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夫“妻”》韦刃

5、第⑤章

　　一嗓子吼完，佣人们自觉气氛剑拔弩张，纷纷离开客厅。

　　关嫣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朝郭涵涵的方向靠去，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郭涵涵本来就是来做恶人的，倒是不介意更恶毒一些：“弟媳啊，你家好儿子干了什么龃龉事不妨问问他自己……”她转头看向裘正梁，“如果你不方便说，我倒是不介意给你妈妈看看你在外面找的相好，我这儿可是有精彩视频的哦。”

　　裘正梁猛地跨一步，对着她比比划划：“郭涵涵，你别在这儿装神弄鬼的，你到底想通过这件事得到什么就他妈直说！”

　　郭涵涵笑了：“很简单，”她昂起头，“我要你们把那笔单子给我们做，那么这件事，我就不会捅得人尽皆知。”

　　吴青鸣意料之中，讥诮着叹了口气，一旁默不作声的裘平发话了：“好。”

　　吴青鸣表情恨恨：“老公，你就这么简单随了那个二皮脸的意思吗？”

　　郭涵涵也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这就想好了？不再想想了？”

　　关嫣借着郭涵涵的身形藏住了自己微微变色的脸。

　　拉着郭涵涵加入就是将事搅浑，至于澄清后结果偏向谁，关嫣心里也明白这取决于双方博弈结果。裘平同意交易她并不意外，他可不是出于爱子心切，倘若事情不捅出去，左右不过是丢一笔大单子，两家都明白这件事不至于导致公司倒闭，不会狮子大开口，但如果事情捅出去，不仅合作方会观望舆情停止合作，股价也会有难以预测的波动，两相其害取其轻，有脑子都不会为了口气拒绝交易。

　　关嫣从不会把赌注压在别人身上，只需要郭涵涵把水搅浑，浑到看不清真相，就够了。

　　裘平喝了口茶：“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即使给了你们单子也不成气候。既然这么想要，让你家话事的来书房找我，我可不想听到一个娘们在我面前讨价还价的。”

　　郭涵涵作为胜利者，压根不在乎裘平的无能狂怒，甚至还能笑吟吟目送他上楼，转而对吴青鸣说：“吴姐，你看这事，也没那么难办不是？”

　　吴青鸣冷脸看人：“把视频给我删了，删干净点，别给我耍猫腻。”

　　郭涵涵将手机调到视频界面，将屏幕怼到吴青鸣面前，笑容中带着挑衅：“真不看看？这辈子你可能就今天有机会见到你儿子这样一面哦。”

　　吴青鸣斜睨她：“别给脸不要脸。”

　　郭涵涵拿回手机一顿操作：“别生气了嘛，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怎么可能真去害我大侄子呢？”她将手机展示给吴青鸣，“喏，你看，回收站和云端我可都删了，连微信缓存文件都没留，这下你放心了吧？”

　　吴青鸣不再继续搭理她，终于想起安静在角落的关嫣：“……你也都看到了？”

　　关嫣垂眼点头：“我没有录像，也并不想把丑事外扬。”

　　吴青鸣瞬间硬气起来：“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儿子对不起你，你要是要补偿，要多少你开口。”

　　关嫣沉默一瞬，缓缓说到：“我要离婚。”
　　并且要让他赔她大半的身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嘴脸。

　　吴青鸣再没有挽留的意思：“好，既然你决心要离，我们家也不会拦你，但是你肚子里有我我们梁家的骨肉，这个孩子你必须生下来，之后我们家会补偿你五十万，孩子生下来后，你想走就走，怎么样？”

　　五十万，不过是裘正梁车库里最不值钱的那辆奥迪A6的价格，甚至连吴青鸣那串澳白的零头都不到。

　　关嫣说：“阿姨，在你们眼里，一个女人的黄金三年，只值五十万吗？”

　　吴青鸣本就不爽被郭涵涵敲走了一笔，眼下向来顺从的儿媳竟也要讨价还价，顿时一股火从胸口窜上了嗓子眼：“你还想要五百万不成？你觉得你值那个钱么？”

　　关嫣嘴角掠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貌似嘲讽，又似自嘲。

　　局面正僵持时，花园里收拾的佣人们忽然聚集起来，拿手机压声讨论着什么，尽管声音不大，聚集起来也能听见蚊呐似的杂音，本就心烦的吴青鸣愈加烦躁，狠狠推开落地窗：“都吵什么吵什么？家里是给钱你们在这儿聊天的么？！”

　　“太太……”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问，“您……看到抖音同城热搜了么？”

　　吴青鸣顿了顿：“什么热搜？”

　　佣人们不敢说话，吴青鸣见状立马掏出手机点进抖音，同城热搜第一条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妻子宾馆撞破丈夫同性行为

　　吴青鸣的心瞬时落地一咯噔，几乎是本能驱使着自己点进视频，没关外放的手机顺势传出尖叫，随之便是女人的讥讽声：“裘**，你真是不挑啊！”

　　听见似曾相识的话语，裘正梁连嗓门都哆嗦起来：“妈……你，你这是什么呀？”

　　他慌张地掏出手机，抖着手点进热搜，短短十二个字却给了他比十二年还漫长的体验，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回各种画面，数十载人生仿佛走马灯般过了一遍，呼吸也如濒死般只出不进。

　　关嫣煞有介事地拿起手机。

　　词条之中，最热的是一条经过剪辑的短视频，不到半分钟的时长有高达70万的播放量，紧随其后的是完整版视频，从关嫣开门到离去，马赛克了女方的脸，男方和男小三能看得一清二楚。而视频发布不足四小时的时间内，评论区已经有人透露了裘正梁的身份信息，一时间，吃瓜的吃瓜仇富的仇富，评论区一条内赞就能高达4000。

　　关嫣继续往下翻。

　　除了意料之中的词条，各大媒体人凭借自己敏锐的信息捕捉能力，迅速创出“同妻是种什么体验”、“女性婚姻安全谁来保障”等词条，其中关于同妻的讨论更是上了主界面热榜，瞬间点燃了群众讨论欲。

　　惊惧之下，吴青鸣瞥见一旁惊讶的郭涵涵，立刻找到发泄口：“郭涵涵！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激动中，吴青鸣竟扬手踹脚想要对郭涵涵动粗，佣人眼疾手快拉住她，吴青鸣斗鸡般探长脖子，手指郭涵涵：“好啊，你一边假惺惺地和我们家在做交易，一边却用这种手段害我儿子！没想到你这人这么狗食，难道你没有儿子吗？！”

　　她嗞哩哇啦骂了一堆，郭涵涵也气了：“你有病吧？这视频根本不是我拍的那个，当时围观的那么多，谁知道谁传的？再说了，真把这事儿捅出去我们家不也没机会拿到那笔单子了吗？我图什么呀我？”

　　吴青鸣这会儿倒是找到脑子了：“图什么？等我们家股价跌了，你们自然就能低价收购股份，到时候瓜分公司不是迟早的事？要是能把我儿子毁了，你们家就更无后顾之忧了！”

　　郭涵涵哪儿想过这么远的事，眼下她这样说，郭涵涵感觉像得了意外之财，人也不气了，笑着拍拍手：“哎呀吴姐，我刚才还想着要不要联系内部运营人员撤热搜删视频呢，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就想坐享其成了。”

　　吴青鸣脑门筋都要炸了：“你……！”

　　郭涵涵抓着机会又刺了她两句，把吴青鸣气得连砸带摔，屋内顿时乱作一团。

　　关嫣环视这乒乒乓乓的四周，清冷的眼睛半阖，转身推行李箱离开。

　　别墅区没有外来车辆，她只能徒步到主干道上打车。因为居住区离城中心较远，司机得过七八分钟才能到，等待中，关嫣放开拉杆箱，望着远方湿薄雾气，睫毛也濡上一层凉意。

　　她闭眼，远处是阑珊灯火，鬓边是雪窖寒天。

　　静默片刻后，她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即刻睁眼。

　　路灯外，一个黑糊糊的人影跑来，走近了才发现是气喘吁吁的裘正梁。

　　裘正梁歇了两口气，关嫣颇有耐心地等他缓过来，才冷声到：“有事？”

　　裘正梁低头看自己的足尖：“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对不起你，我郑重向你道歉。”

　　他深深鞠躬。

　　关嫣说：“大冷天你追出来，只是为了向我道歉吗？”

　　裘正梁起身，这次他没有低头，而是直视关嫣的眼睛·：“你还记得我们恋爱的时候，你说如果有一方背叛了，下场是什么吗？”

　　路灯远，昏黄的灯柱无法探入裘正梁的眼睛，只能看清眼底的一线亮意，像角落破败的蛛丝，脆弱中夹杂着濒死的不甘。

　　关嫣沉默了。

　　四年前的一个盛夏白天，两人刚确定关系，她将橡皮筋套在他手腕上。她仰起头，两颊发红，是夏季潮热爬过脸上的痕迹——“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我就用橡皮筋把你的嘴巴弹肿。”

　　关嫣仰头·：“记得。”

　　裘正梁伸手，缓缓张开五指，一根黑色橡皮筋赫然躺在手心。

　　关嫣垂眸看了许久，并未接过橡皮筋。见关嫣有所动容，裘正梁的眼中充满希冀：“我们毕竟做了两年夫妻，你…能不能帮帮我？”

　　关嫣没答复，静静等他的下文，裘正梁语气低迷：“你知道，这件事对我而言有多严重，我是孩子父亲，你也不希望他饱受非议对吗？”

　　关嫣依旧盯着橡皮筋：“你想怎么样？”

　　裘正梁说：“如果你能以我妻子的身份在你的账号发布一条声明，告诉大家你不追究这件事，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请网友们不要过度打扰，我保证我们离婚时，我能让你分到八十万，孩子你也可以随时见面。”

　　他的手向关嫣凑近，“所以，帮帮我好不好？”

　　关嫣轻笑一声，视线仍紧紧黏在他掌心：“裘正梁，你好精明的打算啊。”她抬眼，“如果我这么做了，你将祸水东引，网友也会将对我的同情变成对我的愤怒，届时不会有人记得你才是这件事的声讨对象，而我，将作为娇妻狠狠被钉在耻辱柱上。”

　　裘正梁脸色微变，似是想解释，一时却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话语。

　　关嫣拿起橡皮筋：“背叛？从未相爱过的人，哪来的背叛？”

　　皮筋被掷向灯光所不及的暗角。

　　说话间，一辆轿车停在路边，关嫣打开后备箱，正要抬起拉杆箱，裘正梁抓住她的胳膊：“是不是嫌钱少？”

　　关嫣冷冷瞥过：“放手。”

　　裘正梁加大力气：“我警告你，别他妈给我蹬鼻子上脸的，这几年你享受的车房穿戴，那些没有我家的影子？我在你身上花的钱少了么？就连你的工资都是我家发的，凭什么跟我蹬鼻子上脸？！”

　　关嫣拳头紧握，隐忍不发：“我说，放手。”

　　裘正梁龇着牙，满目狰狞：“别一副清高的样子，有种你就把债还清啊！”

　　“还债？”

　　关嫣狠狠拽出胳膊，大力搡开裘正梁，手指他，终于以泼妇的姿态将憋了数日的愤怒吼出来：“诈骗犯花了话费却骗走别人的家底，难道诈骗犯有资格讨要话费吗？你给我的一切，都是你的鱼饵，而我被你骗走的是青春，青春没有价格，它不回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过情绪：“…这行李箱，不要也罢。”

　　关嫣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裘正梁一拳砸向玻璃，像所有不甘失败的反派：“我告诉你关嫣，这婚你别想轻易离，这钱你也别想拿，我绝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关嫣挺直腰杆，转头：“与其在这里放狠话，不如省省时间和你亲爱的妈妈一起好好商量一下怎么撤掉热搜吧。”

　　她不再看他：“师傅，开车。”

　　轿车开动，路灯的星点汇成一线，将裘正梁甩远，将来时路甩远，将过去的所有的不堪统统甩远。关嫣按下车窗，寒风鼓入怀中，心里却升腾起前所未有的痛快。

　　她褪下婚戒，钻石在指尖跳动着冷冽的光。

　　关嫣说：“再见。”

　　一扬手，婚戒飞出银色弧光，坠入深渊般的夜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