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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初会这一觉睡得很沉,足足睡了三个小时,再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休息室。
      右手连着吊瓶,她眯眼看了下,是营养液。
      而池烈就趴在床边睡着,短发根根直立,像个小刺猬似的。
      许是怕她中途逃跑,他双手握着她的左手,枕在脸下。

      还真是不客气。
      初会一面腹诽着,一面试探地想抽动自己的手。
      可惜,没抽动。
      整个左手早被池烈那颗脑袋压得没了知觉。

      正生无可恋地发着呆,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
      门后,现出冀琛那张因常年睡眠不足,眼圈发黑的脸。

      冀琛是特意卡着时间,过来帮初会拔针的。
      见她醒了,高兴得仿佛黑眼圈都外扩了一圈。
      “师姐,你醒了?”

      初会“嘘”了声,眼神示意冀琛还有人睡着。
      冀琛了然,走过来帮她拔掉针头。
      止住血,初会才小声问他:“我怎么了?”

      “累的呗,加上低血糖,就晕在检验科了。”
      冀琛边快手快脚地处理吊瓶和废物,边道:“正好老方路过,顺手给你检查了下,开了营养液给你。”
      老方——心脏外科的另一位副主任医师,全名方戎。

      “我晕在检验科了?”那岂不是很丢人?
      初会鹿眼圆瞪地看着冀琛,仿若他敢说出肯定回答,她就能再次晕厥。
      可惜冀琛没听到她的心声,实诚地点了下头。
      “对呀,”他尤未觉察初会的崩溃,朝池烈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详尽地补充道:“你弟抱你回来的。”
      “……”
      很好,更丢人了。

      恰逢此时,床上趴着的人动了。
      刚睡醒,池烈还有点懵。
      抓着初会的手就要去揉自己睡僵的脖子。

      这一下,可把初会方才还没知觉的手,戳中了麻筋儿。
      从指尖到掌心,连带着半条手臂都开始发麻。
      激得初会实实在在惊了一声。

      池烈应声睁眼,黑眸一秒焦距,落在初会身上。
      “姐姐,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手啊……”
      初会抖着声,诚恳道:“你能放手吗?它麻得我要哭了。”
      “……”
      池烈依言照做,而后乖巧地站在床旁的模样,如同做错事被罚站小孩儿。

      冀琛见他尴尬,笑着打圆场。
      “哎?弟弟的手不麻吗?”
      此话一出,初会也看向池烈的手。
      对呀,她的手被他枕在头下,麻得生不如死,没道理他自己的手安然无恙啊。

      可是池烈的手,确实没什么感觉。
      “刚才有一点点吧,我没注意。”池烈甩甩手,说的风轻云淡,“这会儿早没感觉了。”
      冀琛啧啧两声:“还真是年轻,身体底子好啊。”
      初会:“呵。”
      嗯,我老了。

      池烈也跟着笑了笑,未觉氛围不对。
      眼睛只盯着初会看,“姐姐,你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没。”
      初会仰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地想。
      除了丢人,其他都好。

      虽然初会一再强调自己感觉良好,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池烈仍坚持等到初会的全身检查结果出来,确认身体各项数据没有问题,才同意她离开医院回家。
      可说到回家问题,两人又产生了分歧。
      池烈要送初会回家,话刚说完,就遭到后者断然拒绝。

      “我很感谢你照顾我,但是我可以——自己回家。”
      当着冀琛的面,初会不欲把话挑明,落池烈的面子。
      只着重咬着“自己回家”四个字暗示他。
      她相信他明白。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方才还因着她身体无恙,笑得一脸灿烂的大男孩,兀地淡了笑意。
      单薄的眼皮高高掀起,折了几折,压着沉沉的锐利。
      黑漆漆的眼珠,定定地直视着她,再无一星光亮。

      初会被他瞪得一怵,正琢磨着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见池烈已经脸色如常,没事人似的笑起来。
      “琛哥,你来说。”
      他上前一步,在冀琛看不到的视觉死角里,抬手,紧紧按住初会的手,修长骨感的五指,近乎强硬地挤进她的指间,十指交握。

      初会被他近乎霸道的动作惊了一跳,想挣,却挣不开,又碍于冀琛在场,不敢动作太大。
      又急又气,连泛白的脸色都无端添了两分红。
      池烈却好似对她的反抗恍若未觉,只笑看着冀琛,等他的答案。

      冀琛忙着自己的事情,对两人之间的暗涌毫无所觉,考虑到阮初会当下的身体情况,真心实意地帮腔:“师姐,你现在这个身体状态,确实需要多休息,不适合开车,就让你弟送你回家呗。”
      说罢,又补了一句:“这样,咱科的大家伙也都能放心。”
      “……”
      冀琛祭出全科的面子,初会再拒绝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说到底,她和池烈之间是私人问题,她也不欲多做辩解,只得压着气,妥协。

      见她点头,池烈自是顺杆就爬,当即将空着的手,伸到初会面前,“姐姐,把车钥匙给我,我开车,你休息。”
      背对着冀琛,他笑得肆意。
      微微倾身,漆黑的眼眸再次逼近初会,却像是借了窗外为数不多的阳光,亮的骇人。

      耍心机的小孩儿!
      可这个小孩儿一心为她着想,她虽恼他自作主张,却实在生不出半点讨厌。

      算了,同小孩儿计较什么。
      初会噎着气,借着找钥匙的动作,甩开池烈的手。
      这一次池烈没再坚持,笑着接过车钥匙,乖觉地跟在初会身后,直到把车子稳稳地开进初会家楼前的停车位里,都没再挑战初会的底线。

      但等两人下车……
      “就送到这里吧。”
      公寓楼下,初会左手抄兜,右手前伸,挑眉示意池烈:“车钥匙还我。”
      池烈却恍若未闻,擦过初会走向公寓楼门口,“我送你上楼。”

      初会站着不动:“不需要。”
      “需要。”池烈坚持。

      四目相对,对峙沉默。
      四下无人,拼赌底气。

      终是池烈先软了声音,“我不放心你,姐姐。”
      他走回初会身边,目光诚恳,态度小心。
      “我只送你到门外,好吗?我保证。”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什么都觉得矫情。
      可这里毕竟是她最后的私人领域,初会不免挣扎。

      对此,池烈看得分明。
      既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他回忆了下学校里见过的女孩子们撒娇的招数,有样学样地抬手,食指并中指捏住一点初会的衣袖,
      “走吧,姐姐。”

      他笑得温软,星星般的眼也眯成弯弯的模样。
      初会却意外触到他眼底隐约的疲惫。

      想是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好好休息。
      即便因为年轻,身体底子好,脸上看不出倦意,但眼底的疲惫却藏不住。
      一时不察,就叫初会捕捉到了这一点隐秘的示弱。

      初会心里一软,彻底败下阵来。
      “……走吧。”

      小区安保设施不错,从楼门到电梯,里外两层密码锁。
      输密码时,初会本想避讳一二,手刚一停,就听到池烈在身后满不在乎地嘟囔:“姐姐,我一学计算机的,这么简单的密码根本不需要我动脑子就能破,你信不信?”
      “……”
      行吧,你说是啥就是啥。

      电梯停在26层,初会迈步而出,走了两步,回过身。
      池烈仍站在电梯里,手按着电梯门,微扬下巴,示意她开门:“放心,我看着你呢,姐姐。”

      我看着你呢,安心回家吧。
      小时候,初会怕黑,一到晚上,就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
      母亲也是这样,微笑着站在她身后,温柔地鼓励她。
      “我看着你呢,会会,往前走,不要怕。”

      可是自从母亲走后,她有多少年,不曾听到这句话了呢?
      太久了,久到回忆被深埋进岁月,褪了颜色,散了温度。
      时隔经年,说话的人换了,场景变了,她也长大了。
      这一掌虚握的时间中,只有池烈,只有电梯里,那个满眼炽热的大男孩,是真实的。

      初会攥着手,指甲无意识地扣了扣掌心,一步一步走到门前,开门,再关门。
      门里,初会泄了一身力气,抱膝坐在门后。
      门外,电梯关闭,下行,带走了池烈,也带走了耳畔的全部声音。

      心,忽然就空落落的。
      空气里,是说不出的沉闷。

      口袋里,手机铃响,初会低着头,盲划屏幕,按下接听。

      “会会,”
      熟悉的男声自听筒传出,像张开的网,声波所到之处,尽是囚笼。
      “酒会的裙子合适吗?”

      “合适。”
      “那就好,我特意让秘书根据你的尺寸,飞到巴黎帮你定做的,她的眼光一向不错。”

      “谢谢。”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应该的。”
      男人从善如流,却又毫无真心。
      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早已经如此维持了许多年,但这一刻,阮初会放纵了心底那一丝厌烦。

      笼中贵雀,难得挣扎。
      “顾明谦,你不累吗?”这么多年,你装得不累吗?

      电话那头,顾明谦难得地怔了一怔。
      脑海中似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快到他抓不住,又无迹可寻。
      只下意识地问她:“你怎么了,会会?”

      “没事。”
      初会吸着气,勉强稳住声音,闭上眼,逼退眼底的温热,也强迫自己咽下冲到嘴边的叫嚣。
      那样很不淑女,所以,不可以。
      理智回笼,自小刻进骨子里的教养压着她慢声细语。
      “酒会见,明谦。”

      挂断电话,初会甩掉外套,边走向浴室,边将身上脱下的衣服踩在脚下。
      而后光脚踩进浴缸,慢慢地躺进去。
      安静地等待着温热的水漫过全身。

      这是她十八岁之后养成的习惯。
      一旦自已的情绪难以掌控,就用水来隔绝外物。
      完全静闭的空间里,所有不合时宜的疯狂和软弱,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沉溺水底,再无痕迹。

      可是今天,到底诸事不顺。

      水下,初会刚沉进去不足五分钟,心未落定,门铃就被人按响。
      初会本不予理会。
      偏那门铃响了又响,颇有几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决。
      没多会儿,门铃停了,换了人声。
      “姐姐!是我!”
      手动拍门的动静自然比门铃更甚,再加上池烈坚持不懈的呼声。
      杀伤力堪比二级噪声!

      这下别说静下心收拾情绪。
      她烦得都要炸了,好吗!
      好,很好!
      小崽子得寸进尺,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初会猛地翻身坐起,浴缸里的水和泡沫随之泼了一地。
      她看也不看这处狼藉,抬腿踏出,光脚走去淋浴下,迅速冲干净满身的泡沫。随手裹上浴袍,边走边系衣带。
      也懒得穿鞋,就这么散着满身水汽,走到门前,一把拉开大门。

      下一秒,一张尤自滴着水珠的黑脸,对上一张年轻帅气的笑脸。
      四目相对,笑脸愣了愣,视线礼貌又克制地在初会近乎黑透的脸上转了一圈,旋即侧过身,乖觉地在不触碰到初会身体的空间外,把自己挤进门。
      确定安全入侵,池烈举起拎在手里的几个袋子,呲着一口白牙,乖巧道:“姐姐,我来给你送饭。”

      呵。
      初会闭了闭眼,没力气跟他计较。
      留下句“换拖鞋”,便走去卧室换衣服。
      方才她一时气急才裹着浴袍来开门,现下回过神,再看自己这身衣着不整的模样,到底不合适。

      池烈把自己带来的餐点就近放在小吧台上,一一摆好。
      这才走回门口,拉开鞋柜门,一眼就看到鞋柜第一格里那双宽大的棕褐色男士拖鞋。
      心里一磕,伸出去的手就顿了顿。
      视线垂落到地板上,套着白袜子的双脚旁,是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一路蔓延至卧室。

      看着那扇紧闭的木质门,池烈的心渐渐落定。
      旋即取下男士拖鞋,踩在自己脚上,想想不解气,又跺了跺脚。
      这才将鞋柜第二格里的粉蓝拖鞋拿在手上,走去卧室门口。
      抬手,轻叩两下。

      “姐姐,拖鞋我帮你放门口了。”
      待里面人应声。
      池烈略觉气顺,连带着看到地板上残留的水渍都觉得可爱。
      管她拖鞋是为谁备的,他穿上就是他的!

      怀揣着“男主人”思想的池烈,瞪着地板上连串的水渍脚印想了想,还是准备去洗手间里找块抹布擦干净。
      推开洗手间门,却着实怔了三秒。
      地面上,目之所及尽是女性的衣物——衬衣,长裤……甚至内衣。
      浸着洗澡水和泡沫,散落一地。

      待飘忽的目光触到挂在浴缸边上那件黑色蕾丝文胸,池烈猛地闭眼,关门,转身回到客厅,下一秒,脸色爆红。
      恰逢此时,初会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你在干嘛?”
      “……找抹布。”池烈干巴巴道。

      初会狐疑地看他一眼,见池烈除了脸色有点红之外,并没别的异样,也没多想,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随便取了块抹布递给他。
      “喏。”

      待池烈细细地将地板上残留的水渍擦干净,脸色已恢复如常。
      洗过手,坐回吧台旁,池烈也不急着吃饭,反倒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初会家里转了一转。
      公寓不大,两室一厅,家居不多,除了必要的家装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
      这公寓……干净到让人觉得空旷。

      池烈将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推至初会手边,目光锁定对面刚洗过澡,神情略显慵懒的女人,思忖道:“姐姐,你一个人住吗?”
      初会拆了一把塑料勺,“嗯”了声。

      “那我搬过来陪你好不好?”
      “不好。”初会果断拒绝。

      “别这么武断嘛,姐姐。”池烈笑着,再接再厉。
      “我可以帮你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我什么都会!”

      初会抬眸看他一眼,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态度依然不为所动,“我不需要。”

      “姐姐……”
      “池烈,”初会放下勺子,将口里温热的米粥细细吞下,抬眸,认真看着对面距离自己不足一米的,那张年轻张扬的俊脸,一字一顿地打断他:“我们不合适。”
      话一出口,初会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拒绝,远比承受来的简单。
      “我们真的不合适。”

      不论年龄,阅历,乃至家庭背景,统统都不合适。
      可是这些一早准备好的腹稿,在对面人忽然站起身时,兀得失去了声音。

      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渐渐收了笑。
      他起身,弯腰,逼近她未施粉黛的脸。
      即使凑近看,池烈的眼睛,也好看极了。
      漆黑的眼珠揉了细碎的阳光,亮亮的,像纤尘不染的星海。
      可是星海的中央却不合时宜地映着她僵硬且底气不足的脸。

      初会下意识地后仰,退开他的逼近。
      却被池烈先一步察觉到意图,一抬手就按在她肩头,让她退无可退。

      “姐姐,是不合适,还是不喜欢?”
      “不合适,更不喜欢。”

      “姐姐,说谎可不是好孩子呢。”
      “我没说谎,你……”坐下。

      “是这样吗?可是你的眼睛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池烈歪了歪头,勾唇,露出一点虎牙尖尖。
      伪装乖巧的小狼崽子终于不再隐藏他与生俱来的尖利的爪牙,攻击十足。
      “姐姐,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喜欢我,喜欢我喜欢得要命!”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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