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尽花开[傅红雪x花无谢]》苍白微

38、清平居

　　花无谢问：“小雪儿，如果郁淮就是假扮你的‘傅红雪’，你准备怎么办？”

　　傅红雪道：“我想知道他的目的，再决定怎么办。”

　　花无谢不置可否，目前郁淮敌友莫辨，的确不应轻易下结论。何况在丁家庄，郁淮还为傅红雪澄清过身份。只不过，他能看出傅红雪对郁淮是不一样的，似乎有种莫名的信赖。这一点，让花无谢心里很难受，就仿佛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被分出去了一点。

　　他没有放任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而是转头看向一旁正在打饱嗝的路小佳——

　　如果郁淮就是假傅红雪，他曾跑到丁家庄杀了丁灵中，还戴着丁乘风的人|皮|面|具，当众羞辱丁乘风，这两件事，花无谢和傅红雪可以不在乎，但路小佳作为丁乘风的儿子，会不在乎吗？

　　傅红雪问：“花花，你看路小佳干什么？”

　　花无谢反问：“你不知道吗？路小佳是丁乘风的儿子？”

　　傅红雪一愣，才道：“我知道，但我一直没办法把他和丁家庄的人联系到一起。”

　　路小佳立即扔下筷子，朝傅红雪拱了拱手：“谢谢！谢谢你没把我和他们联系到一起！我姓路，不姓丁，丁家庄和我毫无关系！”

　　路小佳这么表态，就是说，不论郁淮和丁家庄有没有恩怨，他都不会插手的意思了。

　　事情聊到这里，基本告一段落，正好路小佳也吃完了，傅红雪就道：“那我们先走。”

　　花无谢已平和了心态，嘱咐道：“安顿好了，告诉我一声。”

　　“好。”

　　花无谢又叫了声：“宝柱。”

　　候在一旁的宝柱，立即上前，将一个信封递给傅红雪。

　　花无谢道：“这是今早收到的，叶开寄来的信。”

　　傅红雪拆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沓银票，足有一千两，而信纸上，只有七个叶开狗爬似的大字：傅红雪的生活费。

　　傅红雪一阵意外：“斑衣教还有这么多钱吗？”

　　花无谢喝着茶，事不关己道：“斑衣教的事，我可不知道。”

　　路小佳一看有银票，就凑上来，想要看一眼。傅红雪立即把信和银票一起揣在怀里，碰也不让路小佳碰一下。

　　路小佳：“……有必要这样吗？”

　　傅红雪拿出信，指着信上的大字给路小佳看：“傅红雪的生活费，是傅红雪的！”

　　路小佳气得大骂：“叶开真偏心！这保镖我不干了！”

　　花无谢默默喝茶，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与此同时，斑衣教冷冷清清的大屋里，丁灵琳和叶开正围着一个小火炉取暖。

　　炉子上煨着风寒药。

　　叶开虽然裹着被子，还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然后喷出一串鼻涕！

　　丁灵琳淡定地把手帕拿给叶开，掀开炉子上的药壶看了一眼，然后问：“小叶，你说是傅红雪先到，还是信先到？”

　　叶开擤了擤鼻涕：“以傅红雪那种思花心切的心情来看，他肯定会日夜兼程地赶路，必然人会比信先到。”

　　丁灵琳又问：“那你说，花无谢收到你的信，会给傅红雪生活费吗？”

　　“阿嚏！”叶开打完喷嚏，才道：“必然要给！花无谢那老抠，就算不给我们斑衣教送温暖，至少要顾傅红雪的死活吧，不然傅红雪手里那点钱，在窟兰城能干点啥？难道真让他去喝西北风？”

　　丁灵琳一脸崇拜地看着叶开：“小叶，你真聪明！”

　　叶开得意地揉了揉鼻子，再次“阿嚏”一声。

　　“……”丁灵琳眉角抽了抽，终于忍无可忍，大声道：“小叶，就算你再聪明，也不能冲着我打喷嚏，丫鬟都被你解雇了，万一把病传给我，谁来照顾你和花姨！”

　　“对不起对不起！”叶开裹着被子，往旁边爬了爬，看着窗外冰雪覆盖的冬日，感叹了句：“真他娘的冷啊。”

　　*

　　路小佳被傅红雪拽出白鸟山庄后，就一路在抱怨：

　　“放着白鸟山庄那么温暖那么舒服的房间不住，我为什么要出来挨饿受冻？傅红雪，你在做决定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不想面对花无谢，你可以搬出来住，我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到，我为什么要陪你？！”

　　傅红雪仿佛听不到一般，一面走，一面打量路两边的店铺，想找一家看起来便宜些的客栈。

　　城内主街道上没有，他就拐进一条巷子，直到巷子深处，看见一家客栈，他停下来。

　　客栈的招牌：清平乐居。

　　傅红雪想，这名字太符合他的身份了，十分清平，他适宜住在这里。

　　路小佳仍在抱怨：“傅红雪，你有没有心？”

　　傅红雪终于回了句：“我没有心。”

　　路小佳道：“……”

　　傅红雪指了指客栈，“我进去看看，你可以选择站在这里吹冷风。”

　　说罢，也不顾路小佳一脸的幽怨，就走进去。

　　客栈里十分冷清，装修朴素，就是极普通的一间小客栈，和窟兰城华美的气氛格格不入。但，洒扫干净。

　　柜台后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只比柜台高出小半个脑袋，看到傅红雪进来，就扒着柜台，努力踮起脚把头露出来，奶声奶气地问：“大哥哥，你有什么事？”

　　傅红雪道：“我想住店，还有房间吗？”

　　小男孩没有回答，而是回头大叫了声：“爷爷，有人住店！”

　　就见里屋帘子一打，走出来一个白发老汉，看着傅红雪问：“小哥，你要住店吗？”

　　傅红雪道：“我要一间最便宜的房。”

　　路小佳觉得外头冷，刚躲进来，听到傅红雪只要一个房间，顿时要不好了，他问：“只要一间？还是最便宜的？你那么多钱是要留着过年当点心吃吗？”

　　老汉也道：“房间小，两个人的话，最好是各自一间。”

　　傅红雪道：“要一间。”

　　老汉便道：“一共只有两个房间，一间向阳，一间背阴，价钱不差多少，天气冷，建议住向阳的。”

　　听到价格不差多少，傅红雪道：“那要向阳的。”

　　傅红雪先交了一个月的房钱，就跟在老汉身后去房间。

　　穿过里间，就进入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

　　院子也打扫得很干净，积雪堆在一个角落，几只麻雀正落在空地上吃谷子。

　　一共四个房间，客栈老板住一间，老汉祖孙住一间，傅红雪租一间，最小那一间仍旧空着。路小佳已经放弃抵抗，只跟在傅红雪身后，一副看看傅红雪到底要干嘛的架势。

　　房间的确小，装着一只火炕，一桌一椅一衣柜，没有其他余地。老汉进来帮傅红雪把火炕点燃，又把晾在院子里的被褥抱进来铺好，就关门退出去。

　　傅红雪把他的小包袱解开，把里头的瓶瓶罐罐取出来，一样一样摆进衣柜。

　　路小佳坐在炕边，往火堆前凑了凑，一面取暖，一面道：“亏你来之前，还特意去找老师傅要了食材，想给花无谢做雪花糕，现在不准备做了吗？”

　　傅红雪摆好食材，又把包袱里简单的衣物和黑木刀取出来，放好，然后关上柜门。

　　路小佳问：“你准备放弃了吗？”

　　傅红雪有些不明白，就反问：“放弃什么？”

　　路小佳道：“放弃你的心上人。”

　　傅红雪道：“我本来也没奢望过能和花花成亲，现在只是更明白了这一点。我只要能留在他身边，看着他好好的就行了。”

　　路小佳道：“可你现在搬出来了！”

　　傅红雪道：“嗯。”

　　路小佳有点暴躁：“嗯个屁呀！你为什么要搬出来？”

　　傅红雪道：“我不想控制不了自己，在花花面前露出丑态。”

　　路小佳更暴躁：“怎么就丑态了？你喜欢他，想对他做点什么才正常！何况，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对他这样那样呢？”

　　傅红雪道：“花花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一直很包容。我不能因为他的善良，就对他死缠烂打，增添他的烦恼。我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路小佳无语地抚了抚额，放弃了解释，只是问：“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傅红雪道：“昨天一到窟兰城，你就要去玉壶馆喝花酒，然后没多久，花花也来了。”

　　路小佳问：“你想说什么？”

　　傅红雪道：“所以，你一直说不知道花花在哪里，是骗我的，你知道花花昨晚会去玉壶馆，才带我去的。”

　　路小佳：“……”

　　傅红雪道：“花花和叶开一直有书信来往，叶开一定知道花花在忙什么，你来之前，叶开一定也向你透露了一些。”

　　路小佳问：“你想去查花无谢正在查的事情？”

　　傅红雪点头。

　　路小佳生气了：“你比花无谢聪明吗？还是你比花家有权有势？花无谢查起来都费劲的东西，你能帮到什么忙？何必去趟这浑水。”

　　傅红雪一脸认真：“就算我查不到，至少，我要知道花花的困境在哪里，才能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路小佳一脸懵逼：“你在说什么天书？？”

　　傅红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告诉我，花花在查什么事情。”
　　路小佳：“你怎么不直接去问花无谢？”
　　傅红雪：“花花不想我插手他的事。”
　　路小佳：“那你为什么不能听话？”
　　傅红雪：“因为我最近在长个子。”
　　路小佳道：“………………”

　　傅红雪执着地继续问：“除了假傅红雪的事，花花还在查什么？”

　　路小佳被傅红雪这倔脾气逼得没柰何，只得长叹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扔给傅红雪。傅红雪打开一看，纸上画着一只暗青色的乌鸦图腾，他默默记下，就把纸还给路小佳。

　　路小佳道：“好像与这图腾有关，叶开只提了一嘴，让我留意着点。”说完，他往后一倒，瘫在床上，一副前途未卜的样子，“叶开一定会打死我。”

　　傅红雪道：“来年我会去祭拜你的。”

　　路小佳：“傅红雪，我有时候真不想和你说话。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气成叶开的。”

　　傅红雪坦率道：“你的眼睛比叶开大一点，终究是成不了叶开的。”

　　“……”路小佳一时不知道是该被傅红雪气到七窍生烟，还是高兴傅红雪夸他眼睛比叶开大一些。

　　傅红雪没再说话，他在桌边坐下，把怀里的银票和银子取出来，数了数，今天交了三十两的房租后，一共剩一千一百九十四两，他取出一千两，又取出个十两，然后把剩下的一百八十四两收回怀中。

　　路小佳一听到银子声，腾跃而起，坐到桌边，感兴趣地问：“傅红雪，你怎么突然数钱了？”

　　傅红雪把一千两分成两个五百两，把其中五百两推到路小佳面前。

　　路小佳的确是贪财，不过，突然被老抠傅红雪主动推到面前五百两，他还真不敢拿了，他警觉地问：“你要干嘛？”

　　傅红雪道：“我请你帮个忙。”

　　路小佳立即从凳子上弹开，拒绝道：“五百两就想买我的命？你也太小瞧我了！”

　　傅红雪指着十两的碎银子，道：“你用这十两，去玉壶馆买一壶西域的葡萄酒。”

　　说完，又把一封写好的家书连同剩下的五百两，也推到路小佳面前：“你买完酒，就把葡萄酒、这封信，还有这五百两，给叶开。”

　　路小佳疑惑：“给叶开？叶开可是在边城呢。”

　　傅红雪道：“对。给你的五百两是佣金，你今天买好酒，就可以租辆马车，回边城了，然后把东西和钱带给叶开。如果脚程快，还能赶上新年。”

　　路小佳道：“你……”

　　傅红雪道：“我要留在这里，你替我向娘和叶开说一声，我会照顾好自己。”

　　路小佳道：“我不能走，我要是这么回去了，叶开打死我怎么办？”

　　傅红雪道：“那你就做鬼来找我报仇。”

　　路小佳翻了个白眼，一脸不理解地问：“这钱既然是叶开给你的，你又何必这么费劲给他送回去，至于那葡萄酒，也不急着这时候送。”

　　傅红雪沉默一会儿，才道：“这钱不是叶开给的，至少叶开不可能给这么多——教里根本没这么多钱，我生病那段时间，把大家的钱都花光了。”

　　路小佳道：“可那信上狗爬似的字——”

　　傅红雪道：“字是叶开的，钱是花花给的。”

　　路小佳提醒道：“花无谢给你的钱，你给叶开，这样不好吧？”

　　傅红雪道：“我会打工去赚钱，平常也不乱花，等钱攒多了，再还给花花。现在天太冷，又下了一场大雪，斑衣教里的人都上了年纪，我怕他们撑不下去，所以才着急让你把钱送回去。”

　　路小佳心中忽然涌起一些感动来：“傅红雪，没想到你还挺有良心的，不过，你给我的佣金，是不是有点多了？你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傅红雪直接道：“我给你少了，你也会自动把差价补齐——”他顿了顿，直视着路小佳，强调一句:“我一开始就给你这么多，希望你能保证把剩下的五百两‘如数’交到叶开手里，不要再藏体己钱。”

　　路小佳嘴角抽了抽，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高山啊流水，傅红雪可真是他的知音啊！

　　*

　　送路小佳出城后，傅红雪就开始找工作，可他一无工作经验，二无一技之长，所以连连碰壁——

　　他想了半天，他的经验和特长好像是“挥刀砍人”，但在这个法治的城市里，这项技能根本派不上用场。

　　天色近黄昏，傅红雪孤零零站在一家棺材铺外，眉头紧蹙，他心里愁到不行。

　　这时，有人叫了他一声：“小雪？”

　　傅红雪惊讶地回头，郁淮已经走到他面前，温和地问：“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傅红雪道：“我就……逛逛。”
　　——找不到工作这件事，要面子如他，忽然说不出口。

　　郁淮却一眼看穿，主动说道：“我有个朋友，想找个刀工不错的人帮忙，你要不要去试试？”

　　傅红雪眼神“叮”地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