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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年前 ...

  •   【十年前】
      晚上十点半,还剩一群人在教室奋笔疾书。

      曹沥无心学习,正趴桌上闭眼小憩,同桌李源拿直尺波浪线边缘往桌沿扒拉,曹沥听得五心烦躁,想狠狠瞪过去,甫一抬头却听见有人小声啜泣。

      隔了条走廊的座位,闵晓越正埋头,肩膀一颤一颤。这次留班是因为月考成绩,文理分班第一次月考,班主任很是重视,让靠后的同学留下来开小灶。

      闵晓越上学期总排名其实不错,她政治历史很好,曹沥本以为她会选文科,结果她爸妈来学校一顿轰炸,硬是把文科人才推回理科。

      成绩向来不糊弄人,没开窍就是没开窍,考成什么样闵晓越心里早有数,但差到留班还是很丢人,从晚自习到现在眼泪就没停过。

      曹沥瞥了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睡。

      李源把桌沿割成凹凸不平的锯齿,并乐此不疲,直到班主任来说放学他才住手,曹沥抻懒腰时,他拿尺子戳他的胳膊:“去开黑?”

      曹沥懒洋洋地拿包:“走啊。”

      闵晓越眼泪婆娑,走路也不看人,把曹沥撞得一趔趄,李源扬声:“干嘛呢你!”

      曹沥摁住他的肩膀:“算了算了。”

      李源气哼哼,掸灰似的拂了拂肩膀,想骂咧咧说几句,却见一团摇曳烛光从走廊尽头飘来,穿黄袄的同学端着四寸蛋糕,快速擦过曹沥:“晓越!”

      那人走得有些快,李源没看清样貌,只看见半指长的短发张牙舞爪地从视线飘过,听声音才知是男是女。

      闵晓越驻足回头:“玟玟?”

      那姑娘笑吟吟地抬起蛋糕:“生日快乐啊!”

      “这么晚了,你没有回去吗?”

      姑娘声音愉悦,没有一丝不耐:“没有,我就在走廊等着呢,今天可是你生日啊,等等又不碍事。”

      映着灿灿烛光,闵晓越嘴角一撇,难为情地低头:“对不起啊,我考试…我没考好,被老师留下来了。”

      李源心道怪不得,生日当天发成绩单,还被留校补习,换谁都得难过。

      这么一想,那点气恼也没什么计较的了,甚至颇为同情地替她叹气:“都这样了谁还有心情过生日啊…”

      闵晓越果然带上了哭腔:“我不想过这个生日了,许愿都不灵还过什么?”

      李源又替那个陌生姑娘尴尬起来。好心好意等人过生日,巴巴等了一个小时却不领情,这姐妹情也太塑料了。

      姑娘沉默片刻,昏暗的走廊风静尘安,连烛火都纹丝不动,她转身将蛋糕放在走廊护墙上。

      李源想,不会就地闹掰吧?

      闵晓越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方式不对,张了张嘴想道歉,对方却上前半步,展开胳膊,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闵晓越下巴抵着肩膀,感受到怀抱的温暖,眼泪瞬间决堤。

      姑娘轻轻拍她的后背,声音温柔而平和:“晓越,刚满十六岁的年纪,一场考试还不足以决定人生成败。”

      她转身去捧蛋糕,李源略略看清了脸。

      她有副清秀的五官,昏暗光线下依旧皮肉平整,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和她绵言细语的嗓音一样,不惊..艳但耐听耐看,令人如沐春风。

      姑娘将蛋糕凑到闵晓越面前:“无论未来如何,生日都要好好过的呀!”

      闵晓越破涕为笑,边点头边擦眼泪。李源目睹一场姐妹情深的把戏,有点羡慕也有点酸,他那些狐朋狗友可从来没给他过什么生日。

      想到这,李源终于想起他有个狐朋狗友还在身边等着去网吧包夜,回头冲曹沥:“走走走…”

      曹沥没给反应,李源这才发现,曹沥正神色惊讶地望向远方。与自己不同的是,自己已经意识归位,而曹沥的心却陷在无名处抽不出神。

      李源啧啧两声:“不会吧,你不会喜欢送蛋糕点蜡烛这么娘不唧唧的过法吧?”

      曹沥依旧面朝远方,走廊光线像风中蛛网般脆弱黯淡,他的眼窝凹进黑暗里,李源无法判断他注视着何处,只听他低声说了句话。

      “什么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为你过。”

      李源细想想,曹沥就是从这个时候有了改头换面的苗头。

      他一扫以往学渣做派,破天荒跟着闵晓越去大礼堂听了场英语演讲。本以为他是借机逃自习课,结果他不仅没刷手机,甚至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高台演讲的人。

      李源听不懂英语,边分神打游戏边随意瞥了眼台上。

      演讲内容他毫无印象,只记得那天礼堂开了天窗,玻璃投射夕阳,恰恰落在演讲台上,盛..大的光芒将演讲者网罗其中,再平凡的人也能在台上熠熠生辉。

      而曹沥眼中一直噙着这两点亮光。

      *

      【现在】

      何妈何爸想女儿想得紧,留着两人直到晚八点才离开。

      曹沥人前一副乖巧矜持的女婿样,可一回家,他就不安分地躁|动起来。从玄关到沙发,两人就没离开过对方嘴唇,幸好沙发够大,不至于滚两下就摔地上。

      裙摆遮了何安玟半张脸,随着起伏轻挠鼻尖,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曹沥将她的腿架得更紧了些:“冷?”

      何安玟攀着他的脖子,声音小,却像似有若无的羽毛轻撩他的耳廓:“不冷,挺热的。”

      曹沥低低笑了两声,将她从沙发捞起,何安玟习惯性抱住,长指甲划过后背。曹沥眉间微皱,嘴唇贴近她的鬓角:“收着点你的爪子,小狐狸精。”

      何安玟一口气没提上,趁着换气间隙,恶狠狠咬他的下巴:“收着点你的力道,大狼狗。”

      战役多回合后,鸣金收兵已不知今夕何夕,何安玟裹着薄被躺在他臂弯中,十分不友好地说:“你明天终于要上班了吧?”

      “怎么?巴不得我走啊?”

      何安玟推他一把:“再不去队里折腾你一下,我就没力气出差了。”

      曹沥蓦然心跳顿了顿,侧过脸:“你要出差?多久?”

      何安玟粗粗一算:“至少十天?这次我得去甘南,有个国家项目在那里开展,挺重要的,我必须得去。”

      曹沥没说话,何安玟感觉他的发茬埋进她的肩窝,呼吸都沾染了汗意,许久才问:“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吧。”

      曹沥又沉默了。

      何安玟挪动身子稍稍离远些:“诶,怎么了?”

      曹沥胳膊一收将她抱了回去,闷声说:“我们才结婚多久,不去行不行?”

      何安玟吭哧一笑,反手揉揉他的头发:“我已经有大半个月没上班啦,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事业嘛,只是出差而已,别那么依依不舍的。”

      曹沥加大力道,何安玟感觉肋骨勒着有点疼,只一瞬他便松了力气,垂颈吻肩头,一路蔓延到颈窝,又用半边脸碾着她的脸,迫使她转头与他唇齿相融。

      没多久,何安玟推拒起来:“又干什么?”

      曹沥撑起自己,居高临下地凝望她:“欠我十天,先还一部分。”

      说罢,他附身吻下。

      *

      何安玟睡得深,曹沥动作又轻,离开时她都没能醒来,曹沥甚至能抱着半迷糊的她穿睡裙换床单,到中饭的点她才彻底清醒。

      何安玟饿着肚子坐起,床头灯贴了张标签纸,写着「锅里有粥,记得吃饭」。

      她拿下标签纸看了很久,忽然有点心酸。她和王鹏程谈恋爱谈了七八年,离结婚就差一步,她却从来没吃过他亲手做的东西,更别提大早上起来为她煮粥。

      何安玟有点不切实际地想,倘若当年她先认识曹沥,会不会结果不一样。

      何安玟捧着热腾腾的红米粥站在阳台,蒸汽熏红了她的半张脸,她抬头看了眼边角的电线,灯泡已不知何时换过,新得能映出她小小的影子。

      何安玟终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被父母以外的人照顾和宠爱着。

      她开始想了解曹沥。

      她知道曹沥原生家庭不是很好,有个渣爹在他初中离了婚,曹妈也去得早,从高中以来他一直一个人生活,所以能做得一手好菜。

      曹沥朋友不少,但并没有能交心的兄弟,闲暇时基本靠游泳爬山打发,偶尔也会和朋友约饭,直喝到酩酊大醉回家。

      至于他的情感经历,他没正式谈及,何安玟更一无所知。

      何安玟借着清理行李的时间,细细回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总觉得有哪里隔着层窗户纸,差点由头去捅破。

      她无意识按了按应急灯开关。

      曹沥有时候表现得太过了解她,她甚至有点不可思议。

      开关啪嗒几声,何安玟的脑子没能灵光一闪,应急灯也没能如往常亮起,她将应急灯颠了个个儿,想起它并不是靠电池而是靠充电。

      何安玟拿手机数据线比对了一下,新式数据线并不能贴合接口,老式充电器却早在搬家时扔在了楼梯间的犄角旮旯。

      何安玟犹豫再三,决定发信息给曹沥问问,结果没多久,曹沥打了通电话过来:“你起床了?”

      “刚起。”

      “吃饭了吗?”

      “吃过了。”

      电话那头有嘈杂口号声,何安玟听见旁边有人喊他,曹沥回了两句,何安玟说:“你要是忙的话直接微信跟我说就行。”

      曹沥嗓音含笑:“没事,我这会不忙,就想跟你说说话。”他顿了顿,“你找充电器干什么?急着用吗?”

      “不急,就是拿来给应急灯充电的,我到时候好带走。”

      曹沥一听,顿时有点不大乐意了:“你不是大后天走吗,这么早就开始清行李啊?是要提前走了吗?”

      何安玟连忙给他顺毛:“没有啊,我只是闲得无聊,先把它清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你知道我有很多要充电的东西。”

      曹沥哼哼两声不置可否,过会儿才说:“我好像有个旧充电器在书房的抽屉里。”

      何安玟循他的话去书房,家里书房不大但家具不少,除了整面墙的博古架带书柜,还有个靠窗的拐角书桌。

      何安玟凑着书架看:“你说哪个抽屉啊?”

      “书桌的抽屉,”电话那头口号声变弱,何安玟听见有人高喊曹沥的名字,曹沥抽空应了一声,回头说,“安玟,你先找着吧,找不到再跟我说我下班去超市买一个…我先去忙了啊。”

      不等何安玟应声,他匆忙挂断。

      何安玟只好自己翻找。书桌抽屉虽然只有竖排的三个,但里面东西放的挺乱,杂七杂八的文件纸螺丝钉堆了一堆。

      何安玟费力从角落扒拉出充电器,回头看了眼凌乱的抽屉,索性都拉出来帮他整理整理。

      她将不同类型的东西分门别类,按大小顺序重新摆放,整理到最底下的抽屉时,凌乱的视野蓦然干净起来。

      除了个铁皮盒子,什么都没有。

      一开始何安玟以为只不过是个普通收纳盒,可等她掂掂它轻飘飘的份量,猛然意识到它可能不同寻常。

      铁皮盒子有半个抽屉那么大,周身绘着油画质感细腻生动的图案,侧面还有全英文的品牌标签,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何安玟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盒子掂在手里,她不知道该不该打开。她很好奇又很害怕,怕她误入了他的某个秘密,而那个秘密,或许和某个白月光有关。

      那晚和老同学聚餐的事,她其实记得很清楚,包括李源提到的「护身符」,但她不敢再问,因为她喜欢上了曹沥,怕自己又做了场春秋大梦,宁愿把疑惑深深藏起来。

      但现在,或许就是揭开疑惑的机会。

      何安玟放下铁盒,再三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谁还没有个过去呢?看看而已。”

      她深呼吸几番,手搭上盒盖,猛然一揭。

      盒中内容物跳了两跳,何安玟睁着一只眼睛偷偷去瞧,只见一个红底绣金线的护身符安静地躺在油纸隔层上。

      ───“曹沥有个护身符戴了很久的你们不晓得吗?”

      何安玟拿起护身符,它很小,堪堪覆盖她半个掌心,并不似想象那样软而轻,里面似乎包了些东西。

      何安玟咬着嘴唇,一点点将它拉开,就着窗外光线看内部。红布透入薄光,内里有个镌刻铭文的小金属牌,除此之外,还有张边缘利落裁剪的纸片,紧紧贴着金属牌。

      何安玟拿手指去扒弄,将纸片掏出,辨认了几秒,蓦然心跳倥偬。

      呆萌短发红白校服,她记得,这是她高中的模样。

      那次她得了英语演讲比赛第一名,老师让她拿她的一寸照片刊登在校园杂志上,她特地去校外重新照了张相,挑了最好看的一张刊登,还临时取了个英文名叫“ann”。

      何安玟将纸片翻面,上面用圆珠笔写了一句话──

      「皎皎明月,遥不可及」

      心里的不安慢慢被惊讶和激动填满,她一口气掀开油纸隔层,数十张卡通贴纸赫然在目,她一一去看,或蓝或黑都是她的笔迹。

      何安玟终于想起什么,双眼逐渐胀满泪意。

      *

      曹沥顶着正午热头赶回家,惴惴不安地打开大门。

      屋内很安静,他换了拖鞋往里走,听见何安玟扬声问:“怎么大中午的回来了?”

      曹沥来到客厅,何安玟正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头朝他的方向扭来,脸上带笑,笑得柔和又略带哀伤。

      曹沥绕过沙发,半蹲在她面前,握住何安玟的双手,抬头时,黑亮的眼睛有一丝忐忑的试探:“你…怎么了吗?”

      何安玟没立刻回答他,只是伸手捧起他的脸,掌心沁入风|尘仆仆的薄汗,她低头注视他泛红的脸颊,微笑沉默着。

      曹沥捂住她的右手,头微微偏了偏,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一切都说了,在安静中心潮涌动。

      何安玟倏忽掉了眼泪:“曹沥。”

      “…你到底,喜欢我多久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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