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魂师》白苍逢

43、第043章

　　青衣阴差听到此言，只是一怔，并不诚惶诚恐，似是早有所料般的谢恩：“多谢恩主，属下知道了。”

　　听闻对方自称，因自己一句话，从“小的”变为“属下”，笑了一声道：“你倒是机灵。”

　　青衣阴差道：“反正“小的”这称呼您也并不中意，并且已将属下划入了您“手下”，界主定是也不在意属下换个称呼。”

　　灵禁一时间神色莫测，颇为矜骄地微抬下巴：“你似乎很了解我。”

　　青衣阴差似是未听到对方话中的探究，只解释道：“若是不了解您，又怎敢在您手下做事？”

　　“但是了解我的，似乎都不敢在我手下做事。”灵禁道。

　　青衣阴差笑容无可挑剔：“那是因为他们了解的不是您。”

　　灵禁看着她的表情，不知为何，也很想笑，于是他笑了道：“你也很有趣。”他指指呆愣一旁碎碎念着：“原来只有钱是不够的……原来什么都要有……还要有权力……什么都要有……”的无膝鬼，示意这回的魂就是这个。对青衣阴差道：“再会。”
　　青衣阴差点头，将魂收回，离开前道：“冥王说，您只需随心而行，不必那么听话。”

　　灵禁梗道：“这绝对是冥君的原话？”

　　青衣阴差忍笑：“没错，是原话，属下可不敢这么说。”

　　灵禁问：“什么地方都可以？”

　　青衣阴差点头：“只要不过界便可。”

　　灵禁道：“好，本尊知道了，你也可以滚了。”

　　青衣阴差故态复萌，滚的圆润。

　　灵禁右手横于眉间，看了眼天色，此时应已是卯时，天以微凉，鬼魅魍魉皆已隐匿。

　　先是有人听昨天一晚上响动都不正常，报了官。这么些年在这儿做县令的还是那位姓周的，据说铁面无私，断案果断，斩了白囡囡，打死路狗子。那个老县令活的可谓是当世之最，过的较好，分明已有九十多岁，仍精神矍铄，面色红润。

　　这位县令应是见过世面的，一眼便看出灵禁气质不凡。不顾对方看起来只十多岁，拱手便拜道：“在下周丛，这地界儿是我管的，不知……”

　　“你叫周丛？”

　　周丛不知道自己这名字有什么奇怪，点头应下：“我是叫周丛。”他忽然觉得扶自己来的人似乎刻意碰了自己几下，疑惑的看向那人。

　　众人朝灵禁身后指指，周丛这才看到死在那儿的路伢子。正要开口询问事因，切见一披头散发的妇人冲至前来，一把抱住路伢子的尸体，像护食的狼一般凶狠的瞪着灵禁在内的两人一鬼。一探对方鼻息才发觉对方早已没了声息，大哭起来。看一下周围人只有灵禁一人面生。她可没有辨人的能力，张口就是大骂：“狗操的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害死了我儿，还我儿命来。”她打量一番灵禁装束，见对方虽是一身白衣，但似乎极为奢华，一转眼珠道：“你还我儿性命，若是还不来，要给我一百两……不，五百两银子，让我给我儿办丧事，并且还要给我养老送终，不然你给我偿命！”

　　灵禁这才知道，这面容枯槁，神色憔悴的妇人是路牙子的娘路周氏。

　　这也怪不得灵禁认不出来。首先路周氏长相无甚特色，是平庸中的平庸，并且露伢子回马灯中是一副笑模样，这幅泼妇的样子与那一开始只会怨天尤人嚼舌根，后来自立自强的形象相去甚远。灵禁本不想有所期待的，近墨者黑，能生出路伢子那样孩子的女人，又会是不懂得取舍之道的？要知道他可是三言两语便可将自己丈夫放弃的女人。爱自己的儿子不假，但一发觉对方已经死了，已没有了价值，便能想到另外的方法来获得利益。

　　卖菜的，也是商人。

　　周丛呵斥道：“路周氏，你住口！”转而和颜悦色的转向灵禁，“不知道您路过此地，所谓何事？”

　　灵禁难得平心静气：“无事。”

　　周丛点头，不敢再说什么，也不敢离开。

　　灵禁诧异：“你似乎知道我的身份。”

　　周丛赔着笑脸：“人活的久了，总是要见得多一点。”

　　灵禁了然。这人大概是把自己当做“无常”了。不过他也不恼，对于无知的人较真儿显得自己气量太小。反正都是在鬼川干活的，也没差。

　　茶馆老板也从店中冲出来，形容疯癫，灵禁觉着大概是因他一生做了不少恶，灵魂的灵气被消磨了不少，故而被自己怎么着也是一界之主的强大灵体激了一下，变疯了。灵禁的锅，自然要灵禁自己背，手指头一按，按在茶馆老板眉心，一息后收回，茶馆老板翻个白眼，晕过去了。灵镜向周丛道：“醒来后，他便会大好。”

　　周丛九十来岁的老头子，在灵禁身边乖的像个童子，束手而立。一听灵禁说，无论什么便立刻点头，灵禁觉得有趣，又问了句：“你是以参加科考后便在这城中？”

　　周丛点头道：“是。”

　　灵禁微额首，抬步离开。

　　路周氏直到看不见灵禁后，才回了神，哭嚎起来：“我苦命的孩儿啊，你怎么就这么疯着去了，若是再多活几日，怎么也能被救回来呀？”

　　其中夹杂着周丛和那报官的人的呵骂，觉得她不识好歹，嘴里不干不净惹怒鬼神。真不知道这些人类为什么，一定要把鬼和神，这两种迥然相异的混为一谈，甚至还成了习惯，让他灵禁听见一回，便要忍不住恶心一回。

　　这周丛也真是人前鬼后两个样。当年路伢子赚很多钱的那段时间，县中人遇见他，谁不是要和颜悦色的？只是后来他们母子俩到底又落魄了，屠户家的女儿不肯嫁了不说，还因那彩礼钱，结成了世仇，几乎见面便要吵上一场。路周氏后来年纪大了，吵不动了，便退避三舍。
　　街上的人约摸大多是被路周氏吵醒了。晚上他们纵然心痒，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因害怕自己也受到波及，没有敢。现在天亮了，光明壮了他们的胆，一个个的都往生源冲。灵禁随意拉住一个，问道：“你们县……孙六，怎么样啦？”

　　被拉住的人一脸莫名：“哪个孙六？”

　　灵禁惯常忘脸，想了下才开始形容：“就是那个……十多年前，每半年就往郡城送回酒的那个孙六，你还记得吗？”

　　“哎，你说的是他啊，他死了！”

　　“死了？”

　　“是啊，说是因为在郡城里，因为个妓女得罪了人，人家把他打死了。”

　　灵禁点头，正要拱手道谢，那人却很快又往生源处去了。现在人渐多了，估计那人到了地方也难挤到前面去，站在后面只能听人家讲热闹的时候，估计还要骂两句灵禁莫名其妙，耽误他事儿。

　　但这都已与灵禁无关了。

　　孙六的死法可以说是在情理之中，但为免死的轻易，估计现在还在哪儿飘着，等着他神通广大的灵禁来修他的魂，好转世投胎。

　　那便等碰见再说吧，灵禁最擅长的是不急不火。

　　至于周从……作为朝中掌了实权的户部尚书的儿子，哪怕科举考的再差也不至于沦落到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当个县令，还被忘了这么多年。当年那个十六七岁，风光无限的安定候，在京中三生渊说“苟富贵，勿相忘”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承诺的。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灵禁非常好奇，并且他有预感，如今自己的疑惑都会被解开。

　　如果灵禁再感觉不出来自己的所有行程都是被设计好了的话，那他恐怕真就是个傻子了。但如果这行程是冥君定的，那就算被设计了也无妨，反正冥君虽然总是揍他，但肯定不会害他。并且冥君懂他的很，这回让灵禁随便走，但肯定也猜到了，临近的下一个目的地。

　　三川郡郡城。

　　那个白囡囡被卖到的地方。

　　那个极乐坊闻名的地方。

　　那个许多人命运转折的地方。

　　并且，估计会遇到许多熟“人”。

　　果然是有“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