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和野玫瑰》糖上晏

8、第 8 章

　　光洁的餐盘反射出模糊的人影，高大的中年男人圈过小女孩的肩膀，后者瑟缩了一下，失手碰翻了桌上的茶具。

　　一壶热水倾倒出来，水滴顺着桌面滴落。服务员推门进入收拾狼狈的餐桌，姜玫原以为罗光宗会因此放开她，却没想到对方径直把她抱了起来，一脸关切地问她有没有被烫到。

　　动作自然，语气真诚。如果不是握在她腰间的手像黏腻的蛇，恶心的游走，就连姜玫自己都会被他骗过去。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开罗光宗的禁锢。腰上的触感让她反胃，冰凉的寒意从后背蔓延。

　　服务员很快擦完了桌子，就要离开，姜玫很害怕，她不知道当包间里只剩下罗光宗和她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她也不敢嚎叫，罗光宗含笑的眼里透着从容和淡定，姜玫下意识觉得，如果她尖叫出声，罗光宗一定会立即采取动作制止她。

　　在力量和体格上，他们差的太多了。

　　服务员已经走到门边，正要拉上推拉门，姜玫突然叫住了她，声音里还带着细微的颤抖：“阿姨能带我去一下卫生间吗？”

　　服务员的态度非常和蔼亲切，立刻道：“您跟我来，我带您过去。”

　　姜玫的眼神和罗光宗的接触过一瞬，她很快移开视线：“罗叔叔我去下卫生间。”

　　罗光宗饶有兴致地扬了扬嘴角，放开了姜玫：“好，那玫玫快去快回。”

　　服务员带着姜玫去到了卫生间，姜玫躲进隔间的时候，双腿微微发软，急促的呼吸像是忽然得到了释放，声音粗重到几乎整个卫生间都能听见。

　　当然，这只是姜玫自己的错觉。卫生间里十分安静，除了姜玫，并没有其他女士。她磨蹭了很久，试图找到一个方法能逃避罗光宗。

　　但姜玫很快就绝望地发现，她没有办法。

　　服务员应罗光宗的要求来催了两次，姜玫再不出去，恐怕她们就要怀疑她是出了什么事情，要来强制性破门了。

　　姜玫尽可能慢的洗完了手，跟在服务员的身后慢慢向着包间走去。她刚刚擦干的手心里又沁出了一层汗，紧捏的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掐痕。

　　距离包间越来越近，她该么办？姜玫的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灰雾，她看不到前路，只觉得世界一片迷蒙。

　　“梁修瑾，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背后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个浑厚愤怒的老人声音，这声音响过，另一个温和些的声音马上劝他：“爸，消消气。阿瑾在听，但我觉得大哥的要求未免有些过分。您知道的，阿瑾虽然脾气不好，但从不会主动出手。”

　　姜玫猛地回头，她在那间刚刚路过的包厢里听见了什么？是......梁修瑾？

　　姜玫的心脏强烈跳动起来，试一试，她就试一试。

　　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停住，服务员一回头，就见姜玫对她甜甜地笑了笑，指着身后的包厢道：“我到那里去一下，回去的路我认识，谢谢阿姨。”

　　服务员看到姜玫指的包间，联想到方才带着姜玫一起来的罗光宗也进去拜访过，心想，或许这些少爷小姐们原本就认识。

　　姜玫紧张地心脏几乎从胸口跳出来，但奇异的是，当她猛地拉开包间的推拉门，看到梁家众人的时候，她竟然一点儿也不结巴，带着小女孩天真欣喜的表情，挨个喊了一圈叔叔阿姨和爷爷，最后，视线落在梁修瑾身上——他没有抬头，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一个茶杯。

　　“阿瑾哥哥。”姜玫不敢等梁修瑾回答，兀自说下去：“我还能和你一起玩吗？我也想学转魔方。”

　　梁弘毅眯着眼打量着姜玫，梁开济道：“这是姜家的长女，叫做姜玫。”陈曼彤紧接着补充道：“爸，阿瑾话少，从没和您解释过他到底做过什么，但当天姜玫也在，您不如问问姜玫，大哥说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您马上就知道了。”

　　梁弘毅当然知道姜玫，他已经听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每个故事里都有这个叫姜玫的小姑娘。他的大儿子告诉他，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被她爸教的谎话连篇，阿谀奉承，而小儿子则说姜玫是个好孩子，听话又乖巧，根本不可能撒谎。管家则给出了比较中肯的回答，或许是站的远，真的没看清。

　　其实梁弘毅并不在乎真相到底是什么，他只是想要一个结果——梁修瑾可以高傲，可以冷漠，可以共情能力缺失，情感淡漠，这些他都不在乎，一个完美的继承人不需要弱点。但是，这不包括他能对手足兄弟下手，梁弘毅承认，他害怕了，他怕他逐渐衰老的手掌握不住正在慢慢长大的梁修瑾。不光是为了逐渐流失的权力，他老了，老人总是希望兄弟和睦，子孙健康，儿子不成器没关系，梁家养得起，搞出人命来，不行。

　　他的小孙子，需要一点能牵绊住他的东西。梁弘毅迫切的希望找到这样东西，这能让他感到安心。

　　姜玫站在门口，脊背挺得笔直。梁弘毅大量的目光让她倍感压力，但和回去与罗光宗独处相比，姜玫情愿站在这里被打量。

　　陈曼彤的脸上倒是一脸欣喜，今天梁弘毅单独约了他们出来吃饭，起先气氛还好，而后梁弘毅话锋一转，竟然要求梁修瑾向大哥家的梁景盛道歉。他们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句道歉这么简单，也意味着老爷子在对梁修瑾的继承人位置发出警告。

　　看，只要他愿意，他立刻就能换一个继承人。

　　梁开济和梁开渂的夺权之争持续多年，梁修瑾的出现让胜利的局面倒向梁开济，但它并不安稳，陈曼彤和梁开济一直以来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老爷子总有一天会意识到一个没有感情的继承人是多么可怕。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有些早。

　　姜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陈曼彤有些按捺不住地想叫她进来坐。梁开济在桌下轻踢了陈曼彤一脚，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操之过急。

　　他们太过热情，反而会让老爷子觉得太假。惹得老爷子不高兴就不好了。

　　梁修瑾在这古怪的气氛里忽然抬了下眼，他瞥了一眼姜玫，把手里的茶杯往身边的位置上一放，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五阶魔方。

　　姜玫眼里几乎亮起了光，她甚至顾不上去获得梁家长辈们的允许，径直就走向了梁修瑾，在他身边坐下。

　　梁修瑾纤细的手指在魔方上快速转动，直到各个色块杂乱无章地分布，他把魔方放到姜玫的面前：“玩吧。”

　　姜玫：“......”对着这个色块小的让她眼花的魔方，姜玫其实并没有什么想玩的欲望，但不可以，她必须对魔方很有很有兴趣。

　　姜玫接过魔方开始胡乱无章地转动，不时侧头去看梁修瑾，好像在求助应该如何做下一步。

　　梁弘毅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两个小朋友，似乎在判断梁修瑾是不是真的交到朋友了。良久，梁弘毅收回视线，慢慢悠悠地轻嘬了一口茶。

　　陈曼彤张了张嘴，想和姜玫说话，让她再说一遍当时看到的景象。

　　梁开济却阻止了她，他给陈曼彤盛了一碗汤，温声道：“喝汤吧。”什么也不用说了，老爷子暂时是不会动小瑾了。

　　姜玫可能真的对魔方毫无天赋，梁修瑾话又少，言简意赅像天书一样，一个魔方转了半天，还是花里胡哨的样子。

　　梁修瑾可能是实在忍无可忍，从姜玫手里拿过魔方，“咔咔咔”开始转了起来。

　　与此同时，罗光宗再次敲响了包间的门。

　　他走进来，和梁家众人点头示意后，朝姜玫道：“玫玫，不要打扰别人了。我们该吃饭了，要不然赶不上晚上的芭蕾舞剧。”

　　姜玫抿了抿唇，笑容有些僵硬：“可是，我想和阿瑾哥哥玩。”她垂下头，遮挡住自己的大部分表情。

　　陈曼彤的目光在罗光宗和姜玫之间来回转了一圈，她开口问道：“怎么是罗先生带玫玫去看芭蕾？”

　　罗光宗面对陈曼彤的提问，不慌不忙道：“嗐，那不是老姜没空嘛。我本来想把票送给老姜的，结果他说他手头有点事情走不开，姜夫人在家带玫玫的妹妹，那我想着反正我有空，就我带玫玫去看呗。反正这孩子又乖又听话，我是太羡慕老姜有这么个女儿了。”

　　陈曼彤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有些事情，浮在表面上，反而不会让人起什么疑心。何况罗光宗一直艹的那个对亡妻一往情深人设没有翻车，多少都还是有点用处。

　　罗光宗说完，又叫了一次姜玫。姜玫坐在椅子上不动，反倒像个任性的孩子。

　　“玫玫。”罗光宗上前，想要拉姜玫。

　　“咔哒”梁修瑾手里的魔方恢复成原样，他忽然抬起头，目光直视罗光宗：“票卖我，我和她去看。”

　　罗光宗：“什么？”

　　别说罗光宗，陈曼彤都惊呆了。她的儿子，说要和一个小姑娘去看芭蕾？太阳打西边出来？

　　梁开济则瞥了一眼眯起眼，手搭在拐杖上，一副看好戏样子的老爷子，他起身，拦住罗光宗：“犬子顽劣，难道想和朋友去看场芭蕾。希望罗先生能割爱。”

　　他话里话外客客气气，但罗光宗不敢拒绝。

　　姜玫看见两张票全部递过来的时候，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她一把拉住了梁修瑾的袖子，由于太过激动，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