公子这般风采么？”
　　这话也只有萧沁然这般天真烂漫的少女能问出来，若是换了旁人，怎么也不能当着人面有如是之问。
　　玉姑娘听了这话，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纵是白纱遮面，仿佛依旧能看出她靥上泛起的绯红。
　　一阵斜风吹过，吹得玉姑娘与张冠玉两人打了个冷战，两人才想起一个服已湿，该去换一套才好。
　　于是张冠玉结束了这沉默的尴尬，他真想赶快逃开，不愿狼狈的面对着这可爱的少女。他开口道：“这天气恐怕不是说话的时候，今日与玉姑娘添了不少麻烦，多有歉意，先行拜别，后会有期。”
　　玉姑娘本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听他这么说，便也顺势说了句：“后会有期。”说完拉着萧沁然离开了。
　　这两路人分道而去，各自有着各自的心事，留下瘦西湖边碧波荡漾，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谁也想不到，几年之后，当玉姑娘与萧沁然再次见到张冠玉时，他已是成名的少年侠客，江湖人送外号正是“檀郎”。

　　帅哥大概要消失一阵了~别忘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