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先生和他的布偶宝贝》江窥谷

93、第91章 ●

　　俞酲现在心急，没有追究刈星辰的胡话，安慰说：“是我，是我，你喝了多少啊？回家了，走得了吗？”

　　司机惊讶得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抬头四周寻了一下，头顶正好有监控，反正这醉鬼是主动扑到那个什么贝壳儿身上去的，看来真的是认识的熟人了，那自己这一单任务就算完成了，溜。

　　刈星辰整个人都靠在俞酲身上，手不老实，去摸俞酲的脸：“贝壳儿？贝壳儿啊？真的是贝壳儿啊？”
　　俞酲一只手没有办法搂住刈星辰，干脆把外套脱下盖在刈星辰的头上，自己把伞扔了，淋着雨艰难地扶着刈星辰进电梯，被刈星辰的体重压得直喘气：“你安分点行不行！”

　　刈星辰并没有安分几秒钟，整个人就贴在俞酲身上，把俞酲压得上半身都歪向一边了。

　　好不容易到了家，俞酲把醉鬼弄进了房间，扔在床上，摸了一下刈星辰红彤彤的脸，靠近一闻，全身都是酒气，看来今晚醒酒是不可能了。

　　俞酲在刈星辰床上随便拿了一套T恤短裤给刈星辰换了，用毛巾擦了擦刈星辰的头发，刚刚虽然被衣服盖着，奈何雨太大，短短的发茬还是全湿了。

　　俞酲当打算起身去拿吹风机，被刈星辰这醉鬼一下拽住，死皮赖脸地道歉：“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不是故意把你的车撞了的。”

　　俞酲又生气又心疼，安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生自己的气。”

　　刈星辰不信：“你明明就生我的气了，你都不让我给你发早晚安了，你还在生我的气。”
　　俞酲无可奈何地说：“我让你不发你就不发吗？”

　　刈星辰仰着脸对着俞酲笑，死死地抓着俞酲：“那你到底还有没有生气？”
　　这人完全喝糊涂了，俞酲懒得和刈星辰多说，但又无法轻易从刈星辰手里挣脱，便轻声哄说：“别闹了，放开我。”

　　“不放！”刈星辰噘着嘴无理取闹说：“不准走！”
　　俞酲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平时的确是喜欢刈星辰身上的味道，特别是带一点微微汗味儿的时候，让他恨不得抱着刈星辰闻、啃，可现在刈星辰满身都是酒味，他很讨厌。

　　“我去拿吹风机，给你吹头发！”俞酲厉声说。

　　刈星辰的双手有点松动的意思了，他抱着俞酲的手臂晃了一会儿，突然大惊失色起来：“你怎么湿了啊？我是不是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不是你弄的。”俞酲对于酒味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想挣脱。

　　“一定是我，”刈星辰把俞酲抱得更紧了，七手八脚想去脱俞酲的衣服：“我给你洗干净！我马上就洗！你不要生气！”

　　俞酲忍无可忍，用了好大的力把刈星辰的手推开，大声说：“我说了我没有生气，不会生你的气！”

　　说完他去了自己房间把吹风机拿过来，刚想给刈星辰吹头发，结果刈星辰这摊烂泥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跌跌撞撞要去洗手间。

　　俞酲连忙问：“是不是不舒服，想吐吗？吐垃圾桶就好了。”

　　刈星辰胡乱地摇头：“洗澡，我要洗澡，不能就这样睡，床会被我弄脏，贝壳儿会生气的。”

　　俞酲气得把吹风机都扔了：“站都站不稳洗什么澡！我说了不会生气不会生气！你安安静静躺着不行吗？”

　　刈星辰呜呜起来，像是被俞酲凶了委屈得不行：“不行，不行，贝壳儿会生气，贝壳儿已经生气了。”

　　他扶着床尾站起来，依然坚持要去浴室洗澡，而没有俞酲扶着，他摇摇晃晃根本站不稳，两只脚你绊我我绊你，没两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俞酲正站着生气，听到声音连忙回头蹲下去扶刈星辰，然而刈星辰就那么直挺挺地跪下去，两只膝盖已经破了皮，血不停往外渗。

　　俞酲的眼泪不断往外涌，不知道是心痛更多还是生气更多了，他取来了医药箱——这医药箱自从刈星辰住进来之后就用得格外频繁，碘伏棉签已经用没了，只剩下酒精。

　　俞酲用酒精给刈星辰的膝盖清理消毒，刈星辰大概是神经都被酒精麻痹了，也不喊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迷离着一双眼睛看着俞酲的脸。

　　“我喝醉了，贝壳儿。”
　　俞酲没好气地说：“你也知道你喝醉了。”

　　“我好累啊，我明天再给你洗衣服好不好？明天再把房间打扫干净好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

　　又说起生气不生气的事情来，俞酲觉得自己都快气得头顶冒青烟了。

　　“我没生气。”俞酲压下心里的怒意说，耐着性子给刈星辰的膝盖上贴了创口贴。

　　刈星辰还在作死，纠缠说：“你一定会生我的气，贝壳儿最爱生我的气了，三天两头和我吵架，不能得罪他。”
　　这话一出，俞酲心里的酸楚远远盖过了心疼，他问：“俞酲是个特别爱生气的人，对吗？”

　　刈星辰摇头，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点头的意思：“他老是动不动就生气，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看不透他的心……”
　　“你是不是觉得和俞酲相处特别累？”

　　刈星辰摇头：“唔……贝壳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如果不要随时生气就更好了。”
　　俞酲心灰意冷，自动忽略了刈星辰前面一句话，他沉声说：“是啊，我是个随随便便动不动就生气的人，那你知道我最生气的事情是什么吗？”

　　刈星辰迷糊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俞酲一拳砸在地板上，医药箱被他挥倒，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声音压低了，却是从喉咙里嘶哑着出来：“我最生气的是你把我忘了！”

　　俞酲站了起来，低头弯腰看着刈星辰的头顶，像在控诉，在指责：“我生气的是你把我忘了！你把小鱼忘了！你说过小鱼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说过你还会来找小鱼，可是你都没有做到，你说你不希望认识我！”

　　刈星辰并没有因为俞酲喑哑的嘶吼而清醒，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伸手去抓俞酲的裤腿，嘴里嘟囔：“小鱼……”
　　俞酲弯腰把刈星辰的手扯开，声嘶力竭说：“没有小鱼了，小鱼已经死了！”

　　外面依旧暴雨倾盆，雨幕似乎把户外以往一贯明亮的光线都掩盖了，黑洞洞的，只有刈星辰的这个房间亮着灯。

　　然而俞酲离开了这个房间，回到了自己漆黑的壳里。

　　*

　　刈星辰第二天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已经觉得头重脚轻了，一睁眼，又被头顶的灯晃得刺眼，再一看自己的情形，竟然是睡在地上的，周围一股酒味，酒精瓶子没盖上，洒了一地，现在都还没有挥发完。棉签纱布创口贴一地都是……

　　刈星辰揉了揉太阳穴，细细回忆起昨晚来，喝醉酒了，喝醉之前还和俞酲发了消息，所以是俞酲送接自己回来的吗？

　　他蜷了一下腿，膝盖钻心的痛，刈星辰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已经换过了，两只膝盖都破了皮流了血，还贴着两个创口贴。
　　这是喝醉了走不稳摔跤了？

　　看来应该是俞酲接自己回来的，不然自己摔了也就摔了，不会管伤口，可这一地的狼藉又是什么情况？

　　刈星辰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潜意识里记得好像又惹俞酲生气了。
　　是我吐了把地板弄脏了？发酒疯了？说胡话了？
　　可即便是这样俞酲不可能连这间房间里的灯都不关一下吧。

　　俞酲没有这么铺张浪费。

　　刈星辰摸不着头脑，他站起来瘸着两条腿去了客厅，两只猫一见到他都叫得嗷嗷的，他过去一看，猫粮碗已经空了，饮水机里的水也没有换，猫砂盆也没有铲，一看昨晚就没有顾猫。

　　俞酲生我的气，不可能连猫都不顾了啊？

　　刈星辰下意识觉得可能不是简单地喝醉了弄脏地板或者发酒疯这么简单。
　　现在才六点多，也许还在睡觉，但刈星辰担心自己昨晚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俞酲特别生气的事，便走过去敲俞酲的门：“贝壳儿？你醒了吗？”

　　里面没有声音，但刈星辰知道俞酲已经醒了，自己前几天这样敲俞酲的门，俞酲几乎马上就会醒，然后迷迷糊糊嗯一声。

　　“你没事吧？我……那个，昨晚喝醉了，没有惹你生气吧？你都没有喂猫。”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刈星辰觉得有些沮丧，俞酲就是这样的性格，生气了不说，难过了不说，什么都不说，得靠人去猜。

　　可自己昨晚喝醉了，只记得自己最后是被一个男人扶着下的酒桌，其他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印象了，更不知道到了家里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连个源头都没有，这叫人怎么猜。

　　刈星辰正苦恼着，突然灵机一动，忍着剧烈的头痛回到自己房间翻昨天脱下来的裤子，录音笔还在，万幸也没有被雨淋湿，只是没电关机了。

　　刈星辰把录音笔充上电，把昨晚录的那段音频导到了手机上，戴上耳机听了起来。

　　前面一段都是酒桌上内容，刈星辰现在并不想听这个，一直拉着进度条往后，突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喊了一声“贝壳儿”，刈星辰赶紧倒回去，倒到自己被扔上出租车那里开始听。

　　他听到出租司机嘀咕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早晚喝到胃出血”，接着就是噼噼啪啪的雨声，自己被司机扶着下了车，然后被俞酲“截胡”。

　　刈星辰听到这里时心情很好，说明俞酲在乎他，下着雨也要来接他，可越往后他的神色就越来越凝重，录音里自己一直在重复让俞酲不要生他的气了，俞酲则是一直强调没有生气，最后俞酲被问烦了，咚的一声，是物体撞击地板的声音……

　　刈星辰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医药箱——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挥倒的。

　　接着俞酲的声音已经明显带上了哭腔，连窗外入注的雨声都不能掩盖，他说：“我最生气的是你把我忘了！”

　　刈星辰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的神色已经从凝重变成了痛苦。
　　什么叫我把你忘了？

　　他有预感接下来录音里的内容才是俞酲生气的原因，他迫不及待地拉动着进度条，俞酲只说了一段话，而就这一段，把刈星辰钉在了地上，让他的身体从脚指头凉到了头发丝。

　　小鱼？
　　小鱼……
　　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