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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牙与星星 ...

  •   你明日为蛇,
      开始噬人,
      用你噬人之口,
      生生嘶吼着说爱我,
      我是否还能同今日,
      对你说“爱你”呢。【注1】

      流魂街是所有一般魂魄离开现世后、必须到达的地方。

      来到尸魂界的灵魂,会被派发“整理券”,依照死亡先后、顺序分配至东南西北的八十个地区。和静灵庭那个维持着一贯表象和平的地方不同,这里的治安情况和居住条件随着划区数字的增大而下降,润安林的居民不会知道第七十八区的寸草不生,不会明白第七十九区饥荒遍野,更不会懂得第八十区依靠杀戮才能生存的恐怖。

      市丸银和松本乱菊都是来自流魂街的。
      他们曾在那个环境恶劣肮脏的区努力生存,能感受到饥饿使得生存需求增加,但这代表着的灵力也给他们带来了更多在恶劣与抢掠中活下去的可能。

      这一天,市丸银回去了流魂街。
      失去了他一直以来的生存凭借,独自回到了那个地方。

      他散漫地离开,仿佛无所在意,甚至不曾回头再看一眼那个一直以来将他当做心中的月光的女人,干脆利落地割断了所有的联系。
      除了四十六室派遣出监视他的人,再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所有一切都在温暖的落日余晖下崩裂。
      空白的对话在温暖的风里恍惚格外冰冷刺骨。

      为什么会这样呢?
      所有的一切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
      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留下就这么离开呢?

      这一刻突然的茫然让她有了放弃探究的念头。

      松本乱菊以为自己会哭,眼眶酸涩,终究还是没有落下一滴泪。
      她像是强迫自己背过身往静灵庭里走。
      金桔色的长卷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妖娆的身段和姣好的面容依旧引人注目,她还是松本乱菊,在慵懒的气息里融着性感的暧昧,眉宇间却英气凛然,坚毅得不可思议。
      她并没有软弱到要用泪水和哀求索取什么的地步。
      松本乱菊微微垂着眼,抿直了唇,挺直了背走,像是在紧紧抓着虚无缥缈的一丝勇气,这样才能克制双腿的发软和颤抖,才能……克制住想要回头的欲望。
      只有指尖上那长时间没有护理艳红的蔻丹蹭得碎裂。

      她没有回头,因为他不会。
      所以,她始终是没有看到在很远的街角,他短暂的回眸,那总是面具般夸张的三弯眯眼笑微垂的怪异神情。

      像是……哀伤到了极致的落寞微笑。

      松本乱菊镇静地回到了十番队队舍。
      来回奔跑的队员在热火朝天地忙碌工作,喧嚣充斥在四处,战斗结束了,所有的日子都如同往常。
      还有些队员不忘和她打招呼。
      她笑了起来,还真是充满活力的孩子们呢。

      她一推开队长办公室就看到日番谷冬狮郎紧锁着眉头认真批改公文的模样,矮小的身影简直要被一整堆的文件给掩埋了。
      如果不是办公室快被这些公文给埋了,这位尸魂界上百年难得的天才队长此时此刻恐怕是应该在高强度的自我战斗训练中,弱小和对珍视之人的保护无力刺激着他的每一寸神经,他只有向前,变得更强。

      日番谷冬狮郎连眉梢都没有动一动。
      他早就知道她回来了。

      一堆藏在书桌下的未批改公文,他没对此对她发怒都是好的了。
      “哎呀今天工作好多呢,队长辛苦了。”松本乱菊笑着凑上去。
      一个井字冒上了日番谷冬狮郎的额头,“给我去工作!!!”他恨不得把手中的笔给折断,这家伙还一脸无辜。
      “是是。”松本乱菊扬着声应答,仿佛与平日无异。

      日番谷冬狮郎却抬眸不经意地睨了一眼松本乱菊。
      他当然知道松本乱菊是哪里回来,正因为知道才会对她这样与往常无异感到怀疑,况且他怎么不知道松本乱菊这家伙什么时候会乖乖批改公文了。
      看起来没什么不对。
      一如往常的懒散、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让人气恼。
      日番谷冬狮郎扫过松本乱菊的手指,指尖蔻丹碎裂得不成样子。

      市丸银那个男人。
      他想起那个危险的男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他很清楚他的这位副手对那个让他忌惮的男人有多么在意。
      日番谷冬狮郎的眉头皱地更紧了些,眉宇间像是常年凹凸不平的山川,藏着满腹的心事和担忧,还有那个男人干脆利落地离开前那意味不明的话。
      他微微抬起视线,穿过窗外径直落到那远远的忏罪宫白塔上。

      她最终还是知道了他被驱逐于静灵庭。
      恐怕还去见了他一面,尽管明面上这件事并不被允许。

      日番谷冬狮郎手中握着的笔顿了顿,终究是什么都没问。
      他站起身,将一部分已经批过公文抱了出去。
      还是给她点时间,让她自己想通好了,想必这种事并不需要他提醒什么。十番队副队长松本乱菊可不是个好看的花瓶仅此而已。
      不过当日番谷冬狮郎处理完那批公文和十番队日常任务回到队长办公室后又一次爆发了他的怒吼。松本乱菊又丢下十番队的一大堆工作和公文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就知道他不该对她心软!
      日番谷冬狮郎虽然这么想,还是将笔捡起,处理起工作。
      这些工作简直就堆如山,永远没有处理完的一天。

      静灵庭的夜幕渐渐降临。
      这个温凉温凉的夜自然冷却的白开水,带着干净清新的气息。

      而不同于静灵庭十番队和这样温凉的夜色是居酒屋里的一片闹腾。
      “来来来,继续——”松本乱菊端着酒杯和酒壶,脸上还泛着醉酒的红晕。
      “我已经到极限了。”吉良伊鹤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说什么呢,喂喂——”松本乱菊一整个醉鬼式的傻笑一边晃着手一边给吉良伊鹤还有边上的桧佐木修兵倒酒。
      “松本小姐……”桧佐木修兵眼前犯晕,看着松本乱菊都好像是又三四个影子。
      松本乱菊一副她还能再喝三千杯的架势,东倒西歪不像是个副队长倒像是个女土匪,就差没一脚踩在桌子上,气势汹汹地吼上几句。
      京乐春水端着小酒杯,一双遮在褐色微卷的头发下的眼睛里似是轻浮又似是若有所思,但每次松本乱菊提着酒壶来敬都笑眯眯地接过,一点不拒绝,他本来就是被松本乱菊抓来陪酒的,要知道他们一直都是好酒友;而坐在他边上被他一道儿拉来的浮竹十四郎猛烈咳嗽着,因为身体缘故他并不沾酒。

      夜更深。
      松本乱菊歪歪扭扭地趴倒在桌子上,呼吸安静绵长。

      居酒屋隔间外的喧嚣声依旧不断,而房间里只有几个醉鬼不省人事。
      “看来睡着了。”浮竹十四郎轻声地说。
      “啊。”坐在窗边的京乐春水含糊地应了一声,脸上也有着摄入酒精的红,他懒洋洋地站了起来,脚步却很稳当,将他身上披着的那条绣有花纹的粉红羽织外套盖到松本乱菊身上,“今天比平时喝得更多。”
      “对她来说可能是不太能接受的事。”浮竹十四郎看着松本乱菊,尽管脸色有些病态,却笑得很温和。
      “年轻人的苦闷数来数去就那几个理由啊。”京乐春水颇为感慨地说,半晌他又加上了一句,“那家伙还是选择了离开,走的相当干脆利落,还真是不管小乱菊了。”
      他们站起身往隔壁的隔间走,不打扰几个醉鬼的休息。
      “他是个聪明人。”浮竹十四郎咳嗽着说,“四十六室恐怕更期待他的反抗以及名正言顺的格杀。”
      “从以前就一直是个很能忍耐的人,百年前不过是一个少年就能为一个这样的目的潜伏在蓝染身边。”京乐春水抖了抖衣袖懒洋洋地说,“只是让人不解的是他最后怎么选择了那样的方式面对蓝染。”他捂了捂自己头上戴着的蓑笠,像是在掩藏自己的眼神,“按我的话说,太过无谋,太过心急,把百年来的隐忍都摧毁成飞灰。”
      “……”浮竹十四郎望了望窗外的夜色,半天才叹了口气,“或许他没打算过要活着回来,没有半分保全自己的余地。”
      “说不准他死了才是最好的结局。”京乐春水突然说。
      浮竹十四郎看了京乐春水一眼,没有问为什么,像是很明白京乐春水说这句话的意思。

      隔间里突然传来些动静,像是被子、盘子、酒壶一下子摔了一地。
      紧接着吉良伊鹤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现在的结局来看,尸魂界也对处理他感到棘手吧。”京乐春水说。
      “日番谷队长对总队长的提议倒是出乎意料,不过他一直都是个温柔体贴的孩子。”浮竹十四郎温和地笑着说。
      “最后还是黑崎一护那家伙加上十三番队长的联名提议才得出这样的结果,不然四十六室也不太可能做出让步,谁知道这种结果究竟是好是坏。”京乐春水偏了偏头,“说不定对市丸银本身而言我们是在多管闲事。”
      浮竹十四郎笑了笑,忍不住一阵咳嗽,“活着总是好的。”
      他轻声说。

      夜越来越深。
      浮竹十四郎和京乐春水走回原来的隔间时,榻榻米上只有醉得不省人事就差没抱着桌子告白的桧佐木修兵和吉良伊鹤。
      而那个金桔长卷发、身材出挑的艳丽女人不见踪影。

      “大意了,把十番队副队长给弄丢了。”京乐春水扶着蓑笠说。
      浮竹十四郎摇了摇头,“这么晚了不是什么好时间。”

      夜凉如水。
      松本乱菊已经瞬步跃出去。

      ——“真是的,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他站在天台那一侧笑容俨然一只狡猾的狐狸。

      松本乱菊在屋檐上跳跃,手指攥紧了吊坠。
      她的眼神清明,灰蓝色的眼睛里像是能涌现很多很多感情,全然不似那个喝多了酒趴倒在桌上像个女土匪一样耍酒疯的大醉鬼。
      松本乱菊本就不会真的喝醉。
      从来不会。

      ——“呐,乱菊。”
      ——“你太碍眼了。”

      所以是这样吗。
      所以她总是看见他转身走远的背影。
      在多年前的风雪中,在他背叛尸魂界的那天,在审判结果出来的今天。
      ——“要是能让你抓得在久一点就好了……永别了,乱菊。”他从来夸张微笑的脸上是她辨识不出的神色。
      “就算要消失,也不留一个能纪念的东西给我。”松本乱菊抿直了唇自语。

      夜色笼着她的眉眼。
      她在流魂街站住了,四周只有一片宁静。

      她不知道去哪里。
      松本乱菊踯躅地站在屋顶上。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就站在那个他们共同建造共同生活了很长时间的小木屋前,所有的记忆无论悲苦喜悦都纷拥踏至。
      ——“是的。我是市丸银,请多指教。”
      ——“我要去当死神。”
      ——“要是能让你抓得再久一点就好了。”
      ——“对不起。”
      ——“不要再见面了,乱菊。”

      屋子里的尘埃在夜色中沉浮。
      那张床,那张桌子,那个针线包,那个柿饼篮子,时间太久,这些都变得破破烂烂,还混入了其他人居住这里的气息。
      再也不是他们当年那个一起看过星星的小木屋。

      ——“真是的,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只是让人不解的是他最后怎么选择了那样的方式面对蓝染。”
      ——“你太碍眼了。”
      ——“按我的话说,太过无谋,太过心急,把百年来的隐忍都摧毁成飞灰。”

      松本乱菊抓住自己的手,“如果我不再那一刻出现……”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要去当死神,不再让……”
      她隐隐听到那个安静的冰冷的雪天里,他背过身时还说了什么,崩裂在记忆里久远的片段都因为他的疏远和冷淡模糊,又在这一刻渐渐清晰。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忍不住踏前了一步。
      是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个高大又偏瘦的男人有着一头银白色的利落短发。
      林子里摇晃的树影里那个身影恍若幻觉,松本乱菊却笃定自己没有认错,“银!”她喊道,依旧留不住那个人干脆利落离开的脚步,尽管失去力量的他不可能躲得开她的追赶,但他就像是在执行他的话。
      ——“不要再见面了。”
      她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跪坐在地上好似再也站不起来。

      她终于知道。
      他不想给她留下任何东西。
      他早就决定好了,哪怕不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也要抢回她失去的东西。
      他不会给她留下什么,不管他在想什么,他都会要她不被束缚而一直停留在原地。

      她早就知道。
      她追不上的背影是她心中最遥远的月光。

      “吃柿饼吗。”一只干净的手拖着柿饼,手指细长,指节分明,那个声音一如既往地带些温柔又带着些许调侃。
      松本乱菊意识到的时候,原来脸上只有温热的泪水。

      那个人。
      真的,在这里。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市丸银站在她身前,指尖划过她的脸颊。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松本乱菊反问,她的眼泪从不因为脆弱,两行清泪让她在月光下美得倾倒众生,“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市丸银没有说话。

      “因为银在这里啊。”她说。
      他总是泛着冷意的青蓝色眸子这一刻睁开了。

      “真是傻呢。”市丸银最终说。
      她的手抓紧了他的衣袖,执拗地想要抓住什么。
      她什么都不需要,也不要他找回她丢失的什么东西,她只是想……他还在她身边,和当年一样陪她看星星,给她做干柿饼而已。

      ——“我要去当死神。”
      ——“不再让乱菊你哭泣……”

      一株美丽的波斯菊要开在有懂得欣赏的人的地方比较好。
      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来呢。
      市丸银迟疑了一秒,用他细细长长的手拍了拍她的头,目光深邃,笑容像是渗着毒药的温柔,“真是傻呢。”他重复道。
      “你才是。”松本乱菊泣不成声。

      她希望知道他的去向,却发现他又是了无踪迹。
      他希望看到她的笑容,却看着她再次泪流满脸。

      她倔强坚强地不像个女人,但终究是个女人。
      市丸银偏了偏头,像是哄哭泣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松本乱菊的头。
      所以他还是看见她哭了。
      所以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真的很傻。”市丸银说。
      在夜色中这没有什么特别的嗓音透露了一抹静悄悄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最美丽甜蜜的情话都是毒药,可是那她总以为嬉皮笑脸、不正经又温柔甜蜜掺着毒药的谎言都是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要是能抓得再久一点就好了。”
      ——“对不起。”
      ——“应该高兴一下不是吗。”

      ——“我要去当死神。”
      ——“不再让乱菊你哭泣。”

      乱菊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啊。
      十番队副队长是一株美丽耀眼的波斯菊呢,开在静灵庭会更有意义,有更多的人欣赏,还有更好的未来呢。他不能做到任何事情了,不管是保护她也好,抢回她的东西也好,他已经什么都不能做到了,但是,乱菊在哪里都可以很好的。
      所以就像瀞灵门前那样坚定地离开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要伤心呢。
      为什么要哭呢。

      静静的夜幕中,明亮的月光和璀璨的星光辉映成最美丽的景色。
      像是波斯菊那样明艳的女人只是垂着头。
      而银白短发的男人长长的眼睛眯成了缝,笑的像是只狐狸那样狡黠又漫不经心,他轻轻摸着金桔长卷发的女人的头,再也不说一句话。

      风拂动两人的衣袖,寂静中只剩树叶间相互的摩挲声。

      如果能让你不哭泣,哪怕打破誓言。
      如果这样你不会哭泣的话,我一定会做的哟。

      那个三弯眯眼笑的男人,是她心中可望不可即的明亮月牙。
      她却不知她下颔的黑痣是他灰暗星空里唯一一颗波斯菊般明媚艳丽的星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月牙与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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