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柠》刀上漂

59、后记

　　写这篇后记时，耳机里正播放着《当爱已成往事》，张国荣版的，当开头一段京剧的念白过去后，张国荣低沉温柔的声音，就像水流一样，渗进了耳朵里。

　　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张国荣的粉丝，对我来说，他遥远地像是上世纪的人物（也确实是），之所以要听这首歌，是因为很喜欢里面一句歌词：将往事留在风中。

　　将往事留在风中。
　　这句词写的真好，与我近来的感悟不谋而合。

　　亲爱的读者，接下来，我要说一些关于我的事，请不要觉得突兀。

　　不记得是哪一天，家人告诉我，我的后妈瘫了。
　　他们说起这件事时，脸上并没有同情，反而透着一种得意，就是那种“恶人终有恶报”的洋洋得意。

　　我并不感到奇怪，后妈这个人，确实人缘不好，即使在一个家庭里，她的妯娌、婆媳，甚至是夫妻关系，都处理地很糟糕，所以爸爸后来离开了她。

　　在我小的时候，我很怕她，那时我五岁，亲妈才死不久，她经人介绍，嫁进了我家，也是二婚，还带了个小孩，大我几岁，那就是我的哥哥。

　　后妈长得很严肃，脸上的法令纹很深，让人畏惧，她做事麻利，嘴皮子厉害，说话像拿刀子割人，我因没大人管，是个邋遢孩子，她便忍无可忍地把我衣服扒了，让我坐进滚烫的澡盆里，动手给我搓洗，我被烫的皮肤通红，她的手又重，但我愣是全程没敢吭声，强忍下来了，感觉自己就像只被拔毛过水的猪。

　　在这一点上，孟宁跟我是相近的。

　　稍微大点儿的时候，我生了水痘，按照农村的土法子，要亲人去邻近几个村子讨米，讨到百家米，水痘就好了，后妈背了布袋，徒步去讨米，我坐在家里，手上端着一碗她做给我的酱油炒饭，走前她警告我，不要抓脸，水痘要是抓破了，会留疤。

　　后来她讨到百家米，我的水痘也治愈了，不过还是抓破了一个，正好在鼻尖，留下一个小小的痘坑，无伤大雅。

　　现在，我终于要说到她怎么和我爸爸离婚的了，说起来，实在有点难为情，故事开端是我爸爸出轨，并将那个女人带回了家。

　　后妈不知从哪儿得来消息，大年初一，大家尚在睡梦中，她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把掀开爸爸盖的被子，将一对惊慌的男女从床上脱下来，二话不说，抬手就打。

　　打完骂完，她还不解气，将什么被子、行李箱、衣服（包括我的）全部扔进马路外一个干涸的池塘，拿出打火机，一把火烧掉。

　　骑摩托载她来的正是她的儿子，我的继兄，我和他一起长大，但那时已经很久没见过他面，后妈撒泼时，他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只有在这时，他才看不过去地劝了一句：“你烧妹妹的衣服干什么？”

　　瞧，都这种时候了，他还称呼我是“妹妹”。

　　但那时我很气愤，我气的不是她扔我的衣服，而是她扔的那些被子，那些箱子，是我亲生母亲留下来的。

　　当然我对亲生母亲，也谈不上多深的感情，她去世地太早，但那时我初一，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内心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幼稚情结，并且被家人灌输了她太多的坏话，我站出来，像一个真正的成年人那样，威风八面地叱责她，辱骂她，完全忘了当年她顶着烈日，徒步去村子里为我讨米的事。

　　你可能会疑惑？为什么要在后记里说这些？

　　因为这些事，就是我对《酸柠》故事构架的最初来源：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

　　没有以我自己为原型的意思，事实上，我虽和孟宁有些相似，其实性格上相差甚远，至于秦立与我的继兄，其实也没什么相似性，秦立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沉默寡言，但极富责任感，是个一肩挑起一个家的男子汉，即使天塌了，也不必害怕，还有他顶着呢。

　　不知道从哪儿看来一句话，说那些家庭条件优渥的孩子其实不怎么讨喜，就算他们有着良好的家教，待人接物都彬彬有礼，可他们的头脑是空白的，他们没有经历过命运风浪的洗礼，对这个世界永远保持着一个天真至极的念头，他们的思维只到达理论层面，从未深入接触过实际。

　　所以像蒋婵这样的女孩儿，其实是不适合秦立的，尽管她长得漂亮，性格开朗，适合秦立的只有孟宁，只有她，才能真正走入秦立的内心，就算他一句话也不说，她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天生一对。

　　写到这里，我要感谢一直在看这个故事的朋友们，写作是一件愉悦、但又让人感到痛苦的事，尤其是没人看的话，那就更加艰难，一个故事创作出来，归根究底是为了给人看的，但我又绝不愿意去迎合当下的市场，写一些自己都不愿意看的东西。

　　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很多人在乎故事是BE还是HE，是不是双C，仿佛这成了判定一本书好不好看的标准，我其实觉得这些没什么要紧，一本书好不好看，其核心永远是它的内容。

　　《酸柠》是BE吗，也许是吧，但我看到的是秦立和孟宁相依为命的那十年，有了这十年，就算在不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固执下去吧。

　　有一天，在机缘巧合之下，我看到了后妈的近照，她老了许多，脸上布满皱纹，看着绝对有七十岁。
　　那一刻，我内心很平静，想着有朝一日，总要去看看她，原来的恨意早已消失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恨的，她是个好后妈。

　　可是你知道的，有些事，总要等到长大了才明白。

　　——刀上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