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维度情人（科幻）》干易

9、第 9 章

　　西氩的左臂虽然彻底废了，但因为岩浆温度极高，瞬间烧蚀了创面，胳膊整个掉落后反倒很快好起来。
　　西氩勉强向巫奈尔平原走去，他必须吃些东西补充能量。

　　因为这次火山爆发，阿尔忒星球地表发生巨大变化，肥沃的巫奈尔平原表面被一层黑色的凝固熔岩所覆盖，食物基地彻底被毁。
　　面对此情此景，西氩茫然无措。
　　一种“叫天天不应，叫颜，颜不理”的感觉油然而生。
　　“真是太糟糕了！”西氩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小心翼翼试探他的伴生人。
　　“糟糕的还在后头呢！”颜铭冷冷道：“露娜风帆损坏了三分之二，阿尔忒得不到充足的光能补给，以后的食物会越来越少。”
　　“其它星球也这样吗？”西氩讪讪。
　　颜铭不耐烦地说：“比阿尔忒惨的多的是，但那管我什么事。”

　　费了好半天力气，西氩终于找到以前存储食物的那条石缝，里面还剩两个蓝莲果。
　　这场灾难，让西氩重回阿尔忒星球的原始时代。但幸好，命还留着。

　　傍晚，西氩饿着肚子返回池塘边清洗创口。

　　今天一整天，颜铭都很少说话。但西氩知道：颜铭一直他身边，因为銫兰石的光芒。
　　“颜！风帆我会尽快修好，我的鳞片长得很快。”
　　“我觉得好多了，颜，胳膊不疼了。就是有点饿！”
　　“明天我一定会找到更多吃的。”
　　“颜！你看，伤口已经痊愈了。”
　　西氩抚弄着池塘水，试图与颜铭搭话。
　　西氩的愈合能力惊人。但胳膊丢了，就再也无法长出新的胳膊。
　　“没了胳膊，以后很多事情都不方便。”颜铭闷闷不乐地说。
　　“不会，我会努力的，你以前夸我学东西很快。明天我们就重新开始，重建阿尔忒。”西氩自信满满地说。
　　颜铭又不想说话了。
　　“颜，你别生气了。谁知道会爆发火山呀！你说是不是嘛？”西氩试图撒娇。
　　颜铭还是没搭理他。

　　清洗完创口，大露娜沉入地平线，阿尔忒的这面再次进入黑夜。熔岩管堵了，西氩失去庇护之所，他只能暂时栖息在池塘边的一块石头缝里。
　　颜铭终于开口，说：“你睡吧，我给你看着！”
　　西氩乖乖缩进石头缝中。
　　有恒星风吹来，中间夹杂着微微点点的星际尘埃，倒映在池塘碎光中，倒映在西氩漆黑双眸中。西氩缓缓闭上双眼。
　　安静、空旷，就这样，不知过去多久。
　　“西氩！”颜铭轻声唤道。
　　“嗯！”西氩其实并没睡着。
　　“你为什么非要去拿那快銫兰石？我早告诉过你，那不是我，那只是块能感应空间能量跃迁的普通石头。”
　　“不是的，颜！那不是块普通石头。”
　　“我可以给你找无数块同样的石头，西氩！就在这空间中。”颜铭说。
　　“不，不是的，颜！”西氩睁开眼睛，突然激动。

　　“那是我的石头，是我独一无二的石头。也许，空间中有着无数和它一样的，同样材质、同样大小、甚至同样形状的石头，但那都不是我的。只有我的石头，会在你到来的每个傍晚发出特殊的蓝光。颜！你不知道，我是如此熟悉那种蓝色，我可以从万千种蓝色中一眼甄别出那抹特殊的蓝，那是你到来时的脚步声，那是你陪伴我的呼吸声，只要有它在身边，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无论多么疲倦，都会让我立刻恢复勇气与安全感。”
　　“所以，颜，你知道吗？在我心中，它就是你，你就是它。”
　　“颜，阿尔忒星球实在太孤独，时间漫长得没有尽头，我不能失去銫兰石，不能失去你。”

　　寂静夜色中，长久无声，只有銫兰石在微微发光。

　　“我？不，銫兰石真的就这么重要吗？”颜铭在黑暗中问道。
　　“无比重要！”西氩坚定地说。
　　“哪怕丢掉性命！”
　　“哪怕丢掉性命，我不能失去它。”

　　颜铭再度陷入沉默。
　　也不知过去多久，噗呲一声，西氩突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颜铭问。此时的颜铭，声音已恢复理性与柔和，甚至比往常还要温柔。
　　“你还记得小王子吗？”
　　“记得。”颜铭说道。
　　“你曾经告诉我，说我就是B162行星上那个小王子。你知道我是怎么想你的吗？”西氩突然停顿下来，双颊有些发红。
　　“怎么想我的？”
　　“颜铭，我觉得你就是那颗玫瑰。B162行星上的那颗玫瑰。”
　　“怎么可能？”颜铭无语。
　　“怎么不可能？你想呀，B162小行星上的那颗玫瑰也总是凶巴巴的，一会儿要小王子做这一会儿要小王子做那，稍不满意还要露出她枝干上那四颗尖刺。但实际上，我相信她是真的喜欢小王子，只是不说出来罢了。颜铭，你也是这样，别看今天你对我那么凶，但我知道，你喜欢我。”
　　“颜！我也喜欢你。”
　　“嗯！”颜铭回答。

　　两人说着话，西氩慢慢进入梦乡。
　　他用仅剩下的一只手，握着銫兰石，在梦里小声嘟哝着：“颜，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呀！”
　　这次，颜铭没有像往日那般强调：他是另一种存在，和西氩永远无法相见。

　　面对前方黑乎乎的仿真视场，林一笑得差点从桌子上跌下来。

　　“玫瑰！你是他的玫瑰！”嘎嘎嘎嘎，“这个小笨蛋！”
　　颜铭一动不动，神思远扬，仿佛还未从亚空间那静谧的夜中走出来。
　　“我说，我都快爱上这小家伙了，蠢得可爱！颜铭你说，他能想象他那朵娇嫩的玫瑰在亚空间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样子吗？”
　　“他的确很蠢，你也不见得能好到哪儿去。”颜铭说。
　　“啧啧，我说颜铭，我看他这次真的动真格了。”
　　颜铭不耐烦：“什么真格！”
　　“不会吧！这你都没听出来？王子和玫瑰的故事，王子和玫瑰的爱情。那小东西是爱上你了？”
　　“爱！”颜铭有瞬间的迷惘。在星际穿行的年代，“爱情”早就被人类抛弃，成为一个古老而又刻板的概念。
　　以前的人类，爱是交.。配前的诺言。现在的人类，更习惯肆无忌惮地交.。配，不过是和吃饭睡觉娱乐一样的某种人类活动罢了。

　　“那不过是个童话而已。”颜铭轻描淡写说。

　　“那你呢！你会爱上他吗？”林一试探着问
　　颜铭停顿了下，眼中露出不屑神色：“爱？你是指爱一只虫子？”
　　林一又在学着人类的声音笑：“确实，西氩不过是亚空间的某种生物而已。和我们这里的变种并没有实质的区别。”
　　“但是，”林一转而又说“你和他之间，不瞒你说，确实让我想到了爱情，那个遥远而古老的东西。”
　　“也许还差一点，但确实很像。”林一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颜铭不慌不忙，保持着他一贯慢节奏语速说道：“我承认，我喜欢他，应该说非常喜欢他。但是，你我都很清楚游戏规则，亚空间和主空间，由正负相反的物质组成，使用正负相抵的能量。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投入亚空间的负能量就越多，就会越发将他们紧紧束缚着无法逃逸。”
　　“我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有趣又安全，难道不是吗？”颜铭目光投向远处，像在沉思什么，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说道：“我们的关系，甚至还没有你身体中储存的数据真实，西氩的想法，也仅仅只是个美好的童话。但是，让他生活在童话中，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唔！”林一哼唧着，表示赞同。但转而又笑着说：“颜铭，你知道你这种人，如果身在远古的人类社会，人们会叫你什么吗？”
　　“叫你渣男！”

　　“我劝你管好自己，别成天盯着我！”颜铭反唇相讥。
　　“当然，我的舰长！”林一语气狡黠，继续说道：“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你借了我不少钱，到底怎么还我？”
　　颜铭这才想起，昨夜为了救急，他从林一那儿借入数量庞大的能量币投入亚空间，为此还把那里搞得乱七八糟。
　　“慢慢还吧！还是你不相信我的能力，或者——”颜铭慢条斯理地问：“你有别的想法？”。
　　林一笑，然后学着人类的模样假装思考了会儿，才说：“我的芯片老化了，想作个升级，新的芯片需要大量纯度极高的结晶碳，也就是说——钻石。”
　　“钻石？”颜铭反问。
　　颜铭当然知道，黑匣子中芯片所需的结晶碳12纯度要求极高，甚至比钻石还要高出几个数量级。即使如颜铭这样的星际间勘探老手，也很少遇到。
　　“那需要碰运气。再说，你的黑匣子实在太多了，要换个遍可不容易。”
　　一点红灯在黑匣子顶上闪了下。
　　“据我所知,在格雷泽外围的拉姆小行星带中，有一颗纯钻石的行星，名字叫着卡丽尔。”林一说道：“但那里离基地实在太远。而且，卡丽尔周边飘着大团的离子态星云，干扰人类的探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颜铭沉吟一会儿说道：“我需要时间，我的舰队才回到基地，需要休整。再说，如果真的打算去，也得仔细探查以确保安全。”
　　“没问题，舰长，我的利息很低，你有充足的时间。只是别忘记我那可怜的芯片就行。”
　　颜铭思考了下，接着说道：“我经常执行深空任务，也许，我是说如果机会合适的话。顺道走远点，去一趟卡丽尔也没问题。”
　　“那更好了。”林一咯咯咯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