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洛安之

3、机械师合约

　　吾等不拒一切，故勿从吾等手中夺取一丝一毫。
　　——流星街。

　　流星街。
　　这是一个在官方记录上为无人地带的众神抛弃之地。
　　丢弃任何东西在这里，都会被容许的。
　　垃圾、武器、尸体、婴孩……
　　这个世界舍弃的任何东西，这里的居民都会全部接收。

　　流星街上开了一家新店。
　　店主是个女人，二十岁不到的年轻女人——这在流星街是个奇特的现象，也是个极为正常的现象——在流星街的女人都不能叫做女人，只能叫做怪物。
　　因为女人的生命力脆弱，却能在弱肉强食的流星街存活下来——绝对是怪物。
　　流星街的老居民都深刻地明白这一点，宁愿去抢一个大汉的食物也不要随意招惹一个在流星街独自行走的女人。
　　这些事在嫁进揍敌客家族的基裘、揍敌客家的管家见习生卡娜莉亚、幻影旅团的派克诺特以及玛奇、小滴等女人或者女孩身上得到了绝对深刻的认识。
　　更何况，这个女人还开了一家店。
　　有点脑子的都可以想象，这个女人不仅是个怪物，还是个和流星街长老会议有关系的怪物。
　　在所有人的观望中，他们发现了这个女人是个哑巴，而且还是个嚣张的哑巴。
　　她从来不开口说话，唇角笑靥如花。
　　但是她却在店门口立了一块牌子：世无不可修之物。

　　她叫海蒂。

　　当然，没有人知道她叫海蒂。
　　只是因为她的店名就叫海蒂，所以他们都以为她叫海蒂。
　　她也默认了这个名字。
　　所以流星街的居民渐渐地都知道了有一个叫海蒂的嚣张的年轻女人，她说会修一切东西，是流星街上不可多得的修理师——毕竟流星街很多东西都是旧的坏的不能用的，简单的来说，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垃圾——所以海蒂的存在就变得极有价值。
　　她能修好所有的东西，真的能做到——流星街的居民发现了这一点，无论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枪械炮弹台还是平凡普通接地气的家用电器，甚至她可以修好一个人——重伤者，当然她很少这么做。
　　海蒂有了名气。
　　流星街有个修理师海蒂。
　　当然更多的人人把她叫做机械师海蒂。
　　不是因为她修的东西都是机械，而是因为她拿着扳手修东西的气势就是一个机械师遇到机械的样子。

　　机械师海蒂。

　　侠客第一次听说海蒂是从芬克斯口中。
　　——“那个女人笑的太恶心了。”
　　——“那个女人就不能变个表情吗！”
　　——“那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变态啊！”
　　——“那个女人未免太没有幽默感了吧！”
　　刚开始侠客以为那是芬克斯的情人，不然就是芬克斯又在说什么无聊的冷笑话了，反正他经常说冷笑话。
　　但是渐渐地，他从芬克斯口中听出点不一样的意味了。
　　尽管每次芬克斯都在恶狠狠地咒骂他口中的那个女人，但他似乎每个月都会去见那个女人一次，只要没有旅团的团体活动。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侠客最终还是问了芬克斯他口中的女人是谁。

　　机械师海蒂。
　　侠客眨了眨他那玻璃珠子似得漂亮眼睛。
　　芬克斯每个月都去流星街机械师海蒂的店里修理他的手臂——不，这是芬克斯在说冷笑话，侠客笑眯眯地忽略掉芬克斯不分场合的冷笑话——准确的说，芬克斯只是去海蒂店里寻找一些有趣的东西。
　　据芬克斯说，海蒂的店里会出现很多有趣的东西。
　　“当然见过最多的是各种机械零件。”芬克斯说，一脸无所谓，“反正都是些多出来的东西。”
　　侠客玩着自己的小恶魔手机的动作一顿，笑容满面的娃娃脸上闪过了一抹饶有兴致的意味——机械零件啊。
　　他盯着自己的小恶魔手机屏幕。
　　手机要换零件了呢。

　　第二天，侠客见到了芬克斯说的机械师海蒂。
　　那是个浅栗色大波浪长发的女人，如传闻所说的年轻，看起来二十岁不到。
　　他见到海蒂的时候，海蒂正拿着扳手在修一个冰箱，她的动作流畅的不可思议。大拇指轻轻向上一弹，螺丝钉就飞弹了出去，精准地落在她所期待的的位置上，左转右转，零件在她手中像是活过来了。
　　海蒂突然扬起脸，对着侠客露出了一个灿若夏花的笑容。
　　侠客微微一怔。
　　不是因为海蒂那碧若深海的眼眸，也不是因为她笑靥如花，而是因为她发现了他拿走了她一整袋的手机零件。
　　而事实上侠客已经离开那家店很远了。
　　海蒂绑紧了她头上方块头巾，将冰箱推到一边，插在插座上。
　　出乎侠客意料之外的是，那个冰箱立刻就亮起了灯——这不科学不是吗，流星街是少有电的，电缆也不齐全。
　　海蒂开始修其他东西了，这回她修的不知什么东西。
　　但侠客隐约觉得那些零件拼凑起来是一个手机——但是似乎又比手机多了些其他零件，少了些必备零件。
　　她坐在那个简陋的店门口，手中的扳手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把很小的奇怪机械，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零件——在侠客颇为好奇的目光中把那些东西几分钟内拼成了一个手机，她冲着他再次笑靥如花，按了一下手中那个刚刚拼好的手机。
　　奇怪的事发生了。
　　侠客身上那一整袋零件拖着侠客整个人回到了店门口。
　　很快的，侠客注意到那个手机上覆着念力。
　　显而易见这就是原因。
　　海蒂是个念能力者——而且是操作系的。
　　侠客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挣脱了那一整袋的零件，手中已经开始飞快地操作起手机了。
　　操作系对战操作系。

　　流星街上发出了很大的轰响。
　　听那声音，是发生在机械师海蒂店附近的战斗。
　　谁也不知道战斗的结果如何，只知道烟尘漫天，战况激烈。有人说机械师海蒂输了，因为那之后的三天海蒂都没有打开店门；也有人说机械师海蒂赢了，因为第四天完好无损的海蒂笑靥如花地站在店门口。

　　当然，只有芬克斯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侠客每个月都会跑到机械师海蒂的店里——他知道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跟踪了。
　　而且更有趣的是，他根本不明白侠客是去干什么的。
　　因为侠客一去海蒂店里就坐在店门口摆弄一大堆的手机零件——别问他为什么知道那是手机零件而不是其他的零件，因为侠客曾把那些东西装进手机又拆出来。
　　只要没有旅团活动，侠客都会往那儿跑——这几乎要引起团长库洛洛的注意。
　　当然只要不影响旅团，团长也不管团员的私事。

　　侠客是去偷师的。
　　光明正大地偷师。
　　侠客笑眯眯地看着海蒂动作流畅地修理机械、拆装炸弹、组装手机——她每天都会接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委托，可能来自杀手界、可能来自某些猎人、也可能来自□□、来自十老头、来自流星街长老会议……
　　只要那些人付得起她需要的东西，她基本上来者不拒。
　　海蒂从来不说话，笑靥如花地接单子，浓密的浅栗色长发总是扎成一束麻花辫，长及腰际，简单、不干扰她工作。
　　侠客学到了不少修理技术和装卸技术。
　　而且作为一个不懂就问的好学生——虽然海蒂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学生——侠客会把他弄不明白的机械修理拿去问海蒂。术业有专攻不是吗，就算是精通各种东西的侠客也是需要学习时间的。
　　而海蒂的反应从来都是直接做一次给他看，从来也不恼。

　　他们就这么默无声息地相处了好多年。

　　流星街的居民渐渐知道了海蒂的修理店里还有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也会修东西。
　　当然，他很少出手帮忙修东西，只有在海蒂忙不过来的时候——这种时候少的可怜——他才会像模像样的搭把手。

　　在侠客看来海蒂是个奇怪的女人。
　　她会对人笑靥如花，但是笑容从来都没有温度。
　　她很强大，战斗力不弱，却从来不去夺取什么——或者说她根本不需要夺取什么。
　　但尽管他不太明白海蒂这个奇怪的女人，他们还是相安无事地想出了很多年。

　　很多年了。

　　·

　　侠客猝然睁开眼。
　　他看到了天花板。

　　躺在床上的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把他和海蒂从相识到如今的这几年全都回忆起来了。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臂，总觉得能听到机械转动的声音。
　　那应该是错觉。
　　“你还真把我当机械修啊。”侠客坐起身，笑容满面地问那个背对着他修理枪械的女人——这一次是自由行动的时候战斗受伤，一时找不到玛奇所以才回来找海蒂。
　　海蒂是个很棒的修理师——两年前她把战斗受伤命悬一线的侠客当成机械一样修好的时候，她就成了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但是侠客很少找海蒂修理身体——因为她简直不是在治疗而是在对待机械。
　　那场面其实很恐怖。
　　可是侠客喜欢看她把别人当成机械修理——或许这是恶趣味。
　　海蒂的动作顿了顿，继续做她的工作，并不理会他。
　　侠客单手托腮看着她瘦削的背影。
　　难以想象这样的身体里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他来这里几年了？
　　侠客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能从海蒂二十不到成为二十多岁的面容上看出他在这里花费的时间，他不是一个喜欢长时间往一个地方跑的人。可以说他狡猾无情也不为过，尽管笑容温和，但谁都知道那只是面具。
　　侠客是个冷静理智的人。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被这个奇怪的女人吸引了。
　　她笑靥如花的样子，她修理机械认真的表情，她碧如深海的眸子。

　　他们认识很多年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侠客一把抓住海蒂的手臂——以他的力气做这种事并没有什么难度，他将海蒂整个人都像是掀起来一样拉了过来，而他也顺势向床上躺倒——她整个人都跌在他身上，差点就要用扳手砸上他的脸。
　　“喂——不用这么狠吧。”侠客盯着那个扳手，丝毫不紧张，笑容满面。
　　扳手在离他的脸只有两厘米的时候顿住了，消失在海蒂手中。
　　侠客偏着头盯着海蒂看了一会，笑的像是只得了便宜的小狐狸，“海蒂，你什么都能修吗？”他眨着玻璃珠子似得漂亮眼睛问，“那怎么不修修你的嗓子？”
　　“……”海蒂就像个哑巴，永远都不会说话。
　　她对他灿然一笑，手里慢慢具现化出一个扳手。
　　“我开玩笑的。”侠客连忙按住她的手。
　　开玩笑，扳手砸脑子，就算有念保护也不带这么玩的。
　　海蒂要从侠客身上爬下来。
　　她还没修完东西。
　　侠客坏心地把她梳成麻花的头发解开了，长长的波浪卷发披散了下来——她只好坐在他身上扎头发，神色也没有丝毫恼怒。
　　“海蒂。”侠客突然叫道。
　　“……”海蒂不说话，眸子望了过去。
　　“什么都可以修吗？”侠客问。
　　“……”海蒂偏了偏头，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她碧如深海的眸子望着侠客看了很久，伸手点了点侠客的心口，“要修吗？”她说。
　　海蒂不是个哑巴，她只是不喜欢说话。
　　海蒂的声音其实不好听——就像是机械转动的声音，冷冷的，有种机械质感。
　　所以海蒂不喜欢讲话，也没有人听她讲话。

　　可是侠客喜欢她的声音。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声音，独一无二。

　　但这回侠客没有笑眯眯地听她讲话，而是在她的指尖点在他胸口问那句话的时候愣住了。
　　“世无不可修之物，包括这里。”海蒂说的不快也不慢，金属质感的嗓音却好像穿越了时光抵达了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
　　冷硬如石的心脏受到了撞击，近两年他越发觉得这里好像要坏掉了。
　　侠客很少执着于什么东西，因为没什么好在意的。
　　当然，除了他的手机和不喜欢自我操控。
　　但这次好像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我们上一次签合约是什么时候？”侠客问她。
　　上一次签合约，他给她带外面世界的零件工具，她教他和修理有关的所有技能。
　　很棒的交易不是吗。
　　“……”海蒂似乎在认真思考，唇角弯起，笑靥如花。
　　温柔的冷漠，冷漠的温柔。
　　“其实你修的挺好的。”侠客笑眯眯地看着海蒂，突然摁住她的下巴凑近了她，“我们再签一个合约吧。”
　　再签一个合约。
　　“好。”海蒂应答。
　　侠客吻住了她的唇，仔细而冷静。

　　·

　　海蒂是流星街人。
　　海蒂是多年前被抛弃在流星街的小孩。
　　海蒂一直再找一个人，因为那个人在多年前用一半面包换走了她的手机，让她活了下来。
　　海蒂什么都能修好。

　　·

　　你感情的缺陷，我来填补。
　　这世上没有我不能修的东西，包括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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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v=阿焱的单子~
虽然你说要温暖治愈，可是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温暖治愈……
而且是短篇，总感觉进程略快【摸下巴】
看来是我的写法有问题╮(╯▽╰)╭
希望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