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豢养的恶魔[西幻]》爱荔丝

13、偶遇

　　柯琳买了一份地图，然后花了三天徒步来到了与维拉尔毗邻的莱纳谷地。

　　相比于经济繁荣、治安良好的维拉尔，莱纳谷地则是偷盗横生的混乱之地。而柯琳来到此处的原因，是听闻最近谷地附近出现了怪事。

　　莱纳谷地雨水充足，植被茂盛，城镇被大片的森林环抱。在旅行者们以及当地居民的描述中，半个月前，在与维拉尔地区接壤的森林中曾出现了将近十天难以驱散的大雾。在雾气消散前的最后一天，整片森林几乎变成了血红色。

　　十天内，共有十三人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在这片土地中广为流传的预言中提到，执掌破灭之剑的金发骑士乃是踏破迷雾而来，柯琳也曾做过行走在迷雾之中的梦。她立志找寻回到过去的方法，迷雾森林就是最有可能埋藏线索的地方。

　　柯琳扮作少年模样，以行商的身份在莱纳谷地城镇的一家小旅店落脚。她孤身一人，尚且不敢独自去野兽横生的森林中探险，所以这些天一直在做准备工作。

　　莱纳谷地秩序混乱，条律松散，因此孕育了一座规模不小的黑市。白日里还有骑士团装模作样地巡逻，每当夜幕降临，售卖各类奇异物品的商贩便纷纷出来摆摊，其中不乏许多难以在正规渠道购买的商品。

　　柯琳在黑市里转悠了很多天，借着黑市的便利开设了一个新账户，将茱迪丝允诺的钱分批存入新户头，然后她锁定了一家药店。

　　店铺的门面很小，入口仅容一人通过，店内货架上的商品却琳琅满目，有短效记忆封印药、爱情灵药、强力服从剂，还有柯琳曾从茱迪丝手中讨来的眩晕药粉。

　　老板是个矮胖敦实的中年人，柯琳跟他订购了大量的药剂，但因药剂制作工艺复杂，黑市交易规则受限，需要隔几天分批次领取。这天柯琳来取眩晕药粉。她爽快地付了钱，倚在柜台前和老板闲聊。

　　“最近这儿出现了许多新面孔，多半是和小哥你一样打算去森林探险的旅行者。”老板将她订购的药粉包装好，还额外赠送她一小瓶爱情灵药。

　　柯琳将药瓶整齐装进随身的大背包中，又贴身藏了几瓶，“是吗？看来我得赶快行动，以免被他们抢先找到宝贝。”

　　老板笑着摆手，“那群人穿得黑不溜秋的，在镇子上闲逛，到处打听小镇秘闻，出手特别阔绰。”

　　“他们在查十三人失踪案？”柯琳抬眉。

　　“对啊，他们觉得失踪案与森林的红雾有关，所以特意来附近蹲点。但这奇怪的雾几百年只出现过一次，鬼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呢。”

　　正逢店里进来别的客人，柯琳与老板告别，向住宿的旅店走去。

　　今天是个雨夜。黑市以外的大部分店铺都早早收摊，多数蜡烛也被雨水浇灭。柯琳平时习惯留意身旁的烛火和影子，可此刻雨声和乌云掩盖了大部分声音与光亮，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自从离开维拉尔以后，她偶尔会感到一种后背发麻的不适感。伯爵死去，伯爵夫人没能成功地让她担下一切罪责，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她剪掉长发，改变形象，配备一大包防身药品，是为了将自己被杀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此时，柯琳的后背又感到了那种令人胆寒的视线。药粉在雨天难以发挥效用，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腰间的匕首上，没有回头。

　　雨势渐小，乌云消散了一些，原本漆黑的天幕略微地亮堂起来。距离旅店还有两个路口，柯琳一刻不敢放松，握紧刀把的手心渗出一层冷汗。

　　失去了雨声的遮掩，身后的脚步声愈发明晰。

　　柯琳脚不敢停，急促地在下个巷子口转弯，撒腿狂奔。然而身后的人也跟着她冲刺起来。距离在不断拉近，她几乎能听到身后的泥潭溅起的水花声。

　　她一咬牙，拔出匕首，而后蓦地掉头，猛跑几步，挺身将匕首往前一送。

　　泛着银光的匕首僵在微微发冷的空气中。

　　柯琳的瞳孔捕捉到的最后一幕，是飞速掠过眼前而后消失在小巷口的残影。茫然之下，是隐约嗅到端倪的不安。

　　雨完全停了，巷子里依稀传出几声猫叫似的呜咽。她没有勇气去往小巷一探究竟，一路跑回旅店。

　　明天是最后一批药品的交付日，之后，她会避免在夜晚出门。

　　柯琳一夜未眠。

　　次日傍晚，她换了身稍贵的衣服，去黑市取货。谢天谢地，今晚是个晴夜，一路上都有灯火作伴，也有许多饭后出来散步的居民。

　　逃离城堡至今，柯琳也了解到这个时代的状况。

　　不知多少年前，深渊大门打开，无数恶魔从门中钻出，来到人间烧杀抢掠。神父们率领圣骑士团与之苦战多年。

　　不久后，据说神明派遣七位天使下凡，帮助人类击退入侵人世的恶魔，封印深渊之门，而这一年也被定为新历元年。

　　随着更多信徒修习祷言，神圣之力得以成功压制住留在人间的恶魔。这些恶魔逐渐被人驯养，成为在贵族之中时兴的宠物，后来甚至涌现了一批专门繁育恶魔的商人。

　　想到这些的缘故，是柯琳在去往黑市的途中见到了一只颈部戴着项圈的小恶魔。它额头中间长着一枚独角，体格如正常犬类大小，被一位女士牵在手中。那只小恶魔远远地看了柯琳一眼，似乎受到惊吓，尖叫着退开好几步。

　　在莱纳地区的街头出现饲养恶魔的有钱人是件稀罕事，不少人驻足旁观，但柯琳不喜欢凑热闹，绕开人群往药店走。不少路人闻讯而来，她不得不连连避让，可还是差点撞上两名年纪稍小的少年。

　　人多的地方最容易发生偷盗，柯琳抱着装有钱币的背包，警惕地留意四周，恰好目睹一抹红色拐进转角。她眨了眨眼，心想好巧。

　　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在红色身影匆匆没入转角之后，又有两名身着墨绿色长袍的男人四处张望着，仿佛在搜寻什么人。他们的臂章上绣着鹿角的纹样——他们来自教廷。

　　柯琳抱着背包纠结片刻，闷头撞上身穿那两个男人，“没长眼睛啊？”她夸张地倒退几步，不满地叫喊道。

　　其中一名男人明显蹙起眉，但良好的教养令他克制住脾气，他冷淡地说：“抱歉。”

　　倒是同行的另一人随和地问起：“小哥，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神色慌张的女人？”

　　“女人？”柯琳摸着下巴，“长什么样？漂亮么？”

　　“红发，穿着棕色斗篷，比一般女孩还要高一些。”

　　柯琳假模假样地思考了须臾，指向来时的地方，“她或许混到人群中了。有人牵了一只小恶魔，引来很多人围观。”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朝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柯琳目送他们走远，吹着口哨走去药店。

　　药店已经有客人了。红发的女人刚结束与药店老板的交谈。柯琳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后者去储藏室拿取她预定的货物。

　　红发女人自然是老熟人茱迪丝。她盯着柯琳半晌，说了声谢谢。她指的是引开两个男人的事。

　　看样子茱迪丝似乎没认出少年装扮的柯琳，柯琳也不至于在她面前自揭身份，“不客气。”

　　老板还没出来，她们相顾无言许久，柯琳率先别开视线。茱迪丝眯眼打量着她，忽然凑近，道：“原来是你。”

　　柯琳冲茱迪丝笑笑。毕竟她没有刻意隐瞒，茱迪丝也算是个讲原则的人。

　　“这次谢谢你，报酬会打到你的账上，依旧是和以前一样的方式支取。”茱迪丝说。

　　她转身就要走，柯琳抓住她的手臂，闻到很淡的血腥味，终究好奇：“他们要抓你，还是要杀你？”

　　柯琳没有得到正面回答。茱迪丝在她面前脱下最外层的棕色长袍，翻出内侧的深灰色布料，反穿在身上，“我的事不劳你费心。倒是你——这些天你要多加小心。杀手已至。”

　　“你姐姐派来的杀手？”

　　茱迪丝不再回答，径自离开。

　　老板笑呵呵地抱来打包好的药瓶，“小哥，很不巧哇，速效治疗药被刚才的小姐要走啦。她是我的老客户，付了三倍的价钱，我就把药给她了……所以，明天还要麻烦小哥你再来一趟。或者你留个地址，我让人给你送去？”

　　柯琳不想透露自己的住址，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摇头，答得心不在焉，“没关系，我过来取就好。”

　　困扰她的是另一个问题——昨天尾随她的人难道是以她为目标的杀手，而非一时兴起的抢劫犯吗？

　　那么帮她摆平杀手的是谁？

　　她心里浮现了一个答案。那个词语的重量令她面色凝重，以至于从钱袋中掏出银币的手也因瞬间的失温而颤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