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尽花开[傅红雪x花无谢]》苍白微

20、他的刀

　　叶开的脸色还算镇定：“婆婆，有没有可能，是伪造的黑刀呢？”

　　银钩婆婆道：“如果连铸刀的纹路都一样，也不是不能伪造。”

　　叶开道：“那还是有可能的。”

　　丁灵甲质问道：“叶开，就算黑刀有伪造，那《千绝刀法》也可能伪造吗？何况，我亲眼看到了傅红雪杀人！”

　　叶开没搭理丁灵甲，只是看着银钩婆婆，又问：“死亡时间呢？”

　　银钩婆婆背着她的木盒，颤颤巍巍走下灵堂的台阶，气喘吁吁道：“五天前的下午，申时一刻。”

　　丁云鹤也道：“有银钩婆婆在此，时间、凶器、武功绝学都对上了！叶开，你还有什么要包庇他的？”

　　花无谢心下一沉，正要开口说明五天前的下午，案发时，傅红雪和他在一起，根本不可能跑到丁家庄杀人，萧平已抬手按在他肩上，示意他稍安勿躁。与此同时，叶开也朝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花无谢微微一迟疑，便把话咽回去。

　　倒是银钩婆婆虽然看起来年迈昏愦，实则耳聪目明得很，立即察觉到了花无谢，她背着她的木盒，走到花无谢面前，看了眼浑身是伤、昏睡不醒的傅红雪，嘴里“啧啧啧”了好一阵，才叹道：“就是他吗？继承饮血魔刀的小可怜？”

　　花无谢朝银钩婆婆道：“婆婆，杀人的不是他。”

　　银钩婆婆道：“老婆子只负责验尸，不管查案。这些争斗的事，老婆子可管不了。”不过，她用手指了指傅红雪抱在怀里的黑刀，突然道：“这饮血魔刀，可不是什么好家伙，害人不浅啊。”

　　花无谢想到十八年前白天羽被人围杀的事，便也叹口气，傅红雪的悲惨命运，正是从十八年前白天羽被杀开始的。

　　叶开站在银钩婆婆身边，又问：“婆婆，那您能仔细说说，丁灵中被杀的细节吗？”

　　银钩婆婆听问，闭上眼睛，仿佛在仔细回想杀人时的细节，过了片刻，她道：“右手挥刀，刀刃自十寸处入颈，十二寸处出颈，刀口长二寸，最深一寸半，一刀封喉，千山鸟飞绝。”

　　听到这里，叶开舒了口气。

　　丁家兄弟俩对银钩婆婆的复述无异议。丁灵甲亲眼看见傅红雪挥刀杀人的，那一刀下去真是又狠又快，叫站在一旁的他，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花无谢看出叶开神色放松了一些，却看不出叶开神色放松的点在哪里。银钩婆婆只不过是把黑刀杀人的细节说了出来，却没有证明这伤口不是黑刀造成的。

　　叶开则转身，朝向院中盯着傅红雪蠢蠢欲动的那群人，大声道：“大家都听到了银钩婆婆的话，杀人时间是五天前的下午，申时一刻；杀人的刀刃是十寸至十二寸处——应该没有人对银钩婆婆的验尸结果，有疑问吧？”

　　其他人都不知道叶开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不过银钩婆婆说的凶手正是傅红雪，他们自然不会有异议，今天这小怪物必须死在这！

　　叶开看没有人反对，就走到傅红雪身边，蹲下来，然后要拿傅红雪的黑刀。

　　花无谢抬手拦住叶开，轻声道：“红雪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刀。”

　　叶开道：“我这是在帮他洗脱嫌疑。”

　　花无谢不放手。叶开反问花无谢：“你难道不想知道他这把刀的秘密吗？”

　　花无谢：“我虽然想知道这把刀的秘密，但他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连性命都能豁出去，所以我会替他一起守护这个秘密。”

　　叶开道：“花二少你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你以为你这样是在对他好吗？”

　　花无谢：“……？？”

　　叶开问：“为了守住这个秘密，死活不肯拔刀，然后被人围攻差点死掉——这种事，你还愿意再看一次吗？”

　　花无谢心头一震，他犹豫地看了一眼昏迷中毫无所觉的傅红雪。

　　叶开最后问：“你还真想让他被这破刀束缚一生吗？”

　　花无谢眼神一动，松开了阻拦叶开的手。

　　叶开就伸手去拿傅红雪抱在怀里的黑刀，但他的手指刚碰到刀鞘，本来陷在昏睡中的傅红雪猛地就睁开了眼——

　　傅红雪虽然只是小憩了一会儿，但刚才大量药物的进补，让他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他手指紧紧攥着他的刀，戒备地看着叶开，“你要干什么？”

　　叶开满不在乎地一笑：“借你的刀看一下。”

　　傅红雪看了一眼花无谢，花无谢眉头轻蹙、垂眸不语。

　　傅红雪又看了看周围，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的刀，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将花无谢推开，踉踉跄跄站起身，似乎是想往外走。他这么一动，所有伺机想要杀掉他的人，握着兵器也都是一动。

　　不过叶开立即就跟了过去：“别这么小气，让我看看你的刀，又不会怎么样。”

　　傅红雪眉头紧皱，一面往外走，一面说：“你要看，可以回斑衣教再看。”

　　一群江湖侠士已经拦到傅红雪面前，不让傅红雪走出院子。茂竹先生带头道：“傅红雪，你的罪名还没洗脱，这是想逃跑吗？”

　　叶开也道：“傅红雪，把你的刀给他们看看，证明你没杀人，你就可以走了。”

　　傅红雪出不去，只能停下，他低着头，也不去看其他人，低声道：“我不能拔刀，你们认为人是我杀的，我也无所谓。”

　　这话一出口，立即有人抢上前，要从背后偷袭傅红雪，但“叮”地一声，被叶开的飞刀击退。

　　叶开脸色一黑，“我说你们这些人，两句话的功夫都等不及嘛！”

　　便听有人大声道：“叶开，我们敬你是小李飞刀的徒弟，才肯花时间听你这无谓的证明，可这傅红雪不知好歹，你又何必如此包庇！”

　　叶开也不答话，只盯着傅红雪：“把你的刀给他们看看！”

　　傅红雪不说话，提着刀再次想要往外走，但再次被厚厚的人墙拦住。他咳嗽两声，用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血，又转身往回走，但叶开伸手拦住了他，“傅红雪，把刀给我。”

　　傅红雪绕过叶开。

　　叶开忽然手臂一探，抓向傅红雪手中的黑刀，傅红雪抬手躲过，用另外一只手将叶开推开，但傅红雪手上没什么力道，叶开就轻松躲闪开，再次伸手抓向黑刀，傅红雪一个跃身躲开，落地后一个踉跄，“噗”地吐出一大口血。

　　叶开眉头紧皱，也不说话，再次追上来抢刀。傅红雪咬了咬牙，提着一口气，挥刀格开叶开的手。然后两人就缠斗到一起，一时间，在被江湖人士重重包围的庭院中央，一黑一绿两个身影转眼已过了三十余招——

　　两人出手速度极快，一夺一守，围绕着傅红雪手里的黑刀争来夺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连叶开也没想到，刚才昏睡在花无谢怀里，一口气几乎上不来的傅红雪，居然还能撑这么久。

　　花无谢在一旁看着，手里全是冷汗，只有他知道傅红雪早已是强弩之末，现在恐怕只是靠一口气撑着——就是为了守住秘密，连命都可以不要那口气。

　　果然没多久，傅红雪被叶开一掌击中，连退几步，几乎瘫坐在地，他急忙用刀撑住地面，勉强稳住身形，然后呕出几大血。

　　叶开走过去，伸手要刀：“给我。”

　　傅红雪面白如纸，满头冷汗，胸口剧烈起伏，他喘息着吐出两个字：“休想。”

　　叶开忽然道：“是娘让我这么做的。”

　　傅红雪脸上闪过一丝震惊，然后，他道：“不可能。”

　　叶开道：“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我昨晚问了娘，娘说可以这么做。”

　　傅红雪摇摇头：“我不信。”

　　叶开又逼近一步，傅红雪猛地退开一些。叶开只得站住，继续道：“傅红雪，比起这把破刀，娘更在乎你的命。”

　　傅红雪眼神一阵颤抖，满脸不信，他有些生气地看着叶开：“你根本不懂！你根本不知道这把刀对娘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对我意味着什么！”

　　叶开道：“我的确是不懂，这破刀有什么好的，它根本不值得你——”

　　傅红雪忽然大声道：“你闭嘴！”
　　他说完，就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血不停地从他指缝间溢出来，他整个人脆弱的仿佛随时能倒地不起，但他手里紧紧攥着刀，又坚定地仿佛不论是谁都别想从他手中抢走。
　　他痛苦地看着叶开，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能轻易毁掉我拼命想守护的东西。”

　　叶开不敢再逼傅红雪，无奈地问：“傅红雪，这到底是何必呢？”

　　傅红雪不停咳嗽着，根本腾不出空隙说话，他的眼神渐渐开始恍惚，思绪也变得混乱。

　　他疲倦地抬起眼皮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看见了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他，仿佛恨不得立刻扑上来把他撕碎……傅红雪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无比的迷茫，他耳边回响起刚才叶开的问话，傅红雪，这到底是何必呢？

　　他看了看手中沾满血的刀，忽然解脱地想，他要是就这么死去，也许，就可以不用这么累了。

　　“小冰块。”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傅红雪晃了晃脑袋，勉强睁开眼，看见一张笑得很温暖的脸。

　　这温暖，与这冰冷的世界，格格不入。

　　是他的幻觉吗？傅红雪想。

　　用尽全力想了好一会儿，傅红雪才想到一个名字，花花。

　　他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