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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北方冬风,干冷裹寒,拂面留痕。
      阮初会将车子从阮家老宅开出来后不久,便停在一处岔路口的边上。
      车窗降下,她坐在车里,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吹了一刻的冷风,抽了一支烟。

      红唇轻叹,灰白的烟云飘飘渺渺散在车窗前,衬得远处的灯火更如海市蜃楼般看不真切。
      须臾,车子重新启动。
      却与回公寓的方向,背道而驰。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雪,今冬的第二场雪,来得猝不及防。
      稀稀落落的雪星晶莹剔透,迎风起舞,风停飘落。
      倘若触到熄火已久的车窗上,便转瞬成冰。缠绵在玻璃上,折射着星微的光,却又五彩斑斓。

      室外很冷,冷得人恨不得裹上羽绒服,缩起脖子,藏起脚丫。
      然而,酒吧里却有天差地别的热,热得人丢掉外套,甩去厚重,恨不得单衣游走。

      舞池里,昏暗闪烁的光束下,人头攒动不辩你我。陌生男女合着震耳劲爆的键盘乐,贴身扭动着热辣似火的舞步。发丝在调笑声中,被甩出暧昧的弧度,酒精在推杯换盏中,肆意发酵,迷乱着心神。

      酒吧一隅的吧台旁,独自饮酒的女人自踏入这一方迷乱起,就吸引了周遭无数觊觎的目光。
      单色衬衣和高腰西裤遮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姿,禁欲的装束下藏着勾人又矛盾的曼妙。
      偏她美不自知,只散漫地自酌自饮。

      颈侧的黑发乖觉地拢在耳后,若隐若现出一对莹润中已染上绯红的耳垂。耳下相连的脖颈修长瓷白,随着她饮酒的动作不时仰出一抹诱人的弧度。
      漫不经心却美得更叫人心痒。
      以致整晚,扑上来试探她底线的狂蜂浪蝶接连不断。

      阮初会单手撑头,抬手,再次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落杯,冷眸睨向身侧意欲近身的陌生男人。
      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顿觉鼓舞,脸上挂着自认优雅又帅气的笑容,含笑举杯:“Cheers.”
      男人黏腻露骨的目光终于让阮初会的耐心彻底告罄。
      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红唇微启,扯出一丝睥睨又嘲讽的弧度,“滚。”

      男人脸色一僵,虽觉丢面,倒也知趣,嘀咕了声什么,便很快走开。
      夜店这地方,大多来寻刺激。露水情缘而已,你情我愿才最有趣。
      这女人美则美矣,但眼神清明不好糊弄,他实在没必要硬上,只等在一旁,伺机而动即可。

      吧台里的调酒师阿肯目光扫过那男顾客落座的方向,径直将手里刚调好的鸡尾酒放在阮初会面前,提醒道:“会姐,那人没死心呢,要不要让人扔出去?”
      阮初会歪着头,不甚在意地道了声“无妨”。
      垂眸,便被面前的那杯新调制的鸡尾酒吸引了目光。

      杯中,依稀可辩的猩红色调下,隐约藏着几许妖冶的蓝,于昏暗闪烁的摇头灯光下,徐徐回旋,上升,却并不突破酒面,偏安一隅般,乖乖藏于暗红之下。
      “这酒叫什么?”初会问阿肯。
      “隐秘。”

      隐秘。
      阮初会默了一声,再看向那抹酒中秘蓝,也觉得应景。笑了笑,举杯细品,更觉喜欢。
      “不错,再调一杯。”

      阿肯依言上酒,看出初会喜欢这酒,又笑道:“老板取的名。”
      “呵,”初会轻嗤一声,“难得你们老板智商在线一次。”
      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未落,阮初会的肩头便攀上一只仿若无骨的手,染着玫瑰红的指尖顺着初会衬衫上丝线绣致的暗纹划过她纤匀的脖颈,最终停留在她秀巧的下颚上。
      拇指并食指一捏,将那张冷了整晚的漂亮脸蛋略微抬起,朝向自己。

      “又和阿肯一起背着我,偷偷说我坏话,是不是?”
      来人正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也是阮初会自小最好的朋友——靳飒。

      “哪背着你了?我们俩这不是当着你的面说的嘛。”
      阮初会向后撤出她的掌控,目光略过靳飒身上羊绒披肩未遮住的胸口,毫不意外地看到那汹涌的嫩白上,残留着几处醒目的红梅。
      “啧,难怪今天来得这么晚,今夜侍寝这位很凶嘛。”

      靳飒顺着她的目光也落在自己的胸口,戏精上身般点点头,“是有点,好不容易才哄好了他,偷跑出来见你的。”
      说得好像她俩是出来私会似的。

      “哈。”阮初会没忍住,一记白眼甩过去,“打扰了!要不然你回去继续?”
      “呦,我们会会醋了?”
      靳飒见好就收,一面招呼阿肯给她调酒,一面揽住阮初会的肩头,轻轻地晃:“小狼狗哪里比得上会会在我心里重要!只要你一声令下,他就算箭在弦上,我也能穿衣服走人,头也不回!”

      两人靠得近,靳飒身上玫瑰沐浴乳的香味渐渐将阮初会包围,驱散着周遭混杂难言的陌生气息。
      “洗过澡了?”
      阮初会终于轻叹一声,放松地靠在靳飒的肩头,闭了眼。
      “那必须的呀,”靳飒抿了一口阿肯调好的酒,“来见你,当然要先洗得白白净净了。”

      ——

      阮初会和靳飒算是自小相识。
      两人从小学起就在一个班,因为都长得漂亮,时常被人拿来比较。
      阮初会是个矜持明朗的温软性子,靳飒却是个点火就着的火辣性格。
      以至于小学同班六年期间,两人之间说过的话十指可数。

      等上了初中,阮初会越发温雅端方,清丽的小脸上明眸皓齿,笑容雅致。
      而靳飒却成了学校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她个性张扬,热情肆意。喜欢他的男孩子几乎遍布各个班级。

      可怜两人还是同班,却渐渐两看生厌。
      靳飒觉得阮初会是个装模作样的白天鹅,圣母又做作;阮初会看靳飒像急于开屏的花孔雀,低俗又咋呼。

      直到花孔雀被校外的两个小流氓堵在巷子里,要掀她的红裙子,白天鹅圣母心作祟,举着手机扬言已报警。
      吓跑了小流氓们,阮初会也顾不上解释,急忙拉起靳飒的手疯狂地朝巷子外狂奔。

      略过耳畔的风也吹起她们的裙摆,带着那年夏天巷子里潮热的气息。
      两人一路从巷尾奔至街头,等身后终于没了小流氓的追赶声,才敢停下脚步,大喘粗气,然后,你看着我甩歪的发辫,我看着你跑歪的红领巾,相视大笑。
      之后,白天鹅和花孔雀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相交多年,靳飒还是那个花孔雀,她洒脱、热情、流连花丛。
      可阮初会早已不是儿时那个表里如一的小白天鹅。
      她的疯狂,只藏在寡淡冷默的外表下,不能为外人道,更鲜为人知。

      ——

      靠在肩头的人,良久不语,却让靳飒直觉她心里憋着大事。
      果不其然,阮初会再开口,就给她扔下一枚炸弹。
      “付美荣盯上顾明谦了。”
      “……”
      靳飒默了一秒,难以置信地“哈?”了声。
      见初会不理她,才确信这个消息不是好姐妹的玩笑话。
      她接过阿肯调好的酒抿了一口,咂摸几秒,戏谑地笑起来。

      “顾明谦的口味已经这么重了吗?他们两个搞一起是要做什么哦?你爸虽然这几年腿脚不好,但是揍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嘛!”

      靳飒越想越乐:“而且付美荣的年纪和他妈有的一比吧,他到底怎么下得去嘴啊?以后遇到他妈,他妈对他说:‘儿子,这是我麻将搭子,你付阿姨。’顾明谦说:‘这是我女人。’哈哈哈哈哈,这个垃圾太狗了!”

      阮初会趴回吧台,单手撑头,偏过脸,听着靳飒一惯极度夸张又异于常人的脑回路,一时不觉莞尔。
      见她笑了,靳飒也收起几分故意夸张的表情。
      “笑了就好。”
      靳飒慢品着酒,戏谑道:“方才见你一脸苦大仇深,借酒浇愁的表情,我还以为是世界末日到了呢。”

      说着她啧啧两声,不无感慨道:“有时候我总怀疑,顾明谦对你才是真爱吧?他这些年,身边环肥燕瘦,莺燕不绝,偏偏对你不敢越雷池一步,就差把你供起来了。难道真的不是爱你爱得深沉,而不自知?”

      这回,初会是真的笑了,“你是想说,在他心里,我等同他第二个妈?”
      靳飒扬眉一笑,举杯邀初会碰杯。
      “那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

      随着玻璃杯之间发出“叮铃”一声,清脆,又细弱的声响,初会杯中那抹一直臣服在猩红下的秘蓝,忽然急速升腾而起,几乎撕破猩红。
      却只是一瞬。
      下一秒,秘蓝再次下沉,乖觉地潜伏。

      靳飒瞧着这酒有趣,一叠声地喊阿肯给她也调一杯。
      初会却撑着下颚,目光懒懒地睨着酒杯里那抹若有似无的秘蓝,渐渐出了神。
      总觉得,心口有什么念头,就要破土而出。

      偏偏,还差了一点疯狂。

      “会会?会会?”靳飒一连唤了两遍。
      初会才回过神,懒声反问:“怎么?”

      “不是我怎么?是你怎么了?”靳飒揽着她的肩,头抵着她的头,“别担心会会,以付美荣那个脑子,翻不出什么新花样,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会帮你的。”

      “你帮我呀?”
      初会笑了笑,鹿眼眯起来,如两弯月牙眼,乖巧的模样,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下一秒,却再次扬起手,饮尽杯中烈酒。
      含糊地长叹一声:“可是飒飒,你帮不了我的呀。”

      “我怎么帮不了你了!”
      靳飒被初会的话激得一冲动,站直身体,瞪圆了一双凤眼,豪爽道:“会会,你说!你想要什么?”

      初会有些醉了,失了靳飒的怀抱,便彻底趴在桌上,目光也涣散的盯着某处,只有嘴角赌气似的撅起来,张张合合的,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靳飒觉得她有点奇怪,遂侧耳过去。

      “我想,想要……”他。
      含着酒气的女声,温柔轻软,却让靳飒听不真切初会到底想要什么。
      不免追问了一句:“会会,你到底想要什么呀?”

      会会,想要,他呀。
      可是会会要不起啊。

      他那么好,阳光干净,热烈坦荡。
      他送我一眼星辰,对我说好喜欢我。
      可是,我不配。
      我挣不开这一身枷锁,所以,连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我洗不净这心底繁杂,所以,连光明正大接受他的勇气都不敢有。

      怎么办呀?
      会会该怎么办?

      初会迷迷糊糊地想着,心里越来越疼。
      醉了酒的眼泪,堪比打开水龙头的自来水,说来就来。
      “飒飒,会会好难过。会会想要星星。”

      星星?
      什么鬼!
      可靳飒已是多年不见阮初会在她面前掉这么多眼泪,当即跟着一慌。
      一面接过阿肯递来的面巾纸,手忙脚乱地给阮初会擦眼泪。
      一面轻声哄她,“好好好,要星星!飒飒赚钱给会会买星星好不好?”

      “你买不起。”
      “……”
      靳飒一噎,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带看不起人的呢?

      然而不等靳飒把这口气喘匀。
      渐渐停住落泪的阮初会却用下一句话,再次斩断了她的呼吸。

      “飒飒,”
      阮初会睁开眼,眼中挣扎沉沦参半,清明迷惘参半。
      “我想和顾明谦解除婚约。”

      “……”
      靳飒缓缓咽了口气,又默了许久,才低低长叹了一口气。
      “你疯了吧。”

      靳飒能理解初会心中对这门婚约的反感。
      不是反感顾家,或者顾明谦。
      而是恨身不由己的自己。

      这门婚约的存在像刻着罪诏的枷锁,锁在她身上十年之久。
      压着她谨小慎微,逼着她俯进尘埃。
      偏偏,那是能保初会小命的婚约。

      立时易,解时难。
      非伤筋动骨,抽筋扒皮,不能善了。

      所以靳飒一直觉得初会所说的解除婚约,只是她酒精上头,随口醉话,仅此而已。
      直到,在初会的公寓里,见到那个眼中有星辰,心中是初会的大男孩。
      靳飒一瞬间觉得——完了。
      要疯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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