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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文宣 ...

  •   白清和合上日记本,桌上放着一颗刚刚找胶水时看到的黑曜石袖扣。上次被沈修寒扯下来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缝上去,另一只也还没有找到。
      白清和捻起袖扣放在光线下,眯起一只眼睛,透过黑色的镜面仿佛看到了另一只眼睛。

      “这个......不值钱,等有了钱,我找人给你定制对铂金的。”

      白清和第一次送人礼物,双手不停摩擦着裤腿,显得局促又笨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喜欢,心里总归是没底的。

      对方接过那对袖扣,既没表现出喜欢,也没表现出嫌弃。他就像个技艺高超的傀儡师,十根手指牵满丝线,根根扯着白清和的皮肉心脏,随便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让白清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好在他没什么大动作,只是取了其中一粒黑曜石,拇指在上边蹭了蹭,透亮的黑色晶石映出了一只眼睛。
      光线以空气为介质,经过无数次折射,抵达他浅褐色的眸子,让本就淡淡的瞳色更浅了些,一眼望到尽头。

      “铂金太俗,黑曜石衬我。”说着,他找来两根红绳,每根上穿上一枚袖扣,“印第安人称它为阿帕契之泪,送给心爱的人寓意永不哭泣,幸福美满。”

      白清和忽然别扭地撇过头,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收紧手指,掌心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面部透着不自然的红晕。
      这人总是这样,不解风情。

      “来。”他把其中一根红绳系在自己颈后,又朝白清和招招手,白清和顺从地伸头过去,他便用另一根红绳牵住他的脖颈。常年没有受到太阳侵蚀的皮肤雪白细嫩,衬得那抹红色格外妖冶。

      白清和耳边一暖,听见他轻声说:“向神祈福,你要记得自己留一半。”

      一声脆响,黑曜石从两指之间滚落到书桌角落。
      或许正是因为他留下了这一半,两人贪心地瓜分着一个愿望,于是他们全都失去了神的庇护。

      六点整,沈修寒的车准时出现在家门口,白清和站在家门口等他,不知在外吹了多久冷风,鼻头一点红,像姑娘们喜欢的冻伤妆。
      他怀里抱了一件厚厚的黑色呢绒大衣。

      “晚上降温了,穿上吧。”

      沈修寒从下午白清和离开后就一直烦躁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他甚至懊恼自己居然因为这个分了神,实属浪费时间。反正无论他做了什么,白清和自己调整完状态后又会变成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车里温度很舒适,用不着加衣,沈修寒接过外套准备放到一边,手背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是袖扣。
      左边本该有个T的空空如也,只剩右边一个Y。

      “我们去哪?”白清和一进入温暖地环境就开始犯困,无精打采地窝在后座柔软的座垫里。

      沈修寒看了看表,像是懒得解释:“到了就知道了。”

      车子平缓而快速地驶过一条条街道,白清和在车上睡着了。沈修寒罕见地观察起了白清和的睡颜。
      白清和的刘海胡乱滑向一侧,露出眉骨上那道疤,他移开目光,尽量忽视那点瑕疵。可那双眼睛闭上后,这张脸就像一个被抽去了生命与灵魂的布娃娃。
      也不再和某人相像。
      沈修寒体内有一股躁动的力量,叫嚣着弄醒他,逼迫他睁开眼睛,像往常的每一刻一样。
      诡异的是,还有另一个声音,恶魔低语般在他脑海里低吟:他今天一定是哭累了。

      沈修寒朝白清和那侧微微倾倒,盯着那双紧闭的眼睛,又想起在办公室时,他流下的几滴眼泪。
      他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白清和这一觉睡得很香,甚至还做了个古怪的梦,醒来后感觉就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梦里有一条粘人的大狗,不停地舔他,向他示好,怎么赶都赶不走,有点烦人。

      “醒了就下车。”

      白清和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沈修寒那张俊美且十分不耐烦的脸,刚想坐起来,身上就有什么东西顺势滑了下去。
      不知道沈修寒的外套什么时候跑到他身上来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推开车门下车,然后那件外套又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盖在他肩头。

      “那个……我不冷。”
      “你冷。”
      “……”

      沈修寒迈开步子朝前走,节奏沉稳而从容,饶是速度不快也架不住他身高腿长,白清和小跑了一段追上去,跟在他身后。

      沈修寒在一个沈氏旗下一个三星米其林饭店二楼的包间门口停下,不过并未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待白清和走到他身边后才示意两旁的侍者为他们开门。

      包间中央是一张能够容纳二十人就餐的圆桌,偌大的包厢里,只有靠墙的那一侧坐着一名戴眼镜的青年,眉眼间和沈修寒有些相似,但两人的气质却是大相径庭。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文质彬彬,只是那骨子里散发出的骄矜,目中无人,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文宣,好久不见。”白清和没料到,开口先打招呼的竟然是沈修寒。

      “小叔。”青年推了推眼镜,在沈修寒开口后起了身。

      来者的身份他大概猜到了一些,沈家二少沈修念的独子,也是沈家长孙沈文宣。
      只是无论如何沈修寒是长辈,他那样的人,居然会先和一个晚辈打招呼,说来也奇怪。

      沈文宣和沈修寒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后看了白清和一眼,坐下给自己杯子里添了杯茶:“你是许诩?”

      白清和吃了一惊,去看沈修寒的表情,然而后者几乎面无表情。
      他无从判断,扯了扯肩上的外套:“我不是,我叫白清和。”

      沈文宣点点头,又斟满一杯茶,放在转盘上,转到对面两人跟前:“既然不是,没必要告诉我你叫什么。”

      气氛逐渐尴尬,这杯茶白清和不知道该不该接,好在沈修寒先他一步动作,又将转盘转了回去。

      沈修寒撩起眼睛,两指按在转盘上,正对着对面:“文宣,中国人讲酒要满,茶要浅,这是礼数,不要在国外多呆了几年就忘了自己的根。”

      “知道了,小叔。”沈文宣拿起桌上那杯快要溢出来的茶,往旁边的空碗中倒了一半,“你还是这么爱念叨。”

      爱念叨?沈修寒?
      这叔侄俩相处的模式还挺有意思的。看得出来,沈修寒对沈文宣并非苛刻,而是少有的真心实意的关心。沈文宣对他比旁人多了几分亲近,可又谈不上尊敬。

      “最近怎么样?学业进展得还顺利吗?”沈修寒年纪不大,还真有点长辈的样子。

      白清和默默地进食,听着他俩的谈话大概搞清楚了,沈文宣从小被送出国读书,几乎是在国外长大的,后来考进世界顶尖名校,学的也是地质专业。

      沈文宣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话里竟然带了点抱怨的意味:“小叔是大忙人,平时不关心就算了,总不至于连我今年就要毕业都忘了吧?”

      沈修寒看了他一眼,继续挑着碗里的贝类:“我几时不关心你了?不然你以为克里斯教授的团队真那么好进么?”

      话音落,沈文宣手里的杯子和瓷碗碰得叮叮当当,“啪”地放下筷子。
      未经世事的少年人的莽撞显露无疑,先前的沉稳与成熟再也装不出来:“小叔!你太过分了?!”

      “过分?”沈修寒放下筷子,“我只是为你提供了与你的身份相匹配的资源。”

      沈文宣情绪上来,不管不顾地拍了下桌子,震感顺着桌面传到白清和胳膊上,他倏地收回有些发麻的胳膊。
      白清和第一次见敢和沈修寒发脾气的人,觉得新鲜。

      “不用你我照样能让导师认可!”他有些声嘶力竭。

      相比沈文宣这边的打雷闪电,沈修寒则显得淡定得多。

      “是么?”沈修寒不紧不慢地抿了口清茶,对他的失礼绝口不谈,而是用现实的刀锋在他的心上剌口子,“我听说当时和你竞争的那个人在学校处处压你一头,你曾是是他的手下败将,克里斯教授甚至私下找他谈过话。”

      沈修寒不愧是位成功的商人,善弄人心,短短几句话一阵见血,让沈文宣再说不出反驳的话。

      少年人带着的骄傲面具被重重击碎,可他无力反驳。
      他知道沈修寒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而他当时居然被对方主动放弃名额这么荒唐的理由蒙蔽至今。

      “文宣,你不必这样,不论曾经发生过什么,至少这辈子他都无法在阶级上超越你,拥有你的地位,明白吗?你应该学会享受这一切。”

      沈文宣铁青着脸,默不作声。他不认同沈修寒的观点,与此同时,他也无法为自己证明什么。

      沈修寒也不打算再多说,有些事情沈文宣迟早会自己明白的。

      “那倒未必。”一直专注品鉴米其林三星菜品的白清和吃了一口甜品,用餐巾擦了擦嘴,一开口同时吸引了沈姓叔侄两人的注意。

      沈文宣对白清和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这下被小叔堵了话,气憋在胸腔里没地出,语气更是恶劣:“小叔,管好你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外人来说话?”

      沈修寒不爱理会沈文宣那些混账话,倒是白清和有话要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你想说什么?”

      “据我所知,克里斯教授是学界公认的无私,从来没有因为谁破过例。”

      奶白色的毛衣将他整个人包裹住,修饰得恬静又温暖,暖光灯下,黝黑的瞳仁呈现微弱的暖色,叫人觉得西方神话里的天使大抵就是如此。

      提到导师,沈文宣的情绪稍稍放缓了些:“你认识克里斯?”

      白清和用勺子舀了一口碟子里快化掉的冰激淋,含进嘴里:“谈不上认识,克里斯教授几年前应我们院长邀请来开过一次讲座,我在离开学校前有幸听过一次。”

      沈文宣拧起眉毛:“讲座?你也是学地质的?”

      白清和微微点头:“以前是。”

      沈修寒点了根烟,容迟只说过白清和是半途退学,却没细查他是从哪里退学,院长又是哪位,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请得动脾气古怪的克里斯。

      沈文宣没去深究他话里的那个“以前”,只接收到了眼前这个人是同行的信息,慢慢收起了锋芒:“你继续说。”

      “小沈先生刚刚说的那个学生我也有所耳闻,因为测试数据记录不到位,岩层硬度计算产生误差,在一次项目里导致七名工人致残,克里斯教授还大发雷霆来着,那人想也应该是被劝退了。”

      沈文宣藏在桌子底下的右手拇指划过左手手背,后知后觉那块皮肤被溅出的滚烫茶水灼伤了。
      这故事是他从未听说过的版本,他也曾因为自己被选入克里斯教授的团队而疑惑过,甚至亲自去问过教授本人,可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想来克里斯教授一定是因为顾及学校的颜面才对外宣称他是自动放弃名额的。
      可......沈文宣认真地注视着坐在小叔身边的那个青年。这种他们学校机密级别的丑闻,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或许权力很重要,但假使你成功地加入了克里斯教授的团队,靠的一定不是权力。”

      人们生而拥有着一些东西,但让人生变得有趣的,一定是生而残缺的。

      白清和的侧影被光线勾勒出了一道金边,沈修寒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文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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