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素笔执火

26、第 26 章

　　原本紧张的两个人很快进了状态，孙凯很健谈，从南到北，活像一本世界百科全书。

　　相亲的地点全在一条小巷子的西餐店，位置很偏僻，高高的落地窗，对着矮脚的蓝皮欧式沙发，餐厅的装饰为上个世纪70年代的风格，留声机里女声沙哑着嗓子，唱着风情万千的小调。

　　蒋小落看了看时间，一切都不算匆忙，从这里到影视城大概两三个街区，走路十几分就能到。她也是趁着间隙偷偷跑出来见个面的，但没想到两个人一聊，倒是十分投机，这算是意外中的惊喜了。

　　手机屏幕闪亮了起来，蒋小落看见上头显示闫亦辰三个清晰的大字，猛得像是想起来什么，“我可能要先走了，因为我手头上还有一些很重要的工作需要处理。”

　　孙凯对这个女孩子印象也还不错，最主要是贴心自己心中乖乖女的形象，也想多聊几句，并不舍得让她走。

　　便想了个听起来不那么令人尴尬的借口，“工作再忙也要吃饭不是，牛排已经上了，多少尝个味道，耽误不了多久的。”

　　蒋小落想了想，又把包放下，坐下身去点头微笑。

　　窗户外头，一个瘦高的身影遮挡光线，蒋小落抬头看了看，却发现是闫亦辰。

　　他没有大多的神情，只是看着蒋小落，又看了孙凯一眼，欲言又止。

　　她记得清楚，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剧组和导演商量拍摄的细节，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

　　但处于礼貌，她还是起身，同孙凯打了声招呼，走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蒋小落很是惊讶，又指了指身后的餐厅，“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闫亦辰很是自然地把她拉倒孙凯的视线之外，稍稍有些生气，“已经超过上班时间了，你也没有请假。”

　　他这么一提醒，蒋小落这才想起，赶忙道了歉，又解释到，“我朋友，他找我有点急事，出来的急，没有跟你请假，是我疏忽了。”

　　他松开手，小叹一口气，“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打你电话也不接，我这才出来找。你对工作一向严谨，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有了，这次害你担心了！”蒋小落怎么也想到，他会因为自己的突然不见而这样心急如焚，心底偷偷欢喜，可又不能表现地太明显。

　　克制，还是需要克制。

　　“你朋友找你事？非要在上午吗？”闫亦辰似乎从她不经意地撩头发的动作中，察觉出了一起不对劲。

　　他在窗户外头其实有观察过一段时间，虽然听不见双方的谈话内容，但是可以看出是相当的客气，礼貌和距离感。

　　这不像是朋友之间才会有的这些客套，更像是在相亲。

　　而从他牵过蒋小落的手，那男人紧张的神情很快就出卖了自己，两人初次见面，年龄相仿的情况下，应该是在相亲。

　　“我和他就是出来吃个饭，你不正好在拍戏吗？”她努力地想去支开他的注意力，虽然有些徒劳无功。

　　话音刚落，蒋小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手表，突然变得紧张起来，“闫先生，现在这个时候，你不是还有一场很重要的戏要拍吗？导演找不到人该怎么办啊？！”

　　手机铃声如约而至，蒋小落拿出手机迅速接听，电话那头的导演，二话不说，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骂得人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

　　蒋小落正犹豫该怎么诚恳的道歉时，闫亦辰却一把抢过，不温不火道，“导演，我马上回来。”

　　不等对方多说一句，挂断了电话。

　　蒋小落看得瞠目结舌，她很清楚得罪了导演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于是匆匆折回餐厅，来不及和孙凯多解释什么，取了包就往外走。

　　“闫先生，我得回去跟导演认个错，你是因为我，才耽误了拍戏，我们快点回去！”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一次剧本非常难得，也是经过一波三折才算尘埃落定。

　　导演和制片又都是个难伺候的主，开拍前临时换演员的骚操作也不是没有，虽然闫亦辰位居一线，但能替代的人，也不是没有。

　　这才是蒋小落担心的，因为自己的闪失，很可能会让偶像失去这么一个机会，她心里得多内疚。

　　她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往剧组赶，而闫亦辰倒是不慌不忙，没太大的反应，仿佛对导演的不满，也早已经习惯了。

　　果不其然，回到剧组之后，蒋小落才意识到因为自己险些闯了大祸。所有的演员穿着厚重的戏服，整整等了一个小时，导演在椅子上坐着，脸都快绿了。

　　同样耳熟能详的话，这一次骂得比谁都要刺耳。

　　可也许是之前父亲的缘故，其中一个年级稍长的制片人，附在导演耳边说了些什么，导演这才变了脸色，只说下次不要这样了，便拿出对讲机，吩咐在场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各就各位，开拍。

　　闫亦辰的心里始终有个小疙瘩，今天她偷偷出去相亲，对方看起来是个和干净利落的男生，精气神十足，阳光有儒雅，这样的男生，很少有女生能够抵抗地住。

　　但该来的，怎么也少不了。

　　因为这场闹剧，事发的第二天，便有小道消息被散了出来，换汤不换药，某某一线艺人，擅自离组，耍大牌。

　　一样熟悉的调调，评论区还有几个凑热闹的，表示自己是闫亦辰身边的工作人员，证实这件事不是子虚乌有。耍大牌是真的，对工作人员冷嘲热讽也是真的，甚至还造谣，闫亦辰吃饭需要人喂。

　　一个架子比名气还要大的艺人，不过才有了一本拿的出手的代表作，又开始花样作死。

　　这样的困扰其实对于闫亦辰来说，太平常了，就像家常便饭。但只有蒋小落知道，这一次还是因为自己，她之所以会出去和孙凯见面吃饭，仅仅是因为料定，闫亦辰并不会发现自己突然离组。

　　但是他不仅发现了，还追了出来，对手头的工作置之不理。

　　孙凯来过几次电话的，询问了近况，又客套了一番，最后快挂电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蒋小姐，那天来找你的，是你男朋友吧？”

　　他并不关注娱乐圈，又是个不折不扣的脸盲，哪怕闫亦辰经常出现在荧屏上，但他依旧没有印象。

　　而根据他的理解，就算大明星是蒋小落的男朋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蒋家家底优越，特别是蒋爸爸手中多家公司，涉及各行各业，人脉甚广。

　　“他是我的上司，”蒋小落想了个贴切的回答，“我进公司实习起，就一直被安排在他身边工作，帮忙处理一些艺人方面的工作衔接。他来找我，是因为我没有请假，他担心我出事。”

　　孙凯是理智的，当初不过隔着窗子看了一眼闫亦辰，就知道这个男生对蒋小落很是关心，超乎于朋友之外的。

　　“是艺人助理吧？”孙凯一针见血，已经明白了一切。

　　“是！”蒋小落有些无奈，承认了，“不过，这件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给你添麻烦了。”

　　没想到孙凯的回答，倒十分善解人意，只是笑笑，“你不用解释，我能理解的，作为一个上司，员工没有按时报到，又没有请假，的确让人有些担忧。”

　　原以为那天走得帮忙，孙凯多少会有些介意，没想到对方全然没放在心上，这让蒋小落的不由地多了些好感。

　　尽管如此，可蒋小落的第六感觉得，闫亦辰那天突然跑出来找自己，这其中一定有别的隐情。

　　在跟组的情况下，助理的存在不一定是必要的，有些艺人不太习惯，很多都是没有助理的，在实在忙不过来的情况下，可能会请一两个临时助理。

　　但无论怎么说，助理稍微走开一下，对艺人其实影响不是很大。

　　她实在想不通，闫亦辰为什么会为自己去犯这样的一个低级错误，而且是刻意而为。

　　事情发生在她和孙凯的第二次相见，非工作日，两人约好了要去看场电影。本来，蒋小落不想去的，但因为爸爸还没有把工作的事情给落实下来，她不得不答应了孙凯的请求。

　　这也是第一次，她单独和男生看电影，尽管很别扭，但为了能够留在公司，也就像咬牙坚持一下，等事情办成了，爸爸那边也算是个交代。

　　然而电影还没有开场呢，闫亦辰又出现了，同样不由分说将她往影院外边拽，不给孙凯半点说话的机会。

　　闫亦辰的出现把自己吓了一大跳，生来脾气好的蒋小落第一次动怒了，就像是被对方窥探到了那些不可告人的隐私。

　　“闫先生，我不知道你这次是来找做什么，可这是我的休息日，是我的私人时间。”她不放心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被人注意到之后，这才冷着面孔看向他。

　　“小落，你和他……”

　　“我和他聊得很好，彼此都很满意。”她承认自己说的是实话，闫亦辰的行为实在让她有些失望和懊恼。

　　那么冷静的一个人，却总是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像一个影子，无时无刻地跟在自己的后头，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我不同意。”他说，眼神往旁躲了一下，“我让齐兴查过这个人的来历，他以前谈过好多女朋友，但都没有从一而终。有很多人，他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可骨子里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们会用所谓嘴巴上的孝顺，把长辈哄得团团转，用糖衣炮弹，让女人在恋爱中迷失自我。”

　　除了台词之外，这该是他连续讲得最多的一次话了，发自肺腑，态度十分诚恳。

　　“可这是我的私事，无论如何，都和你无关吧……”蒋小落不好说自己听了这话，毫无波澜，她也生怕自己在闫亦辰的眼里，变成了跳梁小丑。

　　“我是你朋友……”他有些犹豫，说出来的时候，有些生涩，理由好像也不够充分。

　　“闫先生，除了工作，我不想在生活中和你交集太多，就像你说的，每个人圈子不一样，认识的人要做的事，也不一样。如果你只是用一个朋友的身份来提醒我，恐怕太勉强了些，”她低头看手表，“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先走了……”

　　她的语气并没有十分生硬，反倒和平时一样，柔柔的，让在闫亦辰听来却什么刺耳。

　　突然又陌生了许多。

　　他有些滞住了，想说的话，却没有勇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凯冲她有说有笑，一同走向了检票台。

　　影厅里黑压压地坐满了观众，蒋小落的心情也跟着阴郁了下来，精彩的电影并没有让她稍稍开心起来，而是电影刚开场十几分钟，她便找了个借口，匆匆地离开了。

　　对闫亦辰的态度，也的确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她说完那些话的时候，心里一直很不好受。

　　她潜意识里还是相信闫亦辰的，于是匆匆地结束了这场相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