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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话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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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的话匣子很广，打开后是另一副天地。
好比你初知世事时迈出的第一步，无论是桌上的茶杯，还是石阶下的青苔，对初闻者来说都是别有洞天的惊喜。
只不过魏璎珞才刚刚打开了一角。
傅恒近来心情很不错，因为他只有心情不错的时候才会时不时蹦出几句诗词歌赋。
“正是愁人莫与愁人说。”
这一句是唱音轻出，婉转回肠，像是把一字字带着云雾轻推出口，听的人也是云里雾里，不知是身在曲中，还是曲在耳中。
好听归好听，只不过魏璎珞听不大懂：“少爷您唱的是什么啊？奴婢听着觉得怪好听的。”
“艳云亭，你没听过昆曲吗？”
“您说的是那种咿咿呀呀一次连本唱好几天的戏呀？奴婢自小生在京城，这戏好听归好听，可始终带着江南那边的口音，调子也如出一辙，听不大懂，也不识字，奴婢没有什么赏乐的本事，所以也就权当听一乐。”
她每次和傅恒聊天都能趁机偷会儿闲，仗着这书房也没什么人来，行止作态无拘无束，魏璎珞便半倚着墙：“不过最近天桥新来了几个戏班子，唱念做打声势浩荡，离着三里都能听得清台上人唱的是什么，比少爷口中的昆曲更有派头。”
“昆曲讲的不是派头，是韵调，是每一折融进骨血的功夫，嗓子不到家，唱不来这个。”
“奴婢看少爷唱的就不错，也不比戏园子里的差多少，赶明儿老夫人要是再办堂会，少爷给他们串个生，也教奴婢开开眼。”
“胡闹。”她这话说的玩笑，傅恒却当了真：“我只是闲来几句，你若教我唱连本戏，怕是真要折在台上不可。”
“怎么会呀，怎么会折呢？”魏璎珞故作惊奇的瞪大眼睛：“奴婢可以在台下守着，等少爷折了赶紧给少爷接上啊～”
她这话不出意料的逗笑了傅恒：“璎珞，话说回来，你去过戏园子吗？”
“少爷是不是傻啦？那戏园子的包厢是留给有钱有势家的福晋格格们的，台下座儿挤着，站着抱着的都有，姑娘家不能进，当然，也不乏有些婆婆贴在门缝边上听。”
“你倒是时常去天桥。”
“天桥好呀，干什么的都有，听一会儿也不追着你要钱，装作走路就好了。不瞒少爷说，奴婢还经常去茶楼外面蹲着偷听人家说书，望云楼的那位先生说的是真有派头，可惜奴婢还没听完一半，就再也听不着了。”
傅恒的话匣子广，魏璎珞远比他要更广，傅恒的侧重点永远在朝廷与军事方面，弘历有心提拔他日后有为，连奏折也毫不避讳的给他瞧过。而魏璎珞生在民间，苟活于民间，便常常趁着魏清泰不在时和魏璎宁偷溜出去玩，等到魏璎宁进宫后，她便自己漫无目的的逛着，一边等姐姐，一边听书混日子。
“你若还想听，我明日可以带你去。”傅恒说的轻描淡写。
“真的？！”魏璎珞一惊：“可…可是奴婢要是一出去就会被认出来了，您不是说何九少爷现在满城找人吗…”
“你带上薄纱，随我坐马车前去，我们在包厢里听，没人会注意到你。”
傅恒这话说的坦然，却听的魏璎珞直挑眉毛。传闻里刚正不阿撒个谎都能愧疚半天的少爷哪儿去了？
“少爷，您能帮奴婢打掩护？”
“我府上的人，他们没理由动。”
这话说的魏璎珞安心，转念一想又有些脸烧得慌，她自认活到现在没欠过什么人情债，如今被傅恒一而再再而三的另行相待，还不明白其间道理的都是傻子。
何况她个刚刚情窦初开的姑娘？
“那…那个…”她背过身去装作擦瓷瓶，以此掩饰红起来的脸：“那少爷神通广大的，等来日去了紫禁城，能不能替奴婢打听一个人？”
“你在紫禁城里尚有亲信？”
“是奴婢的姐姐，她绣工出众，在宫里做绣娘。她是这个世上对奴婢最好的人，奴婢掐着指头算，离她出宫的日子还有不到一年。奴婢千辛万苦的从家里跑掉，不能也让她回到那个魔窟，少爷能传传话吗？”
这话说的动情又满心期颐，傅恒却蹙起眉头：“若她真的绣工出众，很可能教妃嫔们留在宫中，出宫一事就很难说了，再一个…”
“再一个什么？”
“宫中规矩甚多，我怕你姐姐会不会触犯宫规。”
再一个是皇帝看上的人都会被掳走，傅恒没能说出口。他观魏璎珞长相标致秀丽，想必她姐姐也不会差。只是这话对着姑娘说，有些太不得体。
“少爷是觉得奴婢言行举止不得体，所以我姐姐也会如此吧？”魏璎珞转过身来，脸上满是骄傲：“不会的，我姐姐是全天下最得体最贤良的女子。”
“我姐姐也是。”傅恒淡然。
魏璎珞此刻有些反应迟缓：“你姐姐是谁？”
“当今皇后。”
“……”
她没由来的吐了吐舌头，心说自己姐姐千好万好，终归也是不能和皇后娘娘划等号。不过傅恒的姐姐竟是当朝皇后，这倒是她第一次知晓。
不过也是，富察傅恒，那么有才有德的能人志士，是雏鹰，是大清未来的将领才者，会流芳百世。
她只是个得过且过的小丫鬟，能在近旁伺候，已是幸运。
可魏璎珞不是其它的小丫鬟，她有自己的不甘心。
“少爷，奴婢的姐姐叫魏璎宁，和奴婢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我记下了。”
“那奴婢的名字叫什么，少爷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魏璎珞。”
何止记得，怕是日后要时时刻在心上。
“好。”
少爷，奴婢天生反骨，哪怕你日后不与我相伴，也要记我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