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为上》千里予

22、转折

　　回国后就是填报志愿，几个人没有去外地读书的想法，都填了本地学校。

　　毕业季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分别季，甚至他们都离不开4号线。

　　虽然开欣的分数挺高，但郑崇娟和开海超找人问了一圈，还是发现报清北不是那么有把握。

　　他俩研究了好几天，又问开欣想学的专业，开欣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郑崇娟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声把填报志愿指南往桌上一扔：“开欣你什么意思？”

　　开欣站得笔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字面意思。”

　　一直以来维持的平衡终于被打破，避而不谈不代表并不存在。

　　屋外烈阳高照，屋内剑拔弩张。

　　“我们这么辛辛苦苦地找关系打听到底是为了谁啊？”

　　“为了我。”

　　郑崇娟感觉自己这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样？”

　　开欣用大拇指的指甲盖使劲儿顶着食指的第一指节：“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郑崇娟坐在沙发上看向开欣，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从来都是乖巧懂事的女儿居然也开始叛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考导演系，当导演，拍电影？你做过市场调研吗？电影学院每年毕业那么多导演，有几个拍出名堂了？现在有多少人连工作都朝不保夕纷纷转行你知道吗？”

　　开欣猛然拔高音调：“我知道。就算我辛辛苦苦读了四年导演，出来后也许没有任何业务，或许可能有项目，但并不是拍院线电影，只是一些庸俗的流水线短剧，更有可能哪怕是拍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我也组不出任何班子，需要一个人写剧本、拍摄、剪辑，甚至还有可能拿不到什么工资。更惨一点儿，我成了枪手，呕心沥血地写出了一个还不错的剧本，但是版权和稿费并不属于我……这些，我都知道。”

　　郑崇娟一时有些语塞，开欣的这番话实实在在地触动到了她，让她明白她确实有在认真思考。

　　“哪怕这样，你还是想学？”

　　“想。”

　　郑崇娟看着开欣那双倔强的眼睛，心也慢慢地沉了下来。这一幕梦回十多年前郑崇义潜心写小说的时候。她也是那样冷静自持地说出一通未来他会面对的困难。

　　可是并没有吓倒他，他依旧坚持自己的选择。

　　开海超心情也十分复杂，一面是为女儿的毅力而感动，另一面他并不希望她未来受苦受累。

　　这样的矛盾，让他无法轻易做出支持她的决定。

　　开欣对于他们能同意自己学导演没有再抱希望，她或许可以像舅舅那样，在大学找到另一条出路。

　　开欣听从父母和老师的建议报了志愿后，就忙着管理郗望吧，还进了后援会负责一部分文案和设计工作。

　　又过了半个月一本录取结果出来了，开欣第一志愿滑档，就差两分，但也进了一所985的王牌专业。

　　所有人都为她与那所所有学子都梦寐以求的高校失之交臂而感到惋惜，开欣说不遗憾是假的，但她真实想法是，如果郗望考上了，她没考上，那才是真的遗憾。

　　而现在郗望不在国内，那她也就没必要捶胸顿足。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郗望居然会来找她。

　　那是出结果的第二天，郗望破天荒地给她发了微信，问她考到了哪所学校。

　　开欣受宠若惊，没想到他行程那么忙，还会记着她的事情，问她这样的问题。

　　也是在这种时候那样的自卑又涌了上来，她为什么没有多考两分，这样在他问的时候她也可以骄傲地说我考上了你曾经最想去的大学。

　　Xiwang：是有一点儿遗憾，但是没关系，你考的已经很好了，现在的这个专业在国内也是top级别的。

　　开欣闷闷地想，是top级别的，但不是top1。

　　原来她不是不看重成绩，只是郗望没有跟她一起踏入考场，所以她的感受不够强烈。

　　如果郗望不来找她，她或许还想着随波逐流，但是现在，她看着那几行字，只觉得不甘心。

　　她既没有考上清北，也没有去学导演，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她似乎选择了最远的岔路口。

　　X：如果你留在国内，是不是一定会去清北？

　　Xiwang：嗯，我一定会去的。

　　尽管知道是肯定答案，但开欣还是问出了口。

　　既然这是你的梦想，那我为你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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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没说过一定要让你考清北。”

　　“可我想复读。”

　　郑崇娟虽然也觉得遗憾，但她知道高三这一年有多累，不想再让女儿折腾一遍，况且……

　　“你说实话，你复读到底是想考导演系还是考清北。”

　　开欣默不作声。

　　她的沉默在郑崇娟看来就是等于承认自己的目的不纯。

　　郑崇娟感觉血压飙升，人也有些止不住地颤抖：“疯了！开欣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

　　“我保证，如果考不上导演系，我文化课分数也会到清北分数线。”

　　这话一出，又像是在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上淋了一大盆冰水。

　　冰块砸灭火星，冰水浇灭烈火，只剩一缕又一缕夹杂着灰尘的浓烟。

　　郑崇娟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上，一直没有出声的开海超拍了拍她的手背。

　　开欣将视线投到开海超身上，声音抖得厉害：“爸，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求过你们任何事，但今天我求求你们就让我试一次吧。如果我没考上导演系，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听你们的，如果我考上了，请让我去。”

　　客厅里鸦雀无声，静谧挤压着稀薄的空气，开欣感觉自己像一条缺水的鱼，她想逃离，却怎么也扑腾不出去。

　　良久后开海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开欣仿佛看见被镜腿挡住的地方显露出一丝银白，是她的错觉吗？

　　但还不等她再看，开海超又重新戴上，然后抬眼平静地看她：“我们之所以阻拦你，是因为我们是过来人，最明白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开欣不避不让地直视回去：“我不去尝试，才是真的后悔。”

　　开海超既欣慰又心酸：“好吧，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爸爸妈妈……这次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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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伊始，她在郑崇义的帮助下选完机构和老师，就去参加集训。

　　编导其实是所谓最容易的艺考，主要考核的是艺术鉴赏和专业理论。它不像音乐、美术、舞蹈等对考生有很强的基本功要求，也不像表演、播音等有很高的门槛儿。

　　但也因此，它对文化课要求比较高。

　　好在开欣最有优势的就是文化课，在艺考生中一骑绝尘。

　　不过短时间内要记住大量的文常对开欣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虽然她平时也因为兴趣使然有一些积累，但参加艺考远远不够。

　　虽然她经历过一次魔鬼高三，但跟艺考的节奏还不太一样。

　　那段时间她为了赶进度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左右，经常凌晨还在楼道背东西，那些名词概念，特别是国外的人名十分拗口，背到崩溃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背诵其实还算是简单的了，最累的是赶作业赶故事。每天都有五花八门的作业布置下来，但好像每天都做不完。

　　晚自习时他们通常会观影，但观影并不等于放松，看的同时要写影评。

　　集训的二十多天过得很快，是开欣这几年当中过得最忙碌的时候，辛苦是真的，有趣也是真的。原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精神会那么亢奋。而她也永远难忘这些跟她一样拼命努力的同学们炙热的眼神。

　　回学校后已经是8月底，复读生早就开学了。复读的大概分两批，一批是落榜的，一批是还想再够一够更好的学校。

　　只有开欣，两方都不算。

　　很快复读班里就传出了一条新闻：实验班有个跟清北差两分的回来复读走艺术路线考编导。

　　其实每一个关键词拿出来都挺正常，但叠加在一起就不正常了。

　　连老师们也完全不理解。

　　不过开欣不需要他们的理解。

　　杨莹莹和江屿还有小月偶尔会一起去看她，但开欣总是很忙，杨莹莹知道开欣现在正在经历什么，她除了支持她鼓励她外也不知道还能再做什么。

　　小月每次来看开欣后，都对江屿更多了一丝怜爱，不是所有天降都能打得过竹马。

　　魏闻没有比开欣清闲到哪里，毕竟是被资本买股的小生，上大学后他时间充裕起来，经纪公司给他重新做了规划，不是在剧组就是去参加各种活动，两人也没有怎么联系，他只是发了条微信给她：学妹，我在电影学院等你。

　　正式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开欣登上微博小号，私信那里显示了红色的1，她屏住呼吸点开，发现竟然是郗望的回复：

　　谢谢，你也是。

　　消息来自半个月前，虽然只是疏离的5个字，但开欣还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想了想她发了一条微博，这次没有再仅自己可见。

　　XH：给我一点儿时间，和你并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