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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南方十二月末的天,虽然还未开始下雪,干冷而迅猛的北风却已带上透骨的寒,粗暴的“鞭笞”着每一个敢于走上街道的行人。

      往常这种天气路上几乎是看不到太多人的,但今天世界著名钢琴家傅行川在这边的保利大剧院有一场音乐会,很多人慕名前来,所以街上呈现出一幅冬日里少见的繁荣景象。

      距离音乐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门口不停的往里涌人,一对年轻男女站在剧院门口萧瑟的寒风里,似在等什么人。

      十几分钟过去,女孩脸上渐渐爬上不耐,那男生却忽然眼前一亮,随即朝路边挥手喊:“言朝,这边,这边。”

      女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一辆黑色保时捷开了过来,缓缓摇下的车窗里露出一张白皙清俊的面庞。

      “我停个车。”那人这么说着,车子就从他们眼前开了过去。

      过一会儿,那人停好车过来了,韩星晖亲热的揽了他肩膀,问他从哪开车来的又问他吃了没有。

      “不介绍一下吗?”殊妍在一旁道。

      “言朝,我哥们,这位是殊小姐。”韩星晖的介绍多少显得有些潦草,但殊妍却没有在意,她的目光落在言朝身上打量,眼底有着藏不住的兴趣。

      韩星晖从身上摸出三张门票交给安保验过了,进场后,他把单独的一张票递给了妍殊,然后在对方意外的目光里拉着言朝坐在了一起。

      言朝看一眼和他们隔了七八个椅子的漂亮女孩:“你打算就这么晾着人家?”

      “怎么,你心疼啊?”

      “我心疼什么?”言朝莫名其妙。

      “其实她长得不错,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追啊。”

      “追毛线,别瞎扯淡了。”

      “去,你才瞎扯淡,我说真的,按当下标准来说,她妥妥一白富美,你要追上她,还用努什么力?”

      “没兴趣。”

      “这不符合你人设啊?”

      “我什么人设?”言朝好奇了。

      韩星晖说:“财迷。”

      言朝不禁反思了一下,发现他这个形容词还真没冤枉了自己,想了想,他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没看出来你这家伙还挺有原则,不过人家似乎对你有意思呢!”

      “人家哪看得上我。”言朝压根不往心里去。

      “怎么就看不上了。”韩星晖随手就捏了言朝脸一把,“兄弟你这么帅,哪个少女看了不怀春,这黑眼圈都阻挡不了你的颜值啊!不过话说回来,你这黑眼圈是有点重啊,都快赶上国宝了。说,昨儿晚上干嘛去了,熬几点啊?”

      “没干嘛。”言朝拉下他的手,“别闹了,快开始了。”

      话音刚落,音乐厅的灯光暗下来,显然大家也都意识到是音乐会要开始了,自发的安静了下来。

      流水一般的乐声响起,红丝绒的幕布缓缓拉开,一束圆形的灯光打在舞台中央,照出个穿着黑色礼服的男子,他端坐在巨大的钢琴前,一双白皙修长、漂亮的无可比拟的手在黑白琴键上翻飞着,轻松写意间,便为观众带来一场听觉与视觉的双重盛宴。

      时间在美妙的音乐里飞速流逝,乐曲从舒缓的抒情曲换为明快的叙事曲,言朝看着那双间或舞动的只剩一道残影的手,在惊叹与钦佩的同时,脑海里有些不着调的想,这双手要是用来打游戏,操作一定很绝!

      当舞台上的灯光切换的更为明亮时,男人的模样愈发清晰的展露在人前,英俊、儒雅、从容,收放自如……轻易的叫每一个观看演出的人目眩神迷。

      言朝却觉得他的样子有些熟悉,只是想了想,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便也不再深究。

      韩星晖见他两眼一眨不眨看着台上,压低声音道:“怎么样,这音乐会来的值吧?”

      “还行。”

      “切!你知道这票有多难弄吗?仅仅发售一天就售罄了,为了给你弄张票,我找了一堆的关系。”

      “你是拉我过来做挡箭牌的。”言朝虽然有些意外于这音乐会门票的紧俏程度,但也并不领情。

      他和韩星晖是打游戏的时候认识的,熟了之后隔三差五一块玩几局,

      他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他情趣高雅,而是昨天打游戏的时候韩星晖抱怨自己妈妈给安排了相亲,他不想见,可又拗不过长辈,就想拉他一起来挡挡桃花。

      “那只是顺便嘛,主要还是想请你出来玩儿啊,嘿嘿!等会儿结束了我们找地方开几局去,咱俩还没线下一块儿玩过呢。”

      “音乐会不应该保持安静吗?”言朝提醒道,“有人在看你了。”

      韩星晖闻言左右看了看,果然见有听众用谴责的眼神看着他,他虽说性格跳脱,却并不是没素质的人,知道自己打扰到别人,立马安静下来。

      言朝不懂乐理,原始的审美让他本能的沉醉在那无与伦比的乐曲中,但大概是今天起的太早了,他很有些睡眠不足,所以不知不觉就在某一首轻缓的乐曲中睡了过去。

      傅行川视线不经意的扫过台下时,一下就注意到了一众在他的演奏里如痴如醉的人中、那个睡得酣畅的青年。

      光有钱是买不到傅行川音乐会前排的票的,还得有一定的社会关系,所以坐在前面几排的几乎全是些西装革履、或是珠光宝气的名流,衣着寒酸的言朝在这一群人里反而显得突出。

      他穿一条浆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上身是深咖啡色套头毛线衣,看那样式应该是手工织的,肩膀的地方有些脱线,音乐厅里暖气开的足,加上人又多,他的棉衣脱了抱在怀里,一半滑在了地上,人也睡的东倒西歪的。

      一个能坐在他音乐会首排席位的人,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在这样几乎恶劣的天气里来听他的音乐会,却在半途睡着,他到底是穷还是富,是热爱自己的音乐还是不屑?

      傅行川心里对这年轻人生出许多好奇来,这种好奇让他在之后的时间里,总是忍不住的看向对方。

      言朝对台上人的注意自是浑然未觉,他在一曲急促而紧张的《野蜂飞舞》里,梦回了自己的年少时期。

      那是个炎热的夏季,烈日烤灼着大地,晒在皮肤上是针扎一般的刺痛,村里的大人们都不太敢出门,十二三岁的清瘦男孩却顶着这样的烈日在山里放牛割草,绿壳的大苍蝇瞪着突出的眼球绕在他身边飞来飞去,不绝于耳的嗡嗡声吵得人意乱心烦,就像乐曲里那些嗡嗡不止的野蜂。

      穿过一片荒废的菜地,那里有方陡峭山体,因为背阴,土岸上长满了一种大叶的草,猪很喜欢吃,是以被当地人称为猪菜。

      “阿朝,又来割猪菜啊?”男孩正大汗淋漓的挥舞着手里的镰刀,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回头看过去,是他二伯的媳妇,用他们乡里的方言叫二嬷。

      “嗯。”

      二嬷也是来割猪菜的,划拉了几镰刀,她又问:“你爸和你小妹都去镇上了,你咋没去啊?”

      “看家。”

      “也是,你们奶腿脚不方便,你家里又养了那些个鸡鸭牛的,没人顾着可不行。”二嬷心里一合计,“你爸妈他们都去镇上七八天了吧,说啥时候回来没?”

      “明天回。”言朝囫囵抹去脸上豆大的汗珠子。

      “明天就回来啊……那你可得准备准备,鞭炮买好了不?”

      “买了。”

      二嬷转头看他,见他说话功夫已经割了一大堆,不由赞道:“瞅瞅,这孩子干活可真利索,二嬷还记得你爸妈刚把你从城里带回来的模样儿呢,那会儿你才三岁,那么小一团,也不怕生,睁着眼睛到处瞅,哎哟,那大眼睛黑葡萄似的,皮肤又白嫩,贼招人稀罕,我们都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娃儿,抢着要抱你,这一眨眼都成大小伙子了!这模样也是越长越俊,哪像咱村里的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城里来的少爷……婶儿听说你妈生了个大胖小子,你马上有小弟了,高兴不?”

      言朝他爸妈早年常年在外地打工,言朝听他爸妈说他是他们在外面打工时候生的,长到三岁才带回村里。

      “咋不说话了……你不喜欢弟弟啊?也是,瞧瞧你爸妈,打从生了月月都不咋管你了,这又生一个,估计以后更顾不上你,要我说你爸妈也是,这儿女双全不整好么,这都快四十的人了,又来一小子,你这俩弟妹要拉扯大,他们头发都得干白了,到时候估摸着还得靠你这个大哥帮衬啊!”

      言朝抓住藤条的手用力,将那捆草勒紧了:“二嬷你慢慢割,我走了。”

      “啊,你割齐了啊?”

      “嗯。”言朝扛了一捆猪草快步走了,过会儿又来扛走了另一捆。

      那边小坡上,牛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正用尾巴来回扇着苍蝇,素来温顺的大黄牛在老树下动来动去,看着却是一副极焦躁的模样。

      言朝走过去,挥去了那些扒在它脸上的苍蝇,草要甩到它背上时,才发现它身上爬了成片的蜱虫,密密麻麻吸在身上,喝饱了血的身体鼓胀的像是一个个将要吹爆的黑皮球,看的言朝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牛一双湿漉漉大眼睛看向他,眼里像是带着祈求。

      言朝能想象到它的煎熬,他掰了两根树杈子,把那些蜱虫一一从牛身上钳下来,那些黑色的虫子把尖嘴深深扎进大黄牛的皮肉里,言朝费劲的拔出来,就看见牛身上渗出点点的血迹。

      他动作不慢,却弄了有一个小时才把那些吸血的蜱虫全清下来,那些黑色的蜱虫被言朝丢在一片大叶上堆成了一座小山,言朝扯了些干草盖上去,点燃一根火柴,和他的大牛一起看着那堆蜱虫被火烧成灰。

      言朝把两捆猪菜放在牛背上固定好,牵着牛下了山,路上经过菜园子,他顺路割了一把青菜,天气太热,又数日不见下雨,那菜外面的叶子枯了几层,里面还青的小叶也开始发蔫,再不下雨,这些菜就得全死干净。

      到家时天色已经昏沉了,坐在门口的老妇人看见他,也不问累不累,只把老脸一拉,“小畜生又不晓得跑哪躲懒去了,饭也不煮,猪也不喂,还不快去还不快去,你要饿死我老婆子……”

      “行了你,别逼逼叨叨了!”言朝又渴又热,心里又因为二嬷的话生了许多莫名的烦躁,此时再被老人这么一烦,胸腔里不禁烧起了一把火来。

      他一嗓子吼过去脸都红了,奈何那老太太是个耳背的,听不清声儿,她只看见自己大孙子甩来的脸色,心里更加不满起来,嘴上的数落责骂也更起劲。

      那掉的就剩几个黑牙茬子的嘴巴飞快开合着,连珠炮似的往外倒话,言朝隔了老远都能看见兜不住的口水腥子喷在空气里。

      他脑子一热,手里割草的镰刀就朝老人的方向甩了过去。

      好在他虽然火大,倒也没真想伤着对方,镰刀差着半米没砸在老太太身上,只把她吓了一跳,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呆滞了一下,继而垮的彻底,她蠕动着嘴皮,还想再骂,言朝走过去捡起镰刀指着她:“你特么再说一句试试!”

      老人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彻底镇住了,缩了缩脖子,终于消停下来。

      言朝转了身,卸下牛背上的猪菜,牵着牛送去了牛圈。

      回来时他往锅里添了半锅水,下进去半碗米,生了火煮着,又去院子边的水龙头囫囵择洗了那两把青菜,洗完青菜又剁猪菜,一整个忙的脚不沾地。

      而在这个过程里,那老太太始终一尊佛似的坐在门口愣是没动一下,还时不时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瞪他,同时嘴里发出语义不明的嘀咕声,言朝知道她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不满,可也懒得和这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泼皮计较什么。

      他端着两碗饭一盆青菜走进客厅里,老太太这才慢悠悠的起了身。

      饭后,老人筷子一放,拄着拐棍摇摇晃晃出了门,言朝把碗筷在院子里洗了,又继续切猪菜,等他全切完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烧水把猪菜煮了装在大桶里,用煮菜的水泡了米糠,放些煮好的猪菜进去一拌,拎去了猪圈。

      他虽然天天干活,可终究是个半大孩子,加上平时营养也没怎么跟上,比同龄孩子要瘦小些,这满满两桶猪食对他来说着实有些重了,他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弄过去一桶,拎第二桶的时候,路上天黑被绊了一下,一桶全泼了。

      好在那玩意儿弄得够稠乎,他去找了铁锹铲回捅里,倒也没怎么浪费。

      喂完了猪,言朝身上汗水夹杂着潲水和猪屎味儿,简直能把路上的蚊子都熏一跟头,洗了澡,他把脱下来的衣裳也洗了,也不管头发还湿漉漉滴着水,倒头就呼呼大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懒得做饭,他用开水把昨天的剩饭泡了两碗,自己一碗他奶一碗。

      老太太昨晚上吃个青菜都吃的气鼓鼓的,这会儿看见那玩意儿更不乐意了,但言朝完全不惯着她,把自己的吃完了去把碗洗了,任对方爱吃不吃。

      饭后照例喂鸡喂鸭喂猪喂牛……因为摸不准他爸妈什么时候回,所以他上午没去放牛,只往牛圈里丢了些干草,后面终于没什么着急的活儿了,他拿出暑假作业写起来。

      中午十一点多,路上传来汽车鸣笛声,不一会儿有辆灰扑扑的面包车开过来,言朝看见他爸从车上下来,忙从衣兜里摸出火柴点了事先准备好的鞭炮,他爸、他妈、他妹还有那襁褓里的小弟弟在热闹的鞭炮声里进了家门。

      言朝看着他妈抱着孩子进去卧房,下意识想跟进房里看看弟弟,刚走到门口就听他爸喊:“阿朝,你去把路边东西拿家里来。”

      “哦。”言朝应了一声,顺着他爸的指引看过去,路边放着一堆塑料桶塑料盆之类的东西,他走过去,看见盆里放着毛巾牙刷衣架漱口杯子什么的,他把盆端起来,盆下的桶里是一包衣裳,言朝又去看另一个桶,桶上盖着个叠起来的薄毯,言朝掀开毯子,看见下面的桶里是一桶糖果和饼干,不禁眼睛亮了下,接着就听见他爸催促的声音,“磨蹭什么呢,快把东西都搬回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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