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清山予》慕玖翊

4、第 4 章

　　第二日一早，蒋以安正打算带着姜暮一起出去吃点特色小吃充当晨饭，刚走到门口，便见东厨已冒袅袅炊烟。

　　姜暮推开门，便见蒋以安正在发愣，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师兄，站在这干嘛，这大清早的。”

　　蒋以安指了指东厨“呐。”

　　姜暮看了看，也没看出哪里特别“怎么了？”

　　蒋以安微微侧首往姜暮方向倾了倾，轻道“方才我本来是打算等你醒了带你出去吃晨饭，但见厨下有动静，便差人去看了一下，立夏说，有个宋姑娘在东厨正忙。”

　　姜暮反应了会儿，眨了眨眼“宋姑娘，小阿瑶？”

　　蒋以安耸了耸肩，轻声道“大概是吧，你捡回来那个小姑娘，我们又都不熟，刚才你还没醒，便由着她去了，看样子，她是打算做饭报恩，怎么样，去吃吗？”

　　姜暮耸了耸肩“她都准备了，我们去看看就是了，走，不吃白不吃。”

　　一眨眼，姜暮已经飞身到了东厨门口，听到动静，宋云瑶头也不抬“方才我已同立夏姑娘说过了，借厨房一用，权当我报恩……”

　　没听见声音，宋云瑶一转头，便见姜暮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小阿瑶，你这是，人还没过门，先洗手作羹汤？”

　　随行而来的蒋以安听着姜暮这话感觉脚下一个踉跄“师妹？”

　　真是几月不见，不知道他家师妹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了，不单单是看美色和听曲儿，现在都把主意打到三清山去了，居然还出言调戏，蒋以安感觉人生玄幻了。

　　姜暮摆了摆手，走到灶台前开始打量宋云瑶准备的吃食“小米粥，酱萝卜，还有素菜包，蒸蛋羹，你这是，多早起来的？”

　　宋云瑶放下袖子，摸了摸蛋羹的碗，又舀出一碗小米粥，放在屋子另外一边的桌子上“不是很早，就天亮之前，昨日艾姐姐两次相助，我都没来得及道谢，此次出门带的银钱又不多，无以为报，只好尽己所能了。”

　　无尘谷风格的厨下都是这样的长屋，中间用一层薄墙隔开，一侧用来开灶，另一侧摆了长桌，以方便临时用餐。

　　姜暮走过去落座“可昨晚之所以会碰到你，纯属巧合，若是没有再遇到，你又打算如何还呢？”

　　宋云瑶动作很迅速，很快就为三人分别舀了粥，将其余吃食摆在中间，姜暮不同的就是多了碗蛋羹，宋云瑶满面笑容，轻快道“昨日艾姐姐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来的方向是屋顶，去的方向是江边，轻功卓然，又说有事要忙，但却没带行李，一身轻松，我猜测，艾姐姐即便不是本地人，也应当会在此处停留一段时日。”

　　姜暮喝了口粥“不错。”似乎是在夸这粥，又似乎是在鼓励宋云瑶说下去。

　　宋云瑶眨了眨眼“而且昨日我买东西带住店，已打探过未曾有个极美的红衣女子投宿，再加上那春风醉也不是常见之物，我也可以将钱直接还到无尘谷，但那样就太草率了，我本想着在此处多停留几日，再找找，艾姐姐如此特别，必然很容易找到，没有想到如此之巧，昨晚上就遇到了。”

　　蒋以安听的眉头紧皱，这小姑娘吧，倒是个不错的小丫头，就是人傻了点，江湖上的人，哪个不是一身轻便，单只因为一身衣裳就判定行踪，略显天真。

　　姜暮倒是听的津津有味儿“钱不必还，送给你就是你的了，自己喝也好，送人也罢，随你便。”

　　宋云瑶放下汤勺，十分认真的看着姜暮“艾姐姐慷慨相赠，我却不能心安理得的受下。”

　　蒋以安已经疑惑好一会儿了，终于忍不住出声“你这个丫头为什么总叫我师妹艾姐姐？”

　　宋云瑶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一副这还要问的表情“艾是姐姐的姓啊。”

　　这个艾姐姐的师兄是不是也太不在状态了，这还要问。

　　蒋以安刚入口的一勺粥差点喷出来，侧首看向自家师妹“咳咳咳咳，艾？”

　　姜暮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怎么啦师兄，莫不是连师妹我的姓都忘了吗，我姓，艾，是阿瑶的艾姐姐呢，怎么样，爱姐姐，好听吧。”

　　蒋以安哭笑不得“师妹你……”

　　姜暮送来一个我行我素的眼神，蒋以安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下，点头说了个对。

　　宋云瑶看着这师兄妹二人互动迷惑不已“有什么不对吗？”

　　姜暮喝下最后一口粥，放下碗，十分认真的点了点桌子“没什么不对，我师兄脑筋不太清楚，听不懂我们说话很正常。”

　　蒋以安看着宋云瑶居然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突然感觉自己已经不适合这个画风了，他看上去好像那大官人家的小妻，格格不入，还有点多余，于是风卷残云般吃下最后一个包子，直接走了，留下姜暮和宋云瑶呆懵对视。

　　宋云瑶“艾姐姐，你师兄刚吃饱就这么跑，伤胃啊。”

　　姜暮“不管他，我们不这么跑就是了。”

　　没了蒋以安这个“电灯泡”，宋云瑶和姜暮聊的很愉快。

　　主要是宋云瑶在说，姜暮在听，短短一个早饭的时间，姜暮已经将宋云瑶身家背景了解了个透彻，然后得出结论，此人，是三清山养出来没见过世面容易骗的小白兔，由于本人太过天真，这还是第一次下山。

　　而且宋云瑶这次下山，主要任务是去姑苏为几位年迈病人复查，由于任务简单，且有车马直达，所以才准她来。

　　却没想到，从姑苏忙完之后，知道姑苏离钱塘不远，正好适逢七月七，她还没见过其他城镇的七月七呢，好奇心起，便避开回程马车再度南下，昨日初到钱塘。

　　姜暮欣赏的点了点头“私自跑走这一点，我喜欢。”

　　宋云瑶连忙摇了摇头“其实我来钱塘不单纯的是为了凑热闹，昨日在街上还碰到贫家孩子喜欢糖葫芦却买不起，还有两位老婆婆，夫家已逝，身患腿疾，能帮助他们，我也很开心。”

　　姜暮被宋云瑶的天真逗笑“是是是，那热闹也凑了，帮也帮了，你还不打算回去吗？”

　　姜暮看着宋云瑶，这孩子真是左脸写着我很好骗，右脸写着快来骗我，横批，傻。

　　宋云瑶轻轻一笑，十分麻利的收拾好厨下物什“我来到此处才知道，钱塘盛茶，便采买了许多，我师父师兄们都喜欢，除此之外，还听说九星坞有一种特有的草药，我独爱岐黄之道，便有心前去一观。”

　　姜暮前面听着都没觉得什么，唯独说到九星坞，凝了眉“你是说，钩吻草？”

　　宋云瑶眸子亮了亮“艾姐姐知道？”

　　姜暮轻轻一笑，她何止知道，她还深恶痛绝。

　　眸底一时间风云变幻，抬眸消失无踪，语气淡淡“那东西没什么好看的，单看样子，像朵花，不耐低温，又怕高温，喜光，怕霜，其实很普通，或许只因三清山地势不同，不常见罢了。”

　　宋云瑶认真听完，崇拜的望着姜暮“艾姐姐说的不错，平日里我见的不多，钩吻草有药用，不过略带风险，但难得离得如此之近，进得深山中，如何能不取宝？”

　　姜暮瞥了眼宋云瑶，她仍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既然有人想去找死，那她也不能拦着不是？

　　所以只微微一笑，轻道“你若喜欢，便去吧。”

　　宋云瑶一阵欣喜，下意识便抓住姜暮的手“我就知道艾姐姐一定会支持我的。”

　　姜暮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好笑不已“你我相识不超过一天，缘何如此说？”

　　宋云瑶笑盈盈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就是感觉，我感觉，我们很亲近。”

　　见姜暮一脸质疑，宋云瑶锲而不舍的执起姜暮左手，指着姜暮左手腕处一根一半红一半黑编织的绳链，喃喃道“而且很奇怪，我总觉得这个，我以前见过。”

　　姜暮下意识伸右手握住自己左手腕，转了身子，沉声“是吗，那可真巧，我是长安人，我们那边很多人都会带这样的绳链，或许是你去过长安，见过吧。”

　　宋云瑶认真思索之后，又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从未去过长安，此次是我头回下山，我只是觉得好像在我小时候就见过这么一个链子，但是却想不起来了。”

　　被这句话勾起曾经之事，姜暮一时起了情绪变动，也没细想，只是随意摆了摆手“或许是看过书上有，又或许是在梦里吧。”

　　宋云瑶还想仔细看看，姜暮已经拉着袖口遮住了手腕“好了，别回忆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若要去九星坞，最好一大早去，九星坞一向趁夜出船，晌午方回，夜里太黑，不安全，你破晓之时去，最方便。”

　　宋云瑶走在姜暮身侧，很是不赞同“可是艾姐姐，我不能直接登门吗？”

　　姜暮抬头看着宋云瑶，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你悄悄的去，悄悄的看，若要采，再悄悄的带回来就是，直接登门，你还能全身而退吗？”

　　宋云瑶眨了眨眼“可是我，也不一定飞得进去啊……”

　　姜暮无语望苍天，她怎么忘了，这个小女子，就根本没啥武功啊！

　　而且这个小丫头长得实在高了点，她这么仰头说话，好累啊。

　　讲道理，姜暮觉得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一路人，轻叹了口气“我一向来去自由惯了，都忘了你们三清山讲礼数，你若要自己登门，便去吧。”希望你还能好好回来，要回不来，跟我也没关系，我劝过了。

　　姜暮感觉这天已经没法继续聊下去，干脆直接借口有事去钱塘江泛舟，出了门，宋云瑶追在后面又道谢的说了些什么，姜暮则根本没怎么听。

　　宋云瑶回屋收拾好自己的所有东西，又整理了屋子，再托立夏带着她去同蒋以安十分郑重的再次道谢，又表达了一番没有能当面对姜暮好好道谢的遗憾，方才离去。

　　蒋以安看着宋云瑶离去的身影，也是觉得十分好笑，这个小丫头真是单纯的紧，她此行不一定安全，但蒋以安还有其他事要忙，姜暮没开口，他也就没有再管。

　　宋云瑶踏出门，便看到不远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看衣着，像是个富家公子，面色正常，呼吸顺畅，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但宋云瑶唤了几声，没见醒来，摸脉之后才发现是中了毒，再推想昨晚经历，很快便得出结论，这个大概就是昨晚意图轻薄她的章公子了。

　　宋云瑶无奈叹气，短暂纠结之后，终是于心不忍，取出银针，在各重要穴位简单行针，将七日醉的毒性解去了一些，拍了拍手“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但终归也没伤害到我，帮你解去一些毒性，让你早日醒来，希望以后你能改过自新。”对着空气说完，便往另一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姜暮正躺在钱塘江中一小船上听风，她一人高价租了船，没要船夫，也没带侍从，就这样躺在小船帐上，随风和江水带去哪，便是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