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秋月长空

45、番外 入戏(二)

　　蒋锡欢这部新电影的保密工作做的尤其好，直到进组前一周江莫杨才拿到剧本，他这才知道整个故事线。剧本上印着“戏子”两个字，不出意外的话这也将成为电影的名字。

　　他饰演的角色叫裴逸山，是个隐藏身份的特工，试戏时蒋锡欢助理介绍的角色背景就是他其中一个掩饰身份。闵琰饰演的是军阀应鹤与，为人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称霸一方。试戏的第一段其实就是裴逸山接到新任务，接近应鹤与博取好感，为的是拿到一份与某个密探有关的机要文书。

　　看完剧本，江莫杨总算明白了他试戏时那种异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戏子》的主线是阴谋和谍战，感情线不多，基本都集中在两个男主身上，是的，这是一部同性题材，还不是走当下流行的隐晦风，他和闵琰还有吻戏和床戏，不多，但描写的很香艳，且都很重要，就是不知道拍的时候会怎么呈现。

　　江莫杨看完着实震惊到了，既是被剧情的曲折和反转所吸引，也为两个男主的感情所动容。只是因为没接触过大荧幕，江莫杨很怀疑这种尺度能不能过审，或许拍的时候会调整尺度也不一定，总之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这几天心花怒放地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带着笑容。在陆昭家聚会时，袁励都看不下去了：“你脸笑的不酸吗，我看都要练出肌肉了吧？”

　　江莫杨才不管，一脸的神采飞扬：“我乐意。”

　　陆昭笑了笑：“你别管他，他这是痴心妄想久了，一朝美梦成真可不嘚瑟吗。”

　　袁励今年已经上班了，平时也是经常忙的头脚倒悬，陆昭回来后他们也就约了几次。发小是这样的，即使长时间不见面甚至不联系，只要一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不会让人感到疏远陌生，就好像他们一直都在似的。

　　“蒋导挺严的，我算是新人又是和闵老师搭戏，应该更加努力。”江莫杨说，“这次进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回来，昭哥也要开学了，这下励哥你要成孤巢老人了。”

　　袁励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我也很忙好吗？”

　　最终三人约好，等过年那会儿，大家都有空的时候再好好聚一聚。次日，陆昭返回A市，成了先走的那个，三天后，江莫杨也拖着大包小包进组了。

　　剧组给他安排了一个男助理，叫常彦，比他还小，今年才22岁，刚刚大学毕业，脸上还带着稚嫩，人有点害羞话不多，但是做起事来风风火火很干脆，江莫杨还挺喜欢他的。他是最先进组的一批，基本上其他主创都还没来，蒋锡欢和编剧跟他讨论了两天剧本和人物，之后闵琰才进了组，于是成了他们四人围坐讨论。

　　越是和闵琰接触久了，江莫杨越是佩服他。他没有任何明星架子，助理只有两个，一男一女，分别处理不同的事务，吃穿使用方面全不计较，出行也一贯低调。最可贵的是，不论是对导演、场工还是江莫杨这样的小透明闵琰都一视同仁，虽然他话少表情不多看着很高冷，但和他接触却让人有说不上的舒服，就好像一个身边的普通人在和你寻常说话一样，没有任何的距离感。

　　这次时隔3年拍新作，不论是剧本、演员阵容还是对细节的要求，方方面面都能看出蒋锡欢的用心，不出意料的话又是一部奔着得奖去的片子。这戏的主创除了江莫杨以外都是业内喊的上名号的戏骨和前辈，他还没因为一飞冲天而被冲昏头脑，兴奋劲过去后，江莫杨彻底冷静下来，圈内论演技和形象比他优秀的青年演员肯定不少，他不禁好奇蒋锡欢为什么最后选了他。

　　他来不及自行惭愧，剧就开机了。计划的拍戏周期是五个月，江莫杨先前演电视剧基本是三个月左右拍完，没想到电影篇幅短反而更耗时，要是中间有个什么耽搁，能不能在过年前拍完都不好说。开机前他想东想西地想了很多有的没的，到真开始演时人反而平静下来了，不得不说闵琰是个好演员也是个优秀的引路人，演对手戏时江莫杨总是被他的演技吸引，因而很快就能入戏。

　　闵琰的水准在那，加上江莫杨发挥的不错，因此拍摄出奇的顺利，除了有几场戏蒋锡欢要求多拍几条备用，其余的两个人基本都是一镜到底，试戏的那场初遇戏也是一次就过。

　　由于对手戏很多，大多休息时江莫杨总和闵琰在一起，不仅如此，他们还共用一个化妆间，就连酒店房间也连在一起，按蒋锡欢的说法是为了培养他们的默契和感情，也方便他们讨论剧情。闵琰特别敬业，有时候下戏还早的话就会和江莫杨一起吃宵夜，顺便讨论今天拍的哪个细节有什么问题或者优点。

　　本来江莫杨在偶像面前还有点端着，但相处时间久了，渐渐的暴露了话痨的本性，两个人的聊天话题也就不再局限于片场和剧情那点事。熟悉后，江莫杨经常借机串闵琰的房间和偶像近距离接触，因为闵琰不玩游戏，两个人就一起看点节目或者电影，权当放松和娱乐。

　　戏拍到快一半时两个人的关系渐入佳境，戏里剧情到了重要阶段，两个主人公的感情戏也来到关键转折期，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第一场亲密戏如期而至。

　　江莫杨毕竟年轻，以前老是拍言情剧的男二，吻戏轮不上他，他担任男一的也只是借位，何况那剧至今播出无望，因此严格来说他的荧幕初吻还没给出去。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竟给了闵琰，虽然是他偶像吧，但到底是个男人，这吻戏还和那种小甜剧里的蜻蜓点水单纯的嘴贴嘴不一样，是成熟男人之间夹杂着欲念的荷尔蒙碰撞，蒋锡欢要求不能借位，必须亲自上，不仅如此还得沉浸还得激情！

　　拍了几条下来，江莫杨还是有些放不开，蒋锡欢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急着继续，而是让两个人休息片刻，单独交流。

　　江莫杨边垂首自责边说服自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吻戏呢，这就不行了，那后面床戏怎么整？

　　在他忙着天人交战时，突然觉得脖子一凉，抬头看去，闵琰就把水里的水递给了他。

　　“谢谢。”江莫杨拧开盖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喝完也不敢看闵琰，只是小声道，“对不起啊琰哥，你演的都很好，就是我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他们熟了后，江莫杨不再张口闭口老师而是亲切地叫琰哥。

　　私底下闵琰的脸上一向没有很明显的表情，他没有指责的意思，而是在江莫杨身边坐下，平静道：“莫杨，你谈过恋爱吗？”

　　“啊？”江莫杨愣了愣，缓缓道，“谈过。”

　　“那你接过吻吗？”

　　这问题已经很私人了，但闵琰问的很坦荡，江莫杨知道他没别的想法，所以并不觉得冒犯。

　　“有过。”江莫杨知道他的意思，垂眸道，“但是我们接吻很单纯的，没有别的想法，这种很欲的吻是真没经历过。”

　　“你觉得为什么都是接吻，给人的感觉却不同？”

　　他突然发问，让江莫杨有种被老师当场点名的无措，他上学时就怕老师点他回答不知道的问题，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闵琰难得笑了，他拍了拍江莫杨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继续了。

　　“感情有深浅之分，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和你女朋友感情不深，而是说，每个人由于经历和性格不同，也会影响到感情的表达。有的人习惯外放，有的人习惯藏在心中。”闵琰点了只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脸在氤氲的烟雾中显得格外成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应鹤与看似霸道恣意，应该属于外放型，但那其实是他的伪装，其实他对裴逸山爱的深沉却有口难言，所以他只能借助这个机会宣泄自己。接吻的时候他可以不必藏着装着，这时候的他是最真实的。”

　　闵琰很快抽完了一根烟，将火踩灭后将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中，他转身对江莫杨笑了笑，食指轻轻触碰在他的嘴唇上：“越是深沉和成熟的男人接吻时往往不是单纯的，而是一种无声的交流和对话。”

　　“看来你本人还很清纯。”闵琰看着有些呆滞地江莫杨，笑着移开了手，“但你现在是裴逸山，想想他的身份、立场、他对应鹤与的情感，在这种时候，作为裴逸山究竟会怎么表现？”

　　休息结束，这次蒋锡欢清了场。

　　应鹤与今天喝的有点多，脸有些红，脚步虚浮地摇摇晃晃进了房间，裴逸山伸手扶了一把，被反手制住手腕，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压在门上。

　　“你喝醉了！”

　　“是，我是醉了。”应鹤与看着他的脸，笑意渐渐散去，目光下移至他的唇上，嘴唇抿成一条线，还有些苍白，但在他眼里好像分外诱人。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含住了那张唇，先是下意识地吸吮，一寸寸碾过，让苍白的嘴唇回了春。裴逸山挣扎无果，只能先随他去，亲了一会儿，应鹤与的酒醒了大半，但意识却好像更混沌了，他放开了裴逸山，抬头看了一眼，看着被折磨地鲜红的嘴唇，眼里渐渐涌上了别的意味。

　　裴逸山用手将他推开了些，嘴唇动了动，可看到他的神情后原本要说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应鹤与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摩挲着裴逸山的右脸，慢慢抬起他的下巴，又亲了上去，这次他不甘于停留在表面，先是用舌头舔够了再撬开嘴，和对方的舌头玩一场追逐游戏。裴逸山渐渐闭上眼，本来挡在两人之间的手默默抽开，逐渐攀上应鹤与的背，紧紧地与其相拥。

　　“cut！好，这条过了！”蒋锡欢显然很满意他们这次的表现，面带微笑开始查看显示器。

　　说卡的下一秒闵琰就放开了人，江莫杨睁开眼时还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闵琰提醒道:“这条过了。”

　　江莫杨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点点头，恢复好情绪后偷偷往闵琰那看了一眼，他正在和助理聊天，看样子没受到什么影响。江莫杨内心感叹道:不愧是他偶像，入戏出戏皆在毫秒之间，如行云流水般自如。

　　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江莫杨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他隐约感觉有什么正在脱轨，开始往意料之外的方向去了。

　　这场戏后江莫杨在演绎时更加成熟了，后来亲密暧昧的床戏尺度虽大，也只拍三次就过了，他渐渐地融入了裴逸山这个角色中，有时候甚至演出了蒋锡欢预期之外的效果。

　　演到当初第二段试戏片段时剧情已经接近尾声，江莫杨整个人的情感已经达到了饱和状态，举手投足已经不像是在演戏，自然到和闵琰对戏也不处在下风。在裴逸山说“你我之间，何谈真心”时，他已经眼眶带红，在应鹤与说“我的真心全付给了你，是你将它视若草芥。”后，他完美粉饰冷静的面具上出现了裂口，眼角划过了一串格格不入的泪水，看的人不自觉心疼，内心触动。

　　蒋锡欢很满意他这场戏的表现，私底下就两人的时候偷偷告诉他:“其实当初试戏你演的这段我是不太满意的，是闵琰说‘这孩子基本功挺扎实的，眼神很灵动，反应也快，试戏给的条件太少了，演不出您要的感觉是正常的，我相信他真正入戏后会越演越好。’事实证明还是他慧眼识人啊。”

　　江莫杨听完后久久无法平静，他没想到当初是闵琰替自己说了句话，可是为什么呢？江莫杨有些高兴，这高兴好像与从前有些微妙的不同，反正这剧已经要杀青了，他想索性等拍完再好好问闵琰。

　　快杀青时日子已经接近年关，袁励开始放年假了，因为心系他这许久不见的发小还专门跑来横店探班，江莫杨让常彦将他的房间安排在了自己的旁边。第二天江莫杨去拍戏，袁励因为好奇也陪着他去片场，还带了一堆水果和奶茶去分人。

　　因为要杀青了，闵琰的经纪人蔡姐这几天也在，见到这场面私底下和闵琰调侃：“江莫杨看着不闷不响，但他的朋友随便出手都这么大方，想来他自己背景也不差。”

　　闵琰脸上依旧水波不兴，只是在听到她说话时抬头往江莫杨那望去，他正和袁励坐在一起开黑，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嬉笑打闹的样子挺打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