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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羞辱 ...

  •   匈奴那边则不好过了,牛尚书是个虎的,他想,没事给自家德妃姐姐添乱还不如他自己去挑事,反正他在圣上面前也是个泼皮无赖。

      杨副相则听了女婿的话,心中若有所思,他早就派人摸清了匈奴那边的底细,里面还有他们的丞相,这匈奴来此并不简单,自然也不用客气。若是让圣上见一见他们的勇猛不失为保下越家军的办法。卧榻之侧,岂能有猛虎。他便亲自去见镇南侯,想必镇南侯一定转告皇后娘娘,好在宴会上让匈奴出出丑。

      却说牛尚书提溜了一壶酒,进了来使歇息的地方,让人带路到了匈奴人的门口。他拍了几下门,吓得一边的宫人忙劝他小声些。

      秦子悦正在匈奴隔壁休息,也听见了声响,便出来看。四周也冒出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众人一看他的官服,又体型庞大,必然是牛尚书无疑了。

      匈奴丞相亲自开了门,他笑呵呵的道:“牛尚书,请进。”他知道这人一心想要救下越家残军,又是皇帝身边一等得意之人,便送了笑脸上去给他打。

      牛尚书那是多虎的呀,那里怕这个。大宛王子指明了要他惹里面的正使,他便一团往里倒去。

      这匈奴丞相是个虽是个实心货,也禁不住他如此倒来,倒退了好几步,堪堪把人扶住。牛尚书哎呦呦的大叫起来,嘴上说着不适,面上却一点不在乎,还指着里面那人道:“丞相,那是谁呀?”

      二王子心中生起一股火气,却不能发作。屋里阴沉沉的,屋外一堆看热闹的,他还没有搭话,匈奴丞相已经先关去关门,又一边提醒道:“牛尚书不知,这是我们大王的二王子。”他还要说些什么,牛尚书却打定主意要让众人都瞧个笑话。他道:“丞相啊,你们这屋子怎么阴沉沉的,我目力不好,你快别关门了。”弄的匈奴丞相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牛尚书走到二王子身边,敷衍道:“见过二王子,怎么不派大王子来呢?贵邦就这点诚意。”他坐到上首,极是无理。

      二王子本就和兄长不合,父王多倚重长兄,他母亲又去的早,爹不疼、娘不爱的,只个舅舅为他谋划。又想着这人不过是个臣子,如何质问起他国王孙,就是客人入门,也没有这样不要脸的。他本要刺上两句,不能让人欺压了去。

      “牛尚书有所不知,他是大王阏氏的长子,放在你朝便是嫡子。”匈奴丞相接过话去,“嫡最贵,想必不用我多说。”

      “丞相莫不要欺我在京城没出过远门,你们匈奴,蛮荒之族,别说嫡长了,就是嫂子、母亲也可以霸占,那不就是父子聚麀。依我看这王子还不如我家的庶子呢。”

      “牛尚书好会叫嘴,不如让圣上也听听。”二王子如何再忍得,但心中还是记得父亲嘱托,要让皇帝觉得他匈奴无力在打仗,因此也只是搬出告状之语。

      “果然是小孩子只会告状。”牛尚书自顾自的倒了茶,慢慢喝着,也不打算走,就打算气气他。想必自己坐在这里就是最膈应人的,于是他更舒坦了。

      二王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是他的地方,如今被霸占了,还不能强来。

      匈奴丞相生怕那牛尚书坐够了,再给二王子来个“泰山压顶”,那到时候他一介文人,便是真劝不动了。

      二王子动动手,可就没轻重了,万一伤了磕了,不是不臣之心的把柄往上递吗?

      他往前走两步,与二王子并肩,道:“牛尚书,臣与二王子还未见过中原风光,这就出去逛逛,牛尚书且就在这里休息吧。”

      牛尚书还要纠缠,匈奴丞相拉着王子就往外跑。见他们避之不及,牛尚书跟了两步,站在门首看他们离开。他不好紧逼,想着晚宴的时候再去闹一闹,最好和那匈奴王子打两下。

      门口,四周的大门都敞开着,全瞧见了牛尚书的作为。有些平素和匈奴本有积怨,又怕匈奴强悍的国家都幸灾乐祸,自觉得了上朝授意,也不把匈奴看在眼里了。

      二王子离了院子,走到小花园中的亭子里休息,匈奴丞相劝了几下,又叮嘱他要忍耐。

      两人却无别的什么话好说。

      何况这些日子,媚娘提起本朝太子乃是皇后所生,三岁立于东宫。他心中总有不平,匈奴丞相又一向和大王子亲近些,他生了疑,对丞相之语并不看重,如今只是想着父王的叮嘱,才忍下。

      这事儿他当然要办好了,不然日后回王帐如何立威。并且还要越过丞相办的更好,让匈奴能修养生息个十年八载的。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默默站了会,便听到圣上邀请使者们去看马球。

      马球是时下最流行的运动,颇有国球的地位。平民爱观球,时不时堵上一注;贵族爱打球,无论男女。

      当今圣上更是爱球之人,在宫里特别建了一处球场,可供观球。打球的不仅有皇家训练出来的伶人,还有圣上身边的近身侍卫。这些人多是名门子弟,前途无量。自发组了两队,定时定节便要比赛热闹一番。此刻请宾客去观球倒是打发时间、供人娱乐的好方法。

      秦子悦看那场中准备的,不止是贵族子弟,还有许多训练有素的伶人。这马球,也算是在展示骑射的一种吧。

      他和一众使官坐在看台最前处,也算是个观球的好地方了。

      圣上的仪仗在看台的最高处,旁边是皇后娘娘,难得的是柳妃也被带了出来,她坐的略比圣上和皇后矮些,却也在圣上的下手边,自成一体。圣上时不时弯腰与她打趣,倒比皇后还要得脸。

      下面是一些重臣,匈奴的二王子也坐在那里。秦子悦四下看了看,匈奴丞相被打发了下来和他们一起,眼睛却还巴巴的看着二王子,生怕他脾气上来。

      秦子悦琢磨着,也不知道是谁排的位置,又看牛尚书,这也是个妙人。

      妙人牛尚书是最爱堵马球的,若是平时早挥着膀子加油助威下注了,此刻却只能看着那匈奴人膈应。

      底下的伶人已经表演了一番球戏,众人鼓掌叫好,气氛十分热烈。

      匈奴王子看去,不过和变戏法的法子差不多,看腻了也不足为奇。

      “二王子,你看我这球戏如何!”圣上问。这出球戏编排的极是精彩:叠罗汉、转球、两对对垒。既有技巧又有戏剧性,是球戏里的典范了。

      “妙极,妙极。”匈奴王子站起来回话,他弯着腰、拱着手,姿态上极是恭敬,其实心里却不以为意。

      没多久比赛正式开始,大宛王子那人气极高。他久居本朝,对马球非常熟悉,给几个来此地的使者解释着这项运动。秦子悦在书院时,偶尔也打上两次,他骑射一流,自然更明白那些人打的好,偶尔点评两句,外使都边看边听,津津有味。

      秦子悦又看向高台上的二王子,匈奴人在马背上,他又是公认的勇士,应该也看得明白。

      一球射进,场上气氛已经火热,众人都欢呼起来,还有手痒的官员,恨不能当场设个赌局。关系好的,已经找了中间人,几个凑在一起,嘴上说着谁赢,下些无关紧要的小赌注,比如谁做东之类。

      “好好好,镇南侯你养的好儿子,赏。”圣上说,众人也恭维起来。

      镇南侯不卑不亢的谢了恩。他这二子娇养在身边,从小就是陪着皇上皇后长大,一分能干,都要被夸出十分来,他向来打压为主,受了赏也不过平平。

      圣上习惯了,这镇南侯就不是个热络性子。便转头问匈奴王子:“你看我这许小公子如何!就是刚才射门的那位。”

      圣上一脸欢喜,这许家二公子如今是他身边一等得意之人。

      二王子怎么会不顺从圣上的心思,装作绞尽脑汁的寻了两个套词,“翩翩少年、身手了得。”他这话看上去格外真诚,引得圣上大笑起来。

      没人敢在此刻寻晦气,牛尚书瘪着嘴。

      二王子看了几场,捧场的陪着。他有些口渴,身后的宫人识趣的给他倒了杯茶。

      他学不来中原人小口抿茶的样子,一口入了腹,舌上火辣辣的疼。他变了脸色,把冒出口的匈奴语生生憋进了肚子里。

      “二王子是不满我朝的招待吗?”杨副相难得为难人。圣上也转头看匈奴王子,那语气分明像在骂人。

      “杨相不过是二王子看球戏入了迷,难道你会不吗?”柳相说着,要把这事轻轻揭过去。

      “正是如此。”二王子压下腔子里的辣说道。他心中已有七分不快,但还是忍下。

      有人笑起来,众人都随着笑起来,打着马虎。牛尚书看了杨副相一眼,这人今日好生奇怪,平日不都指着他手底下的人说嘴吗?他又放眼一瞧,笑了笑,原来他手底下的人还没资格坐这呢。

      “圣上不知,刚才那是咒骂之语。”牛尚书道。有杨相开头,他顺棍儿缠上,反正圣上不会说他。

      “牛尚书你休要污蔑小王。”二王子恨道:“不知道我是何处得罪了你,刚到我歇息处骚扰了,现在还要污蔑我。”他忍着嘴里的疼,掷地有声。

      “是不是污蔑可不一定呢。”牛尚书拉长了语调,晃晃悠悠,显得阴阳怪气极了。

      “牛尚书,二王子不过出了个声,你如何听出是咒骂之言,不要颠倒黑白了。”

      牛尚书看着出声维护的礼部尚书,这是柳相的人,是最近被他骂的不够吗?他张张嘴,“可不是吗。礼部尚书是最知道礼仪的,哎呦呦,可惜识人就不太明了,我还以为仅仅在礼部识人不明呢,原来放到外面也是一样。”

      牛尚书这话,刁钻的很,把礼部尚书和二王子都骂了个遍,可捎带着把圣上也拽进了沟里。圣上懒得和这个伴读吵架,“不想看球戏的都去屋里歇息会吧。”

      圣上这话既是开解,可是告诉牛尚书莫要在这触他眉头。牛尚书委委屈屈应了,还丢下一句,“圣上不想和臣一起看球戏了吗?圣上不喜欢臣了。”他倒着眉毛,很是彪悍,又有一种可笑的趣味,实在让人生不起气来。

      圣上笑着指他,“你呀!”便是说他仗着圣宠的意思了。

      二王子看的不悦,瞄着面前的“辣茶”伸手推远了些,好个包庇糊弄的圣上。

      一场球赛看得他闷闷不乐,强做欢颜。

      比赛完了,晚宴马上就要开场,匈奴丞相极快的和二王子汇合,安抚了他一番。二王子闷闷道:“本王知道。”也不欲和他多言。

      秦子悦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上前去拜见了匈奴王子,“二王子,在下今天和师兄来瞧个热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还是更想跟二王子去看看塞外风光。”

      二王子冷眼看他,心里对这小白脸无甚好感,他能做什么,连自己的女人也护不住。想要去外国躲避律法,还要先找个靠山。

      匈奴丞相早就查过他的来历,防备他甚多,只是他不怎么留在四方馆,也就没有接触过了。心里防备,面上却是和蔼,“多些秦公子好意,我们王子一切都好,无需公子担忧。”他伸手对着二王子请道:“二王子我们该去赴宴了。”

      二王子近来也习惯了,这身份越高的人,越需要人服侍,而不是亲力亲为,便入乡随俗了一把,由着丞相指路走了。

      秦子悦笑盈盈的目送他们离开。

      秦俊生早就看见了师弟,早想上去找他,却被大宛王子拦住,人多眼杂,他也只好和宛之闲聊着,见匈奴人走了,他匆匆到师弟面前,说道:“子悦,你勿要乱来。”又眼中焦急,这越家军之事自有杨副相等人来管,不用你操心。

      秦子悦如何不知道师兄所想,安抚的拉他的手,“师兄,我们一起去晚宴吧。”

      此刻霞光漫天,宫墙长长,偶尔响起远去的马蹄声,滴滴哒哒,悠远漫长。

      三人都仿佛回到在青山书院读书的日子,霞光里下了学,一起去食堂里进餐。

      无有身份,无有高低,都要抱着几本书,学诗的、学经的、学医的……书院里包罗万象,就是学风筝、学钓鱼,也有一个师傅等着,两三同好伴着。

      大宛王子长叹一口气,“走吧,我们走去,可别迟到了。”

      秦俊生认得路,便带着他们去。秦子悦站在中间,亦觉得心绪平静和缓。三人随口说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

      秦俊生想起自己高中状元,再三请师傅子悦来京都没有成功连自己成亲两人也就一份厚礼。怪道:“师弟,你连师兄成亲也不来的。”

      “师兄,你知道的,我是最烦规矩礼仪。我人虽未到,可在心里送了祝福,比被拘在那处更加诚心。”

      “师傅不肯来京也就算了,连你也不来。”秦俊生抱怨道。

      “秦家家主不是去了吗,师傅的礼物也带到了。那是先皇赐给长公主与师傅的新婚之礼,秦家一辈中的第一人还配得上杨相之女。”

      “你知道,我只是想你和师傅能做个见证,可你也不来。”秦俊生叹息。师傅不来他早就知道了,可是师弟,一年四季总要在假期拐着师傅、同学出门的人,他好游历,却不来见见他的新生活,他的妻子。

      青山书院那几年,他们无话不说,同榻入眠,可是他来了京,入了官场,就再也没有那样的时光了。就在榻上,听着寒风细雨,屋内暖暖,说着些闲话。

      秦子悦不语。

      大宛王子见他们师兄弟气氛不好,转头说道:“子悦你怎么不去科考,这样也能在京城跟你师兄在一起了。”

      秦子悦一笑,“宛之兄也是白身,怎么好意思说我。”

      三人都有意的把话题引到无关紧要的事上,大宛王子便又把说了百遍的说辞拿出,“我是大宛国的王子,总要回国的,考科举做什么。”

      “我只想当侠客,天地江湖,四海为家。”秦子悦背着手,洒脱的走到前面,已经快要到宴会的地方了。

      前面红烛灯火、衣香鬓影,连冰冷的檐角都带着富贵权利的软糯。秦子悦深吸一口气,仿佛可以闻见衣袖间飘然的香气,女子温暖的体态,那些美好堆砌的金玉,要让他整个人融化开去。

      秦俊生站在后面,和大宛王子,打了个眼神,让他先走,他还有些话要跟师弟说。大宛王子知道了,匆匆离去。

      秦俊生走到师弟身边,在昏暗的宫道里,他又看见了那张可以照亮四壁的脸,江南双壁,说的是他文采满江南,说的是子悦如明月一般辉光的脸。

      那时,他还小,和他凑数成了江南双壁。这些两年,他不科举、不入世,只做游侠,外人中多以为他是徒有虚名之人。

      秦俊生叹息,“师弟,你要如何。”

      秦子悦回头,露出那双明亮的眼睛,“踏遍祖国大好河山,师兄,我在写游记,江南我已经写完了,接下来我想去边关。”他目光炯炯,带着些骄傲,显然极是满意自己笔下的江南。

      秦俊生一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离开之前,师弟也说过兼济天下之语,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唉。他收敛了神思,叮嘱道:“匈奴人定不会在圣上面前露出真面目的,越家军的事你不要管了,太子已经向圣上上书回朝,他会出面保下越家军的。”

      “保下。”秦子悦嗤笑,“是保下越家军的名声还是军队,我看又要死几个越家军麾下的将军,把越家军分调处理吧。”秦子悦往前走去,他不能忍受这样的结局,忠心报国,却被人传为窃国之贼。

      “可你知,匈奴人不会露出马脚的,难道你要让他们还越元帅清白不成。”秦俊生拉住师弟,要劝他离去,不要在这浑水里搅和。“明天,明天你就从四方馆里出来,跟我回家。”

      秦子悦不想再说,手一动,便擒住了师兄的手,甩开去,大步进了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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