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明月照沟渠》洲行

37、掌控之下

　　她好像不在意，在意的只有他一个人。
　　大概……是她太信任她。
　　弥河离开时她也一点波澜未起过。

　　伏夷情绪敏感地垂下眼眸，他的视线飘忽，在宴从月开口说话时才有了锚点。
　　“你担心他会趁机伤害我？”她笑了下，眼底促狭神色一闪，“要是真动起手，我会根据战况躲起来。”

　　伏夷被她的话逗笑，随即神色认真地看着她：“那也要躲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宴从月没再答话，一个念头缓缓升起，如何才能让他信服她也能保护好自己。

　　她黑白分明的双眼，不含一丝杂质，伏夷鬼使神差地低声坦白：“我只是担心，他杀不了你，可能会害你再入轮回，他专攻命理一道，在这方面远胜于我。我可能还要与你分离。我不想与你分开，一刻也不想。”
　　“我是不是很自私？明明可以当面杀了害你的人，却为了那不过十之一二的可能性让你再等一段时间。”

　　“我明明可以杀了他的。”

　　他情绪的快速起伏，宴从月一一都能感受到。
　　她眼底渐生疑惑，无奈地笑着摇头：“这有什么，你有你的计划。我相信你，自然也不会产生太多质疑。”
　　“就算你不为我报仇也没关系，我的仇，我可以自己来报。”她的语气肯定，朝伏夷眨了眨眼睛，用着诙谐的语气说着最认真的话，“我最擅长的事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阿月……”伏夷眼神缱绻温柔

　　“不过，我倒是好奇一件事。”她的语气一顿，你什么时候会这些的？”

　　伏夷轻笑，不经意地提起：“从前便有些了解，只是不精。”
　　“前一段时间，深入学习了相关内容，如今也能做些正经的卜算之事。”

　　宴从月神色怔愣，她忽记起他还是张夷山时说过的一句话，若是善于命理之事，算到了自身厄运，那岂不是要惶惶不可终日，整日防备未知的厄运，人生也白白地浪费。
　　对于泄露的天机，他也最是觉得无趣。
　　他这样是为了他们的过去，他从前不学是因为对这些从来没有兴趣，而现在，是因为她。

　　“咚——咚——”
　　钟鸣声骤响，空气中的魔气激烈碰撞，连地上的尘土也被卷入其中。

　　神族来犯——
　　奔逃出来魔族把这件事相告族人。

　　宴从月和伏夷也察觉到这动静，魔族奔走时他们已经直朝琉璃宫中心而去。

　　他们对这突发之事的主导者都有一个确定的对象。
　　是弥河。
　　他故意的。

　　宴从月望向燎烟四起地远方，看向伏夷，表明她暂时不想离开，而伏夷则立刻读懂了她的所思所想。
　　她不会丢下在这里的涂若，尽管对方已经性情大改，这都不能消磨从前的宫殿。

　　“这是晴锦的宫殿。”伏夷引着她来。
　　宴从月好奇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伏夷轻笑：“我提前做过些调查，而且我拥有了那元初的记忆，自然对魔界了若指掌。”
　　他的视线落下，声音低沉：“你去哪，我去哪。为了你的安全，我是一定要查查这些地方，这很正常。”

　　宴从月嘴唇翕动，一点也不正常，她明明说过那么多句伤人心的话，可他半点也不介意。
　　她该怎么弥补他才好？
　　这想法出来的那一刻，她也猛地一怔，她对他的感情……只是顺其自然而已，她怎么就常常挂在心头了。

　　宴从月皱着眉猜测：“弥河做这些事是为了给我们找些不痛快？”
　　要是伏夷被知道出现在这，方才发生的事情肯定要栽赃到伏夷头上。

　　伏夷点了点头：“大概是，不过他的计划会落空。来琉璃宫捣乱的除了他还有魔界中人，弥河是想祸水东引，但他没有预料到今天会有战争发生。”

　　宴从月若有所思：“魔界经常发生战争吗？”
　　伏夷：“一直很频繁，这一代魔尊放纵手下争权夺利，死伤是常事。”

　　“晴锦你杀我手下，未免太过分。”
　　一道狠戾的声音从天而降，宴从月看清说话人的模样，她不禁一愣，这人分外眼熟，因为见过这种人的记忆是在很久之前，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伏夷倏地轻声问：“是你认识的人？”
　　宴从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看上去有点眼熟，我好像见过他，在我还是人时。我不太记得他是谁。”

　　听到这，伏夷满意地笑了。

　　宴从月又道：“也可能只是与某个人长得相似而已，我为人时认识的人大概都已经早入轮回，怎么还有在这里出现的？”

　　伏夷也跟着说：“应该没有。”
　　“那……你全都忘了吗？”

　　宴从月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她微微一笑：“差不多吧，当然这里面是要除却你。”

　　伏夷略带疑色地嗯了一声，随即专注地看着她，他们心里有彼此。
　　终归，夙愿终有偿。

　　飓风平地卷。
　　大殿那已经打了起来，魔族是似乎先天戾气较重，三言不合便会打得你死我活。

　　晴锦和气势汹汹的人打得有来有回：“何照，我们是盟友，你现在这样独断是不是太不讲情面了？”

　　听到这个名字的宴从月一愣，她知道这个名字，它是父母旧友儿子的名字，他们从小订过娃娃亲，后来父亲含冤入狱，这门亲事便不再作数。
　　她与他实际相处的日子没有多少，上京的那段日子曾在他府中借住，亲事解除，便搬离了何府。

　　黑衣人冷哼一声：“什么狗屁盟友，你们的人害死了红蝎子，还好意思在这里与我闲聊，当我是病猫吗？要是没有我，你能做稳这个位置吗？”

　　晴锦不慌不忙地走到他面前：“红蝎子？红蝎子……，你是说红蝎子，我们派人抓她做什么？”她的语气不屑，眼里全是嘲讽，“那只红蝎子不过是你的是一个手下，用得着现在这样大动干戈吗？”

　　何照皮笑肉不笑：“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是我的手下。”

　　“你这么看中红蝎子，我还以为你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招之即去，挥之即来的工具呢。”晴锦嘲讽。

　　何照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整张脸阴郁到了一个极点。
　　“我们如何，不是你能说的。”他魔气翻涌，杀意明显，“把凶手给交出来。”

　　红蝎子彻底变成木偶后，第一个时辰时他还没有感觉，但等到第二个时辰，他心里已经有些不舒服，等到第三个时辰，他唤红蝎子，红蝎子没有理他。
　　他开始怒气难消，开始恨杀了红蝎子的人。

　　何照利用溯源之境找到了红蝎子被杀的画面，她居然是被元初给杀的。
　　他不可置信，因为这元初也是他的手下。

　　何照开始调查元初的行踪，很快，他查到元初在动手之后直接去往了琉璃宫，他去见了一个人。
　　那人是晴锦的得力干将——李今颂。

　　何照立马明白了一件事，元初背叛了他。这些魔族本来就不太服他，反水也正常。
　　其中原因多是因为他是从人变成魔的，而不是本土魔族。

　　何照在晴锦要证据时直接把这些甩给了晴锦。
　　她自然也看到了李今颂。

　　他在和元初交谈。

　　晴锦摸不准李今颂壶里卖的时候什么药。
　　她从不惧从没发生过的事情，直接道：“不如和我一起去找今颂问个清楚。”

　　何照双眼微眯：“以为我会听你的？”

　　晴锦冷眼瞥了他一眼：“你听不听无所谓，我也不在意。你来这不止是为了报仇，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她的语气加重，“你想找到杀了她的凶手，你就不得不听。”

　　宴从月自然也看到了何照拿出来的画面，红蝎子被杀的地点她很清楚，是她经过的密林。
　　杀人者是元初。
　　那时的元初应该是伏夷假扮。

　　宴从月看得一头雾水，想不到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个场面。
　　“元初”一直都在她身边——声音戛然而止，她忽然意识到他有很多时间下手，更别说这个“他”实际上是伏夷。
　　至于现在发生的一切，很可能都在伏夷的掌控之下。

　　宴从月蓦然转向他们去往的地方：“他们去找李今颂？”
　　伏夷认同：“嗯，应该是。”

　　“我们也去。”宴从月拉上伏夷，朝同一个方向去。

　　一落地，四周极为静谧，平静之下却是藏了不可见的汹涌。

　　晴锦率先一步推开门进去，
　　殿内静悄悄，好似没有一个活人、生物的气息。

　　晴锦脸色难看，李今颂背叛了她？
　　她眼睛极为敏锐地看到了角落里的人，那是涂若。。

　　涂若也看了一眼她，却仍是一个字也不肯说。身形也更加畏缩起来，全无往日娇丽的模样。
　　“涂若。”
　　晴锦又唤了她一声。
　　“涂若，是你吗？”

　　晴锦两三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和涂若平视。
　　“没事，发生了什么都没关系，和母亲说就好。母亲在这。”
　　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并安慰她。

　　涂若的神情像是一瞬间有了依赖，一双眼睛只能去存在靠母亲，在晴锦的怀里，一副受了惊的模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母亲吗？”晴锦极有耐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