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素笔执火

25、第 25 章

　　她止住了哭声，安安静静地跟着下了楼。冰箱里的食材所剩不多，几个番茄，一小块牛肉，还有几只小鸡蛋。

　　打蛋器和玻璃器皿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像一首并不怎么流畅的钢琴曲，金黄色的蛋液轻轻晃动，蒋小落远站在一旁的水池前，呆呆地凝视着。

　　就像是很久远的重逢，怎么看都欣喜。

　　直到闫亦辰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的时候，她才有些木讷地笑笑，“闫先生，这是我第一次看你煮饭呢！”

　　“很新奇，是不是？”他的目光又飞快地落回到锅盖的水蒸气上，“在没有成为助理之前，你想象中的艺人该是怎么样？”

　　蒋小落心中麋鹿乱撞，想了想，认认真真道，“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要不是我认识你，还以为是哪家五星级的大厨呢，炒菜手法很熟练。”

　　他被她这较为实诚的评价给逗乐了，咧嘴笑笑，“过奖了！不过我的小时候对厨艺也还是挺有兴趣的，之前也参加过一档综艺，就是那档《人间美味》，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看过！看过！看过！

　　两个挖心窝一般，恨不能击破她的喉咙，用最高亢的声音说出来。

　　有关于他的综艺，蒋小落怎么会放过呢？不止看过，而且还N刷，不过在这综艺之后，就频繁爆出闫亦辰和里面的一个女艺人炒CP的事。

　　粉丝们捕风捉影，从逐个动作去分解，让人信以为真。而女艺人的态度也是含糊和暧昧不清，以至于误导了不少粉丝，有被希望在一起的想法。

　　这样一来，人间美味，就没有了欲望。

　　虽然偶像就在面前，表达欲满满，但她还是选择摇了摇头，“我平时很少看电视的。”

　　他松了一口气，做了个有些古怪和俏皮的神情，自嘲道，“你还好没好，不然隔着屏幕，那叫一个尴尬。我做的菜，除了好看，就没有一个能吃的，但是为了节目效果，又不得不做出很享受的神情。所以啊，做艺人其实也挺难的……不是吗？”

　　“说不定，是因为你对自己的要求过高呢，色香俱全的菜，味道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希望不会让你失望吧！”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咕咚咕咚地冒着泡，白气翻滚。

　　他的神情认真的模样，就像是在雕刻一件艺术品，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错了漏了什么。

　　酸菜番茄牛肉面，外加两个鸡蛋，往餐桌上一摆，香气四溢，蒋小落偷偷咽了咽口水，努力克制心头的激动，“好看啊！”

　　筷子递了过来，闫亦辰也跟着坐下，低抿了一下嘴唇，“快吃，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那还用说嘛！一定好吃！”面条是烫的，和心一样，汤汁浓郁跟着面条爬进了喉咙，让人有些欲罢不能。

　　她一手捏着筷子，朝他比出大拇指，“闫先生，你的厨艺简直太棒了，真的不用这么谦虚的！”

　　“这话说得，倒像是厨艺比赛的评委。”

　　“啊？”蒋小落惊讶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同他相视一笑，羞涩地低下头去。

　　“我突然有个想法。”他并没有马上动筷，而是安静地看着她吃面，像是一种欣赏。

　　“什么想法？”她沉浸在鲜美的汤汁中，并没有抬头。

　　“我想退出演艺圈。”

　　一句话，像是平地起惊雷，蒋小落手一抖，筷子掉了，敲在碗沿，不解地笑笑，“闫亦辰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就像你说的，人的一生本来就很短暂，我们要把极大多数的时间，用在自己热爱的事情上。”

　　“你不喜欢演戏吗？”蒋小落再三想确认，他的这个想法是不是心血来潮。

　　毕竟，先前从未有过一点征兆。

　　“不，我很享受拍戏时的状态，喜欢沉浸在剧本当中，”他眼底闪过一起忧虑，“可作为一个艺人，似乎光光演戏还是不够的，跑通告，跑商演，上综艺，可这些偏偏又是我做厌恶的。综合一下，我对演戏的那份热爱，也所剩无几了。”

　　她一下子没了吃饭的胃口，总想着难关已经渡过，从前的心里创伤已经被时间抹平，为什么他还会有这么个念头。

　　可他的神情并不能为自己带来任何线索。

　　冷静理智地分析了一下，大概是因为《西汉》的成功，让他将来的可能面对的，就只剩下成功，不允许失败。

　　相比较之前绯闻的压力，并不是断掉网络可以解决的问题。

　　蒋小落的心底也不是没有私心，可她心中最大的猜忌就是闫亦辰，可能还没有从之前的黑暗里走出来。

　　但总需要去面对，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肯定，甚至替他下了决定，轻轻启齿，目光坚毅，“我不同意。”

　　他颇为吃惊，无论自己说什么，她一定不会反驳，这次却这样极力反对。

　　“为什么？”

　　“太可惜了，”她找了个最浅显的理由，刻意避开心中对他的不舍和热爱，“太可惜了！其实爱好和工作并不冲突的，如果觉得对这份工作失去了热爱，你可以休息一时间，好好调整。但是爱好不行，没有工作作为支撑和调和的爱好，迟早有一天也会疲惫的。”

　　他很是惊叹这样的长篇大论，目光有些紊乱地转了转，“如果我已经决定了呢？”

　　她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沉默了好久，才沙哑这嗓子，“无论如何，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这场谈话可以说并不是那么愉快，而明明很美味的牛肉面，吃到了嘴里，味同嚼蜡。起身上楼前，他对着一直不曾抬头的蒋小落说了句，这些日子辛苦了，早点休息吧，便匆匆上了楼。

　　日子就像翻书一样，一页页过去，从白纸变成色彩斑斓的记录。对于退出演艺圈的事，闫亦辰没有再提。在蒋小落新洽谈的影视剧，也已经到了剧本筹备，待拍的阶段，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

　　但好像实习也快结束了，按照计划，她很快就要重新找一个公司重新开始，而后完成学业。恐怕，等这场戏开机，她连进组的时间都没有了。她是铁了心的想留下来的，但实在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终于，她还是打响了那个已经积灰的电话号码。

　　父亲的嗓门依旧很大，接到电话，先是把她狠狠地训斥了一番，但又很快意识到，女儿遇到了麻烦，无奈道，“说吧，什么事？除了和你妈复婚都可以商量。”

　　“爸，能不能帮我和公司的殷总说句话，让我继续留在这个公司？”她心中多少有个答案的，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去寻求父亲的帮助。

　　在影视这一块，父亲也有不少的人脉，认识的也都是公司高层，只要开一开口，大概也没有什么好愁的了。

　　“你这是来找我帮忙的吗？你有这么有能耐自己搞定，当初不是很能吗？现在想到老子了！”蒋爸爸似乎对于上回被女儿怒怼的事，仍旧耿耿于怀，语气里多少也有些怄气的意思。

　　“爸！我已经工作这么久了，没有你说的，娱乐圈有那么多不方便女孩子做的事，相反，我还学到了很多书本上都没有的知识。”电话这头的她，也在极力辩解着。

　　“你是去上班的吗？你是去追星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在谁身边，你刘叔叔都告诉我了。”蒋爸爸的气还没有消，反而有种卷土重来的压迫感。

　　“他？什么都告诉你了？”蒋小落觉得有些窒息，什么叫先下手为强，她可算是见识到了，连忙道，“爸爸，刘叔叔他和我的工作也没交集啊，他这么说，你就不怀疑吗？”

　　“你别找借口，赶紧把工作给辞了！”蒋爸爸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爸，我知道错了，就最后一次了，你帮帮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提你和妈妈复婚的事了。”她有些难过地选择了让步。

　　其实也是，这样强撑着的婚姻，双方都不舒服。以前觉得，爸爸妈妈是一对，就应该在一起，一家子更应该整整齐齐的。

　　可其实，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电话那头的蒋爸爸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当初填志愿的时候，我就坚持反对，这样的工作并不适合你，你非要倔！”

　　“我那是因为热爱！”她低低地应了一句，坚持着心底的倔强。

　　“别扯你那犊子！”蒋爸爸大嗓门再次响了起来，“这样，回头我给你安排一个小伙子，见个面，看看合适不合适。你只要答应了，工作的事，也没问题了。”

　　“爸，我还没毕业呢！学业为重！”相亲这事，蒋小落是最反对的，以前过年过节，能躲的都躲了，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又出现了。

　　“毕业？”蒋爸爸有些不高兴，冷哼道，“等你毕业了，都成老姑娘了，哪个男人敢要你？”

　　“爸，除了这个，别的都好商量，”蒋小落的语气不得不软了下来，“这是家大公司，想转正的已经排到了大后年，我哪里有你这么神通广大啊？”

　　“相亲必须要去，没得商量！不然，我现在就派人把你接回来！”蒋爸爸态度十分坚决。

　　“别别别，我答应就是了。”她声音再次软了下去，为了能够留下来，可是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剧本很快开机了，进组当天，闫亦辰还在车上同蒋小落打趣，说从未有过的压力，怕发挥不好怕粉丝失望。

　　蒋小落心不在焉，稍稍安慰了一下，目光时不时落在闪动的手机屏幕上。

　　闫亦辰看出她有心事，但因为有旁人在场，也没有多问，只是多留了个心眼，除了上洗手间，其余时间都会潜意识地坐在能看到蒋小落的地方。

　　因为先前接剧本的成功，蒋小落不光光是生活助理，还要接洽一些合同的进展，以及艺人的行程安排，见面会答谢会的具体安排等等等，忙得像个陀螺一样。

　　相亲在这种忙碌的日子，更像是横生枝节出来的事。

　　男孩叫孙凯，工程师，身世家境才学样貌都是出类拔萃的，能说会道。尽管蒋小落异常排斥相亲一回事，但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孙凯用自己幽默风趣的方式，逗乐她好几回。

　　从先前的有些反感，很快转变成了好感。

　　和闫亦辰不同，孙凯的身上，让人感受不到半点压抑，反而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