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十心央

12、内味儿

　　宋舟只见过徐韫一面。第一印象，便觉得徐韫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况且，徐韫自始至终给他的距离感很强，不及面对周哥时那么风趣。虽然周哥并不是一个幽默健谈的男人，偶尔还会冷脸，但跟周哥相处时间长了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非常温柔的男人。

　　就是这么一个给他很强距离感的男人和另一个不幽默不健谈的男人，两个人每次相处的画面，都会给他一种“他们认识了许久”的错觉。完全没有因为性格迥然而产生交流壁垒。

　　“来多久了？”走近后，周燕支问宋舟。

　　“刚到一会儿。”宋舟抿唇笑答，又看向徐韫，“徐总，又麻烦您跑一趟。”

　　“顺路。”徐韫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台阶上的大男孩儿。健美与乖巧很好地融合在这人身上，清秀的脸，中等身材，略显青涩的眼神，他忽然不明白周燕支为什么会分手？

　　周燕支走在徐韫和马尚前面，上了台阶，问宋舟：“韩艇被传唤过吗？”上次陪宋舟报过案，他就没再过问这件事，一是工作很忙，二是宋舟已经成年许久，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提到韩艇，宋舟眼里激起愤怒，“他根本不承认，还要求警方给我们做调解，说我是因为他……对他怀恨……”话音戛然而止，宋舟从愤怒里找回理智，看看走上来的徐韫和另一位男人，他放低声说：“总之，全推回来了。”

　　这种结果，意料之中，仅凭报案人一面之词定罪的几率约等于零。

　　周燕支拍拍宋舟肩膀，让他稍安勿躁。
　　“之前跟你说过，这件事想要有结果，就要做好长期跟他拉锯的准备，心态放平稳，尽量提供有力证据。”

　　宋舟带三人进去，三人分开做笔录。

　　徐韫出来时很巧地遇见了天台花园的服务生。

　　服务生也是来做笔录的。见到徐韫热情地跟徐韫打招呼。
　　“徐总您也来了！”

　　“录完了？”徐韫问。

　　“嗯，不止录了，还把我们店监控也拷来了，据说因为身份证手机丢失过，那个报案人财产损失严重，太惨了。”服务生熟稔地聊了起来，“我们老板说看您面子，警察要什么就给什么。”

　　徐韫冷笑一声。

　　服务生又说了两句才离开警局。

　　徐韫去找老民警问了问孟晓远的案子，老民警答复：还没抓到人。

　　周燕支最后一个出来，因为是跟宋舟的关系密切，所以问的比较多。

　　从警局出来，太阳西斜，光芒格外刺眼，四个人几乎同时眯起了眼。

　　“周哥，我想去看看蓝胖。”往停车场走时，宋舟突然开口。

　　“我回公司，你去吧。”周燕支没什么表情地说。

　　“密码……”宋舟抓住了周燕支的袖口。

　　周燕支感觉手臂后撤的同时皱起了眉，他转回头看宋舟，宋舟松手。

　　跟周燕支并排走在一起的徐韫和马尚余光瞥见这一幕，两人都没做停顿，也并未侧头看。

　　“没换。”周燕支说。

　　宋舟垂眸哦了一声。

　　马尚拿手肘扛了徐韫一下，徐韫偏头瞪他，马尚妖里妖气朝周燕□□边翻了个白眼。

　　徐韫认识马尚十几年，就没见过哪个gay能比马尚这个直男还妖还骚的。一句话，无人能出其右。

　　两人谁都没跟周燕支道别，直接上了马尚的车。司机启动车子，车子拐出车位，经过周燕支身边，马尚降下车窗，伸出胳膊朝周燕支摆了摆。

　　“回见，周经理。”马尚拿出非常熟稔的口吻说。目光刻意在周燕支身后面色的宋舟身上停了两秒

　　“回见。”周燕支的视线从马尚脸上掠过，接着穿过后座中间，最后从徐韫垂眸看着手机的侧脸上一扫而过。徐韫垂着眼，不耐烦地皱着眉，手指飞快地划过手机界面。

　　车子开出警局，徐韫才抬起头。视线停在后视镜上，后面的停车场里一个人都没有，雷克萨斯从车位里缓缓开了出来。

　　回公司，还捎带个人？徐韫在心里冷哼一声。

　　马尚打着哈欠出溜下去，没型没款地瘫在后座，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哎哟，怎么有股内味儿呢？强哥，你闻到了没？”

　　司机强哥赶紧打开了换气，憨厚地说：“是有点酒味。”

　　马尚啧了一声，“我是说酸味儿。”

　　“酸？”强哥后知后觉后面俩人闹着玩，索性不插嘴了。

　　马尚笑着往徐韫身上一歪，小声嘀咕：“我觉得吧……”

　　徐韫垂眼瞪他，“你闭嘴的样子帅破天际。”

　　马尚嘿了一声，大有越损我我越要说的勇气，一拍徐韫膝盖说：“我说真的，这个可比小孟靠谱多了！”
　　他压低声跟哥们咬耳朵，“要我说，小孟这娃，就是个天大的坑，一个背负巨债的落魄小少爷，还带着个拖油瓶，跟你真心不配。快三十的人了，找个成熟稳重的过日子，不香吗？再说周燕支，虽说貌似有家室，但看他对家室那德行，估计也快完了。再说这人的长相，我反正没见过比他长得还好看的女人，不对……反正就一个字，完美！总之，你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徐韫不疾不徐地说，“上赶着去当第三者？”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马尚捏着嗓子，拿指尖挠徐韫胳膊。

　　徐韫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心的直接把人推到距他最远的位置。

　　马尚贴在对面车门上，还不放弃地怂恿，“管他第几者，高兴快活就行。我妈倒是个原配，结果呢？一辈子跟我爸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斗。没完没了。幸福了吗？快乐了吗？没有。反观那些莺莺燕燕，从她那受了气，转头扑我爸怀里哭。老头子大手一挥带人出去嗨一圈，人家倒是乐开花了，我妈气的天天睡不着，有屁用！”

　　徐韫很少听马尚说他父母的事，十几年里这是第三次。

　　想这位少爷，也曾年少轻狂相信爱情能天长地久过，相信父母是真爱过。

　　结果刚毕业就被他妈拉着上门打小三，结果回来气得哭了一宿

　　——因为小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小三，以为自己遇见了人生真爱。真爱家里是豪门，豪门哪是小三这等屁民能进的，于是小三做好了一辈子无名无分只要能得到真爱就好的决心，哪呈想刚生下一对双胞胎，真爱的原配带着二十多的儿子打上门了。更离谱的是，原配打完，二奶又来打，至此马老爷子的真面目才浮出水面……

　　自从知道了亲爹的德行，马尚似乎也找到了面对感情的“正确做法”。

　　马尚哼哼唧唧、骂骂咧咧说了一路，最后睡了过去。

　　——

　　车子经过金悦广场，周燕支在路边下车。

　　下车后，他撑着副驾车门跟代驾说：“车子直接停到公寓地下停车场。位置我发你。”余光里，宋舟嘴巴张开想说话，他果断关上了门。

　　派出所外面，宋舟的行为和话，他隐约猜到了宋舟的想法。

　　去年，宋舟想摆脱韩艇，找到他，求他帮忙。

　　当时，他答应帮宋舟，一半原因是还宋教授的人情，另一半原因他可以坦然的说是因为私心。他不介意宋舟有过去，他介意的是明明已经决定以交往为目的了解彼此了，宋舟还再跟过去纠缠不清。

　　现在，他成了过去，宋舟的老毛病却没变，依旧跟过去纠缠不清。

　　穿过广场时，周燕支抬头看向广场中央的雕塑，原本蹲在雕塑头顶打盹儿的鸽子群早飞走了。

　　他又偏头看向双子写字楼东南角。

　　食色的牌子挂在三四楼之间，位于二楼的飘窗上印着金红两色，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人在走动。

　　周燕支收回目光，眼前闪过靠在高背椅里打盹儿的人。

　　困意朦胧的男人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秋天午后的阳光洒了他一身，几乎要把他融化在椅子上，金黄流苏的影子一会儿晃到他鼻尖儿上，一会儿晃到他微张的唇上，只有那双眸色略浅的眼睛藏在窗帘阴影里微微眯着。

　　周燕支回头看向夕阳。

　　原来并不是人的问题，今天的太阳就是比平时大、比平时亮，笼罩在光芒里的高楼、车辆、行人和冰冷的雕塑，都套着一层毛绒绒的光晕，显得格外可爱。

　　转回头，身前是长长的灰黑的影子，阴沉地沉默着，仿佛车里那个低头不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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