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休》远方无城

74、霜华剑

　　秋夜本就寒凉，此时又乍起一阵风，寒霜裹挟吹进袖管子里，冻得人直打哆嗦。
　　然而，江饮寒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他紧紧抓住他娘的干瘦冰凉的手，口内急促问道：“娘亲，为何不能寻斩霜雪？”
　　秋海棠望着江饮寒的眼睛，道：“饮寒，武林是个多刀光剑影的地方，所有人的性命都系在刀剑上，可刀剑无眼，终究不知哪天丢了性命……”，秋海棠顿了顿，“为娘并不希望你担惊受怕的度日！”
　　江饮寒见他娘顾左右而言他，知道他娘并不想告诉他原因斩霜雪背后的秘密，他便不再问，心下想到“只要我和娘在一起，和子鱼师兄在一起，什么江湖、什么斩霜雪又与我有何关！”
　　思定，江饮寒握紧他娘的手，再看了眼他师兄，认真道：“娘亲，有你和师兄在我身边，我也不想管什么斩霜雪，因而望你告诉我如何替你解蚕蛊？”
　　话音刚落，秋海棠手中的寒霜剑变作红发带，秋海棠眼珠登时转白，一颗头失力地向左边倒去。
　　江饮寒和子鱼见到秋海棠的变化正惊诧着，身后忽然响起苍老的女声“你想救她，那就用霜华剑取了你爹的性命吧！”
　　江饮寒和子鱼回过头去，见到是一位白衣老妇人牵着一个绑着羊角辫的男人从林中走出来。
　　天上，圆月已升上正空，极其地亮堂，朗照四下。山脚四周，不断有人赶来，是夜，空气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姐姐！姐姐！”那羊角冲天辫的男人蹦蹦跳跳地鼓掌，一面指着跪在地上的秋海棠给他身旁的老妇人看，“娘，你瞧，姐姐跪在地上！你快叫她起来和我玩！”
　　江饮寒和子鱼见到眼前场景对视了一眼。
　　“你是天姥吧！”子鱼率先开口，又看向一旁的男人，“他是？”
　　老妇人冷笑一声：“正是老身！”一面抬手摸着她旁边男人的头顶。那男人看面皮，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级，身量却只到天姥的肩膀，浑身蛮肉，一双炯圆的眼睛夸张的凸出来，像两颗气泡。
　　江饮寒闻声，手中捏着的红发带立刻又变成寒霜剑，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天姥攻去，天姥将白色银发一甩，千丝万缕的发丝便从她背后飞出来，把江饮寒从手到脚紧紧缠住。
　　“老太婆，你放开我！”江饮寒愤怒吼道。
　　天姥只是冷笑一声，抬手刺激着她手心里浮现出的白蚕，江饮寒就听见身后传来他娘凄厉的喊叫。
　　“娘！”江饮寒听着那叫声心急如焚，想扭头去望，脖子被蚕丝丝丝固定住，根本动弹不得。
　　子鱼本是赶上去要救江饮寒，又听见秋海棠惨叫连连，少不得回头去看。
　　“师兄，你看看我娘！”江饮寒焦急道。
　　子鱼便到秋海棠身前，但秋海棠疼得在地上打滚他实在无计可施，他望见天姥手心的那只蚕，心里明白，方向天姥大声道：“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江饮寒通过发丝也看见了那只蚕，亦知道其中关键，他凝心聚力使起斩霜雪剑法的心决，红发带果然唰地飞出去，三两下隔断发丝，朝着天姥手心上方的蚕刺去。
　　天姥将手心往背后一收，冷眼向江饮寒瞪去，却见到那披头散发的小子手持着寒霜剑向自己刺过来。
　　这时躲已经来不及，天姥空手接刃，手指立刻被割破淌出血来。那男人看见自己娘亲被刺伤，原本痴呆的一张脸换上狠怒的表情，瞪着江饮寒道：“你伤我娘亲，是大坏蛋！”说完，抬手一掌向江饮寒打来。
　　江饮寒见他痴痴傻傻，以为不足为惧，却不想那男人内力浑厚，一掌结结实实将江饮寒震出老远。
　　子鱼一时没有料到，见江饮寒飞远去了才紧张嚷道：“寒儿！”
　　追过去后，发现曜罗、徐燕儿和苏如意这时也赶了来。
　　曜罗飞向空中接住江饮寒，他在空中对江饮寒提醒道：“夫人去见故人了，她嘱咐我提醒你，只要将天姥引到她坟前她灵力便会丧失，然后把月光聚于霜华剑，一刀杀了她就可解你娘的蚕蛊了！”
　　江饮寒把头一点，和曜罗纷纷落地。
　　子鱼这时跑了过来，听到江饮寒猛烈地咳了几声，见他口角淌着血，急忙问道：“可有伤了心脉？”
　　江饮寒摇了摇头，看着子鱼手中握着霜华剑，他一面扎起头发，一面向子鱼道：“师兄，我无大碍，你将霜华剑给我吧！”
　　“寒儿，你有什么打算？”子鱼猜到方才曜罗一定是向江饮寒说了什么，有些忧心江饮寒在气头上不顾自己安危。
　　“师兄，你只给了我，我自有安排，”他走到子鱼身边，伸手去拿子鱼手中的霜华剑的剑柄，见子鱼不肯松手，他柔声道：“师兄，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为了娘亲，也为了你！”
　　“子鱼兄给他吧！”苏如意上前来说了话。
　　子鱼把苏如意一看，又忧心盯了一盯江饮寒，松了手，口内仍道：“寒儿，我不管你有任何打算，都不可离开我身侧！”
　　江饮寒望着他犹豫的眸子，点了点头。
　　林间小路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响，曜罗看向几人，道：“应该是几大宗派来了，我们去布阵，”他看着江饮寒，“天姥交给你？”
　　“好！”江饮寒将霜华剑靠在背上。约定好后，几人立刻分头行动。
　　江饮寒再回到方才之处，却发现秋海棠和天姥等人早已不见踪影。
　　“去，天姥坟！”江饮寒冷声道。
　　子鱼总觉得自方才见过曜罗几人后，江饮寒的神情就十分奇怪，他隐隐觉得不安。
　　西山地处河谷镇的西南地带，是河谷镇极阴之地，望日月满，整个西山完全笼罩在月华之下，极阴之气便和月华沟通。
　　因此曜罗等人便布了拢月阵，内守外攻以筑灵锁。然阵需要五人从五个方位内守，再由五敌外攻方可形成，但现下只有曜罗、苏如意、徐燕儿三人，灵锁筑不严，只能期待江饮寒不失手。
　　蓝月光如纱似雾漂浮在天姥的坟冢上，清楚照亮石碑上“薛归远爱妻之墓”几字。坟冢在山崖前的平地上，四周收拾得十分干净，似乎说明有人经常来祭拜。
　　江饮寒和子鱼赶到这里，见并没有人，子鱼上前看到石碑上的文字“咦”了一声。
　　江饮寒听见，赶上来看，口内道：“天姥原是薛归远的妻子！”
　　“这薛大夫一定不简单！只是天姥仍活着，为何给她立坟？”子鱼心中纳罕。
　　“那老妖婆，说不定是死了，后面不知用了什么妖法活过来了！”江饮寒一想到天姥对她娘亲的所作所为，心中就恨得牙痒痒！
　　“有人来了！”子鱼拉起江饮寒的手腕忙绕到坟堆旁的大石头后躲了起来。
　　“我们为何要躲，天姥来了不是更好？”江饮寒小声向子鱼嚷道，心中又想“曜罗他们已经布下阵法，还有其他什么人可以进来的！”
　　“师傅！听说霜华剑出世了，此次你一定要将剑交给我，有了它我便能拿到斩霜雪的！”他俩个在石头后面听来人说，彼此都惊讶地对望了一眼，似乎在说“这人知道斩霜雪在哪里？”
　　“师傅？你怎么不出来见我？”那女声焦急地嚷道，“天宝宗的大弟子、盛京江家的江孔观都上山来了，要是霜华剑被他们抢去，只怕师弟便无人可救！”
　　坟墓机关忽然打开，江饮寒和子鱼躲藏的那块石头原来是墓门，此刻石头一转他俩被从石头背后推至右边，只要坟前女人稍稍一抬眼就能看见他俩。
　　天姥从墓中走出来，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青衣女人：“我说过了，望日别来坟前寻我！”。
　　“师傅，我听说霜华剑在你这里，你拿来给我吧，我已经知道斩霜雪的下落了，等我取得斩霜雪，取了江孔观的性命，师弟就有救了！”女人跪着走到天姥的身前，双手抓住天姥的裙摆央求道。
　　子鱼和江饮寒敛声屏气，生怕动静一大就被坟前二人发现了。
　　“等你！”天姥冷瞪了一眼地上的青衣女人，“等你，只怕你师兄一辈子都恢复不了！”
　　地上那女人低着头不说话，天姥冷哼一声：“这么多年，我早把你看透了，你不过把我当做你对付秋海棠的工具罢了！有求于我时百般虚与委蛇，一旦达到目的我再难找到你！”
　　天姥说着，蹲下身捏住青衣女人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说，当年我给秋海棠种的蚕虫你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江饮寒在石头后听着，猜到前头那人也许是林青云，他将头从石头后探出来，发现果然是林青云那女人，他回想起他娘亲适才和他说的“一切的起因是林青云”，他便猜到，这些年他娘受的苦楚林青云肯定脱不了干系！如此想着，他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师傅，霜华剑在哪里？”林青云眼神中亦添上一丝阴冷。
　　天姥摔开她的下巴，站起来背着手：“我现在已有法子救你师弟了，霜华剑你也是别想……”她话还未说完，林青云站起身从袖间拔出一把匕首就向天姥背后捅去，江饮寒和子鱼在石头后看到林青云干脆下手那一刹那都吓住了，不想这女人如此阴毒。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死吧！”林青云把匕首再用力地插入天姥体内，口中继续道，“你之前用秋海棠身体炼的想要用来治你儿子的离心蛊被我用来医治我女儿了，想不到吧，师傅，你就只能被我利用！”
　　“你！”天姥指着林青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秋海棠抬眼望了望月亮，见月头偏西，她的灵力在一点点恢复，她抬手变出蚕从，秋海棠不知从哪儿杀出来，一刀砍向林青云。
　　林青云拔出天姥身上的匕首挡住，一个转身拉开和秋海棠的距离。
　　“哈哈哈哈哈，”林青云看着面前的秋海棠，“没想到你现在是这副鬼样子，真想让汀武州、江孔观亲眼瞧瞧，看看他二人会不会恶心，还会对你争得头破血流，念念不忘不！”
　　林青云说罢，一个纵身就飞远了。
　　江饮寒瞥见石墓大打开，扯了扯子鱼的袖子，轻声道：“师兄，可想看看这里面是什么样子？”
　　子鱼看了眼天姥，见她晕倒在地，也放心了些，就跟了江饮寒向墓内走去。
　　墓内的陈设极为简洁，不过两张木板床，一张长桌，桌上有茶壶和油灯一盏，墙上凿出一两层小槽，放着一应碗碟。
　　两人一走进去，就和梳着羊角冲天辫的男人目光相交。
　　“是你们两个坏蛋！”那男人开口嚷道，又怒由惧的神情望着江饮寒和子鱼，“我娘亲呢？”
　　“你娘亲被你师姐杀死了！”江饮寒冷笑着故意逗他。
　　“你！”男人将桌子猛地一拍，伸出手指指着江饮寒，“我要杀了你！”
　　“大傻个，你不要以为自己有点蛮力就了不起，”江饮寒嘲笑道，“要杀，也是你老老实实被我杀！”
　　“寒儿，不可如此！”子鱼见江饮寒越说越过分，急忙拦住。
　　“前辈可知蚕蛊如何解？”子鱼向男人礼貌道，江饮寒觉得子鱼此举有点滑稽，这个傻子怎么可能知道。
　　却不想男人当真点点头：“我知道法子，在一本书上，你们去我娘放经书的屋子寻寻！”说罢，他抬手向里面一间屋子指去。
　　子鱼微笑道谢，江饮寒对他师兄又多了一份佩服。
　　二人刚一推门，准备踏进男人指的那间屋子时，忽然听见男人大声喊道：“娘，他们进来了！”
　　江饮寒和子鱼面面相觑“天姥在屋子里？那放在外面被刺死那人又是谁？”
　　心下虽疑，却还是推了房门，两人一眼就看见坐在屋子中央的天姥，皆是一惊。
　　“你不是……”江饮寒难以置信。
　　“你想问‘我不是死了，怎么还在这里’对吧？”天姥笑道。
　　“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子鱼盯着天姥脸上的笑，神情严肃，他直觉这天姥实在诡计多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