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明月照沟渠》洲行

38、命定姻缘

　　涂若不停地往她怀里躲，抖如筛糠，再抬眼，她早已泪流满面：“今颂哥哥他，他刚刚被云因带走了。母亲，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他还斩断了我与他的红线。”

　　云因是李今颂的青梅竹马。
　　涂若与李今颂红线相连，这也是晴锦要带她回魔界的原因。

　　“母亲，我该怎么办，我回不了仙境，可是我又对你没用处了，我想帮到你母亲。”涂若低声哭诉，接着她紧紧搂住晴锦，哭得不能自已，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泛起一些母爱的晴锦浑身一震：“涂若，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涂若嘴唇发紫，俨然是中毒之相。

　　“你怎么了？”晴锦神色焦急地晃着涂若，“发生什么事了？”
　　她摸上涂若的脉搏，注意到上面的紫色勒痕，神色渐渐变得难看，很快，她眉头皱得愈发紧。

　　涂若中毒了。
　　此毒专是用来毁人心智的，一般都是魔族用来控制不顺从的人。

　　而涂若刚来魔界不久，根本没资格去获得这种药。
　　李今颂！

　　晴锦神色巨变，云因是前任魔尊护法的女儿，从前崖曲还掌权时她和护法是同盟，但自崖曲死后他们都瞄准了魔尊的位置。
　　这也是为什么她非要把涂若嫁给李今颂。反正他们是命定的姻缘。

　　她不能让她身边的人有反叛的可能。
　　没想到的是李今颂竟然怀了这种心思，居然想控制她的女儿，他想做什么呢？晴锦冷笑一声，他怕是早就生出了反叛之心。

　　手心里不知何时传出一阵温热，是涂若恢复了些神智，她刚有些气力便着急安慰她。
　　“母亲，别担心。我没事。”

　　晴锦拍了拍她的背，安慰一笑：“你好好休息，至于李今颂，他配不上你，等我抓到了他，必然他三跪九叩地来向你认错。”

　　晴锦双眼微眯，视线扫过这偌大的宫殿，怪不得这些天不见涂若过来问好，原来是被囚禁在这里。
　　她望向在一旁准备要个公道的何照，语气不阴不阳道：“何照，你的手下与我的手下勾结在一起，到底寓意何为，本座也不知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两个不是敌人。是吗？”

　　何照自然也将事情理了个七七八八，点头：“没错。”
　　他的眼当即一横：“不过，我还想问你借一个人。”目光冷酷地看向涂若，“她是唯一的证人，杀了红蝎子的凶手最后见的人是她，指认李今颂和云因的人也是她，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语气一转，直接说出目的：“我必须暂时带走她。今天发生的事，我可以当做不存在，也不会再纠缠你，而是盯着你想的那位。”
　　“你没意见吧？”他不关心本人的意见，反而是去问晴锦。

　　涂若发出细微的呼吸声，晴锦知道她中毒之深，想来也没什么用了。
　　而她还有一个优秀的女儿。

　　晴锦垂下眼眸，视线落在涂若的脸上，抱着她的双手已经缓缓松开，正犹豫时何照忽然出手，晴锦手一松，涂若整个人飞了出去。
　　眼看就要撞上红柱，一直旁观的宴从月出手，接住了涂若。

　　宴从月低声唤她：“涂若，……还好吗？”
　　她神色担忧地看着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上前。

　　“从月、从月。”他来到眼前，深情地呼唤道。

　　宴从月疑惑抬眼，认出这是方才那眼熟的男子。
　　“你是？”她冷淡询问。

　　兴许是她太过冷淡，面前的男子如遭雷击，他面色苍白地呢喃：“你不记得我了？”兀自低头思索，又猛地抬头， “难不成你转世失去记忆了？”
　　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宴从月的胳膊，却被她躲了过去。

　　宴从月皱眉，依旧用陌生的眼光看他：“你到底是谁？”

　　何照惨笑一声：“你不记得我了啊。不记得我了啊。”他急切地说着下一句话，“我是礼部侍郎何忠的大公子何照，你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

　　一提到何忠，宴从月便想起了这段过于久远的记忆。
　　“是你。我想起来了。”她想到总是格外敏感的伏夷，当即纠正了他的话，“不过，我们的亲事早已取消，我和你也没有任何来往，你是在后面又定亲了？”

　　何照听了这话，一脸茫然地盯着宴从月，喃喃道：“怎么可能？你明明说过你喜欢我，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我们还有过海誓山盟。你说亲事虽然取消但你愿意做小，只要我还爱你。”
　　他的声音愈来愈大，最后直至失控，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根根异常明显的青筋。
　　“我还看过我们的红线，我们之间是命定的姻缘。”

　　“你在胡说什么？”宴从月神情淡淡地斥责，眼里全是漠然和疑惑，“我在亲事作罢的那一天便再没和你见过。至于在府中时，因为你家想要退亲，故意不让我们见面。我们甚至连一两句话都没有说过。”

　　被勒令不能出来的伏夷只能在一旁愤怒地听着，他应该把宴从月的红线和他的再连在一起。
　　他们才是命定姻缘。

　　何照双眼赤红：“不，不是，我们是命定姻缘，我们的红线相连。”
　　对，红线……
　　他们的红线是连在一起的。

　　何照头疼欲裂，却死活想不起那段记忆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模糊。

　　“我的红线并没有和任何人相连。”宴从月极其笃定，她的红线正在她的手腕上。
　　之所以这么容易取下，是因为她的红线从始至终都是孤零零的一根，她翻看记载和姻缘树上的痕迹，除了在千年前有过一次连接被斩断后就再没有和任何人相连过。
　　这也是她这么笃定的原因。

　　宴从月不解地看着捂着头的人，她想起一件旧事，那两条被诅咒的红线。
　　她问：“你和红蝎子是什么关系？”

　　何照听到这，他蓦地恢复正常。
　　“你吃醋了吗？”他哈哈一笑，“没关系，你别在意。她只是我的下属，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宴从月神情一顿，缓缓反问：“是吗？”
　　在何照兴奋的目光下缓缓说起她知道的旧事。
　　“红蝎子原本是妖，而不是游荡于灵界的堕灵，她是因为受了神罚才会堕于灵界。”
　　“姻缘司卷宗上曾记载，蝎妖妄想与人相爱，偷渡至神界，随意斩断红线，害百对天赐姻缘终不成。罚其蜕妖骨，毁神智；与爱人相憎一生。”

　　“而她的爱人名叫何照。”
　　“我猜，你的记忆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会留意这的原因一是她曾与红蝎子相识，二是这本来就是她职责所在。

　　何照既呆滞又不可置信地盯着宴从月，喃喃出声：“不，不可能。”
　　他心底又有道声音在不停地重复说：她说的是真的。

　　他调查过宴从月的行踪，知道她曾经是月老，对于她口中的这些事很是了解。

　　宴从月继续耐心地补充了句：“姻缘树会记住每个红线的痕迹，只要相连过，树的脉络都会告诉你。”

　　何照一颗心从宴从月开始说话时就一直往下沉，直到现在，已经沉入底部。
　　但似红已经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也找了宴从月千年，不可能，不可能。他爱的人一定是宴从月，而不是似红。

　　何照神色疯狂，又开始否定宴从月的话。
　　“你胡说。你不过是嫌我是魔，而你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仙。你又攀上了那神尊，企图与他清清白白地在一起。”
　　“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没错。”

　　“你妄想，你别想得逞。”

　　宴从月低叹一声：“随你怎么以为。就算再自欺欺人，你也欺骗不了自己的心。”

　　“你是宴从月。”旁观全程的晴锦上前的瞬间直接踹飞了神色癫狂的何照，又转过头嘲讽，“你不如去找云山和李今颂的麻烦，是他们杀了红蝎子。”
　　云山便是前任魔尊护法。

　　“有何贵干？”宴从月防备心立马竖起，她看到了此魔眼中的兴奋。

　　晴锦挂起一个和善的微笑：“别紧张，我对你没恶意，我只想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你对神尊来说至关重要，而我也有一个人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他是我的丈夫，被神尊囚禁，如果你愿意作为人质来交换他，我会很感激你。”她的视线落在涂若身上，“我知道你和涂若是朋友对不对？我都听越清说了，你们关系甚好。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当作是来帮涂若，让我们一家团聚。”

　　宴从月没有一丝被说动的迹象，而是说起一个此生晴锦最讨厌的人：“青牙。你的丈夫是青牙。”

　　晴锦神色微冷：“你知道他？”

　　宴从月颔首，神色冷淡地评价：“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又毫不留情面地补充，“当然你也是，所以我不会给你一丁点的可乘之机。”

　　晴锦轻哼一声，不紧不慢地微微一笑：“我猜到了。”头微微一歪，“但是，你走不出这里。”

　　宴从月神色不变，反问：“是吗？”

　　晴锦看着宴从月，像是在看一个会移动的银行，笑了笑：“你可以逃，没关系，你的朋友涂若她可能要受点罪了。”

　　宴从月神色讶异地看着她，不禁驳斥：“涂若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工具。”
　　她似乎感觉到手上人的动作，心下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她一定很绝望。

　　“女儿？”晴锦一声嗤笑，“和憎恨的人生出来的孩子怎么算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