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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深宫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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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子一袭暖橘褂裙，在绿植花卉中尤为突出，这颜色也颇衬她，笑起来是齐整整一排牙，在魏璎珞的印象里和某位大嘴巴人士无缝叠合。
“富察侍卫您来啦？”
明玉向来是雀跃的性子，然而这份雀跃只在亲近主子时才显得尤为热烈，对待其他宫女则多是狐假虎威，就像你怀里抱着哈巴狗时，它便对着外人叫的最欢，等你放下时，便也悻悻然蹭着你的腿往上爬了。
“皇后可在殿中？”
“在呢在呢！只是皇后娘娘最近气色不好，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她说到此处，便被傅恒伸手拦下，这宫里人人心里明镜似的，皇后娘娘自从历经丧子之痛后便一蹶不振，永琏的逝去对贵为国后的母亲来说是天塌地陷般的打击。
只是人人都并非富察皇后，她的丧子之痛在旁人看来早就过了时辰，身肩重责，便不能恪守己见的沉溺在悲哀之中，她应该负起自己应当应分的责任。
不止是弘历如此想，傅恒也如此。
他从和魏璎珞打趣的笑意中走出来，脸上是难见的冷峻严肃，跨步掀开帘子直直闯入门内。
“少爷，您…”
“哎哎哎，你干嘛的？”明玉舍身而挡，毫不留情的推了她一把：“这是紫禁城，懂不懂点规矩啊，主子的事儿岂是你个丫鬟能管的？”
“少爷看起来情绪不太对，怕是要和娘娘起冲突。”魏璎珞此刻有些焦急，她懒得与明玉算账，只能讨个乖：“姐姐，既然你在这长春宫地位不低，那便去劝说劝说，以免姐弟间吵起来影响不好。”
“你个小丫鬟懂什么？我在宫里这些时日，从来没见娘娘和富察侍卫有过冲突，他们姐弟关系好着呢！”明玉抱着胳膊一眯眼，狐疑的对着她上下打量：“富察侍卫可从来没带过府里的丫鬟进宫，你到底耍了什么把戏？他为什么能带着你来啊？”
魏璎珞早前便听过紫禁城里的大宫女个顶个不好惹，可这么个四处挑刺儿的倒是超乎她意料之外。她左思右想，想起这姑娘齐整整的一排牙，顿觉一切便说得通了。
看来少爷还真是四处招蜂引蝶，连什么蚊虫苍蝇也一并跟着来了。
“奴婢只是帮少爷拿东西的丫鬟，过会儿奴婢自然就走喽。倒是皇后娘娘近来身体越来越弱，你身为大宫女，不想着怎么帮娘娘调理身子，反倒是在殿外和奴婢打哑谜，有这个功夫，不如去给娘娘熬一碗莲子汤。”
“你懂什么啊你…”
明玉还未来得及辩驳，便瞧见从门帘后急匆匆冲出来的傅恒，他似是极为恼怒，扬手扔出一枚物件，亏得魏璎珞眼疾手快，两步近前扑到那物什握在手心，却因为重心不稳直直倒在身后的茉莉花海中。
在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茉莉香时，她听见明玉的惊叫，和傅恒的叫声，以及不知何时跑到眼前的一个女子。
明明周身气质典雅大方，却发丝凌乱神智不清的冲到她面前，口中念叨着“长命锁”。
“皇后娘娘，是这个吗…”
魏璎珞展开手掌，发觉里面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金锁，因为她的用力而在掌心留下些许痕迹。
“大胆奴婢！这可是娘娘最爱的茉莉花，全让你给糟践了！”
“明玉！”那富察皇后一声喝，嗓音沙哑，她接过金锁小心翼翼捧在怀里，眼里的怜惜一霎时刺痛了魏璎珞。
那是一个娘亲对自己骨肉的思念，这种情绪渗入骨髓，总会在不经意间浮在眉眼间，被悲痛描摹的淋漓尽致。
魏璎珞自小没了娘，她对这份亲情的渴盼不异于人活着便需要水，所以魏璎宁的存在对她来说无比重要。
“是它。”富察容音捧着那枚长命锁，泣不成声的闭上眼：“永琏，我的永琏。”
见此，傅恒还想上前说些什么，慌忙站起身的魏璎珞却对着他摇摇头。她发间还沾着茉莉花的碎叶花片，只顾着拍打拍打身子，紧接着便去搀扶快要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富察皇后。
“皇后娘娘，您随奴婢来。”
也不知她想出了什么好点子，只是皇后现在的精神状态恰若木偶，她压抑过久的悲拗一朝倾泻，哪是三两句“我理解”便可抵消？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傅恒垂下手去，复又抬起，他的怀里藏着一纸秘文，那且是弘历早前交给他的，只待些时日再拿出来。
如今怕是等不及了。
“娘娘，坐下。”她小心翼翼的用手顺着富察皇后的背，如同安抚一只受伤的鹿：“您太累了，也太绷着自己了，眼泪憋在肚子里，来回的转，又出不去，是会伤了心的。”
也不知是不是富察皇后本身便有着柔和气场的缘故，或是因为她是傅恒口中最贤良淑德的姐姐。魏璎珞很自然的去握住她的手，丝毫不惧，她学着当年魏璎宁给自己舒缓紧张情绪时有序的按摩，将手指放在颈后，一下又一下的揉捏。
“娘娘，哭出来吧，这不是什么不得体的事，这是在您自己的寝殿，没有人会嘲您笑您，人活着，气当然要顺，气要是不顺，心病难医呀。”
傅恒原本半躲在门后看着这一幕，乍听此言不免有些酸涩，两步近前把盒子放到桌上，语气有些弱下去的生硬，也不知是不是在为刚刚的鲁莽感到歉意。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魏璎珞暗中回以他一个坚定了然的眼神，恍若他们早已相识多年般默契。
“姐姐，你看看这个。”
明玉和尔晴闻言也近前来，可在明玉眼中，魏璎珞的奇怪举动让她无比惊诧，哪来的丫鬟胆子这么大？她们接连几个月都没能和缓皇后的悲痛，怎就被她两句话说的通透？
“永琏…他是要立永琏为太子的…”
哭腔一出，在场之人的表情纷彩各异，却无一不替她感到惋惜难过。魏璎珞想起难产死去的娘亲，眼泪好悬掉在富察皇后的肩头。
“我说过的，姐姐，皇上…他只是不能…”
“我明白了。”那是富察容音近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笑容映在魏璎珞的眸子里，温柔的不像话：“一直是我固守己见，我没想到，我没想到的…”
“娘娘…”恰是此时，有个突兀的声音轻轻叩响：“那些茉莉花，奴婢…”
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傅恒，却见对方别开视线，唇角压着的笑显而易见。
他仿佛是在心里偷乐：你怎么能压倒一片茉莉花？定是最近吃得太多。
“无碍。”亏得富察皇后心量大，她用帕子拭了眼泪，方才看清楚魏璎珞的模样：“你是…府上的丫鬟？”
“奴婢魏璎珞，参见皇后娘娘，奴婢是跟随少爷进宫送东西来的。”
“姐姐，是我带她来的。”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口，视线交织的一瞬又各自避退，怎么瞧都透着暧昧。
富察皇后轻点头，忽然了悟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