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借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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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会议室。
和澳洲资方的跨半球会议结束后，林缺卸了一口撑着的气，整个人瘫坐在座椅上，四肢退化了一般。容迟稍微好点，靠一只有力的手臂强撑着维持优雅的坐姿。
“终于搞定了。”林缺为了这次项目可谓做足了准备，这几天加班得最狠当属他林副总，好不容易要回来的项目，应当全力以赴，让五哥为自己明智的决定而感到骄傲，他揉了揉太阳穴，“我马上收拾东西，让秘书去订机票。”
沈修寒应允：“让文宣准备好，万事小心，安全第一。”
“放心吧五哥，我保证把文宣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项目预开启阶段还有些收尾工作，容迟正要去找南音要些资料，突然被沈修寒叫住。
沈修寒手里的钢笔笔帽拔了盖，盖了拔，磁吸笔帽发出阵阵闷响，一个淡淡的人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印象却如此之深。
思忱片刻，给熟人打了个电话，调出商场的监控，指着屏幕朝容迟道：“帮我查个人。”
容迟目光移至他手指向的屏幕上，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这是......”
真像。
“谁安排的，有头绪么？”
“大概。”沈修寒微微张了张嘴唇，他再三斟酌，得出结论，“白清和不能去舞会。”
容迟迟疑片刻：“小白自己怎么想的？”
沈修寒想起之前那人没什么所求，唯独提出了这个条件，他应当是想去的吧。
“我会处理好的。”
容迟似做权衡，最终赞同了他的观点：“好吧，那你带谁去？需要联系江二少么？”
他下意识认为沈修寒另有安排，这种场合里的先生女士们无时无刻不在暗地里作比，什么身份带什么级别的伴儿，独身出席怕是会沦为圈子里地笑柄。
江梧？
沈修寒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若是在以前，让容迟随便安排就是了，他无所谓。只是现在他不由得会去想，白清和要是知道他带了别人，会不会像上次一样，乖乖应声，不争也不抢，然后在某个夜晚寂寂地想，要是带他去舞会就好了。
啪的一声，钢笔落在桌上。
沈修寒拿上外套出了门。
“不带人了。”
......
白清和回到明山别墅的院子里，拿着水壶给花浇水，悠哉游哉，乍一看和往常那般岁月静好别无二致。
陶土花盆里，泥土由于过度的水饱和变得稀软，水从花盆边缘溢了出来，开得娇艳的山茶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白清和回过神来怔愣片刻，手一收，把水壶扔到一边，给快被浇死的山茶花松了土，提到别的盆里安置。
时隔三年，放笔封刀，销声匿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和那个名字一起烂在了人堆里。
是他掉以轻心了。
十八岁，正是锋芒毕露的年纪。他曾梦想着揽尽天下珍峋宝石，让世界看看泱泱中华的超群绝技，却不知那些在他手上脱胎换骨，身价倍增的石头什么时候染上了茫茫血色。
人们爱他，爱他的石头，他们如猛禽般争抢着造物主的恩赐。
他好不容易，在凛冽的寒冬鼓起勇气跳下了澄湖，自以为洗净了满身的血腥气，彻底和过去告别，没成想那段过往轻而易举地就携着浑浊之气重新席卷了他新生的地方。
那天沈修寒救他出澄湖，他以为是天意，但身陷尸骨泥潭，如何能被人拉出去，终究得靠自己挣出去。
白清和不紧不慢地把新换的沙土拍紧实，门外沈修寒的车正好泊到了家门口。
沈修寒下车后一眼就发现了院子的不同：“那株山茶换盆了？”
“今天得奖了，换换心情。”白清和脱下劳作手套，边说边跟沈修寒进屋。
换过的心情看起来不见得有多高兴。
屋里升着壁炉，温度宜人，两人把穿在外的外套齐齐脱下，都交由白清和挂在门口衣帽架上，拿出一根细棍掸雪。
沈修寒递外套时手一顿，不免觉得两人的相处模式越来越像相伴多年的夫妻，默契得很。
白清和倒了两杯热水放在桌上后坐在沈修寒对面的沙发上，沈修寒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开口：“你之前说想看托马斯家族的藏品。”
白清和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搞得措手不及，稍稍思考了一下才想起之前和他随口提过一嘴，于是笑着点点头：“慕名已久。”
“下周的慈善晚会别去了，作为补偿，我抽空带你回老宅观赏那些藏品。”
白清和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怎么了?”
他已经和邱淮约好在下周的慈善晚宴碰面，不知道沈修寒这边又出了什么问题。
说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放他鸽子了。
耍人也不是这么玩的。
白清和比沈修寒想象中的反应要大，至少情绪比第一次要更加外露。
沈修寒幽深的双瞳注视着他：“近期老爷子有意向要和江氏合作，不好和江铭闹得太僵。”
白清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沈修寒不肯让江梧做他的舞伴，江梧也没有死心，江铭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想方设法要帮着弟弟完成心愿。
有个哥哥像守护神一样守在身边，愿意无条件为自己付出，白清和不禁想，他原来也是有两个师兄的。只是现在不能呆在他们身边，想到这里，白清和垂下眸子，不禁羡慕起江梧来。
沈修寒看着白清和的表情变化，自知是自己理亏，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曲起手指在白清和耳根处刮了一下，聊表安慰：“别多想，我不准备带舞伴过去。”
多想什么？
白清和不解地抬起头，心里话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带？”
这次轮到沈修寒发愣，看这意思，他很希望自己带江梧过去？
话说出口，白清和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颇为不妥：“那和江氏的合作怎么办？”
听见这话沈修寒的脸色才缓和过来：“放心，江铭没有那么不知好歹。”
白清和一边在心里盘算改日要给邱淮赔礼道歉，一边和容迟有了同样的疑问：“可是你一个人去舞会不会很奇怪么？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嗯，有也憋着。”
白清和：“......”
是他瞎操心了，放眼整个京圈，谁敢说沈家五少一句闲话？
沈修寒紧着工作闲下来，压着白清和给他按摩讲故事，好好放松一下，钢筋似的骨头松下来后接着就要休息休息。白清和告了退，还要出来接着看书，被人抓住蹂躏了好一会才给放出来。
他整理好上身散乱的衬衫，回到自己房间，正要接着翻开上次看到地质学折页的部分继续，手机突然来了短信。
白清和看到号码，瞳孔骤缩。
他点开图片附件，白纸红印，上面赫然就是他在戒指里圈刻下图案的拓印！
小白，四年不到你怎么退化成这样了，没少偷懒吧？
白清和不加任何思索，直接回拨了电话，时差什么的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电话接通那一瞬，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齿间蹦出：“程，思，瑾。”
“嗨~小白想我了吗？”
白清和不跟他兜圈子，压低嗓子沉声质问：“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费那么大功夫在国内开家烤肉店？你那拓印什么意思，监视我？”
“我......”
“想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逃不掉那段过去么？我是不是活该烂在过去？”
程思瑾没有打断他，听他说着，细数着自己心中的委屈，想必这些话他只和他一人说过，也只能和他说。
因为他是那段过去的见证者和参与者。
白清和发泄般地倾到出自己心中的愤懑，说完，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传来回响，正当白清和以为他要挂了，程思瑾又说话了。
“白清和，你是不是藏得太久，什么都不在乎了？”
“但凡你上心查一查，也会知道那家店是彦哥的所有物，他从别人手里盘过来，延续每年都会定期以餐饮公司的名义向全城的孤儿院开放的传统，为了什么你不知道么？”
他应该知道吗？
他知道。
因为小时候他在孤儿院，也有那么一家餐饮公司，每年新年都会来帮助他们改善伙食，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甚至一度谁问他最爱的食物，都只会是这个答案，假使谈及儿时的新年愿望，那一定是希望以后的每一个新年都能如此。
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店里墙上的版画，应该也是他的手笔。
白清和对着白墙，舌尖无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什么时候的事？”
事情太过久远，程思瑾也费了几秒才想起：“走的前一周。”
前一周，难怪那时经常早出晚归，原来是为了完成那幅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幅版画。
“彦哥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真的忍心让他带着他的梦想成为水底的一具枯骨吗？我想也不需要我提醒，没人能比你记得更清楚塔克林开幕的时间了，是不是？”
白清和从自己的梦魇里惊醒：“你什么意思？”
“哦，忘了告诉你，彦哥有份遗书在我这里。”
白清和站在原地，顿觉掌心的手机有千斤重，用尽全身每一丝气力也才堪堪托出。
遗嘱。
他的死亡是有预谋的，策划者是他自己。
他原以为所有人下定决心告别自己在人世间的所有留恋，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来，最后一片花瓣枯萎，最后一分土地干涸，只是刚好酿出了绝望的念头，却不知真有人尽心尽力，安排自己的消亡，滴水不漏。
“里面，有提到我吗？”白清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片湿润。
他像一只站在断枝上随波逐流的鸟，迷失了方向，只能紧紧抓住脚下这一丝希望。
程思瑾顿了顿，反问道：“下周的慈善晚会你回来的吧？”
白清和攥紧手机，转身看向身后，仿佛视线能够穿越这两堵高墙，直视墙后的人。
良久，他说。
“我会来。”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借口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