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先生和他的布偶宝贝》江窥谷

272、番外三（3）

　　厨房没有俞酲的用武之地，看着挺高一人，杵在厨房只会碍手碍脚。

　　于是他把客厅的地拖了三遍，窗户抹了两遍，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地方都擦了两遍灰……度秒如年才终于挨到吃午饭。

　　刈星辰全然没有尴尬的神色，饭桌上眉飞色舞说着自己在深圳的所见所闻，还有这次回家的计划：

　　“深圳机会是挺多的，凭我的能力，在深圳也能挣大钱，我也喜欢那边的天气，可节奏太快了，我这种咸鱼，还是在家啃老比较舒坦。”

　　齐征难和刈秀侠同时翻了一个白眼，对于刈星辰“啃老”的说法并没有反驳。

　　他们的儿子他们自己了解，嘴里的啃老估计就是蹭点饭吃。

　　“我要宣布一件大事！”刈星辰继续摇着尾巴说：“我还是想游泳，不过我这脑子不太行了，医生说最好不要进水，物理意义上的进水，所以专业运动员肯定没戏。

　　“我打算盘个地建个游泳馆，咱们县这么大，连个像样的游泳馆都没有。我雇人帮忙管理，我呢，就当个教练挣点外快。”

　　刈秀侠吐槽：“你这岁数当教练？谁信？”

　　“我那么多赛事奖摆在那里呢！实力不会骗人！是吧小鱼？”

　　刈星辰故意cue一直埋头吃饭的俞酲，然而俞酲应了一声，依旧低低埋着头。

　　他心里那种不安的情绪再次涌起，总感觉是自己勾引了刈星辰，引导着刈星辰干了诸如“喜欢男人”“和男人发生关系”这些见不得人的坏事，还被刈星辰父母撞见了。

　　齐征难瞥了俞酲一眼，接着刈星辰的话题说：“能力够，当个普通游泳机构的教练行，要想开专业的体育场馆，你这个本科学历不行。”

　　“知道知道，得考个体育院校的研究生。”

　　“ 对，学历很重要。”刈秀侠赞同刈星辰的说法，附和说：“既然想做教练，就要理论实践结合。奖杯可以证明你的实践能力是不错，但理论能力还得靠文凭。”

　　刈秀侠说完，饭桌上瞬间沉默了下来，她也反应过来，一屋里四个人，可能也就俞酲学历最低……

　　刈星辰勾着下巴看了俞酲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变化，但一小碗饭半天没消下去几口，心不在焉。

　　但刈星辰知道俞酲心里有起伏，只是不敢在饭桌上表现出来。

　　如果角色互换，学历不漂亮的人是刈星辰，那他也敢在抬起头来反驳俞酲的父母：我学历是不行，但我美发造型上的手艺整个华南地区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但俞酲不会这样反驳，因为单单感情上，他已经怕不被接受了，更没有多余的勇气站起来为自己的能力正名。

　　眼看着一顿饭接近尾声，刈星辰在桌下捏了捏俞酲的手，给了俞酲一个暗示。

　　接着他换上了严肃正式的表情，声音也压低了：“我还要宣布一件大事。”

　　语气和神情的变化让齐征难和刈秀侠齐齐打了个寒噤，齐征难语气也冷冷的：“说。”

　　刈星辰清了清嗓子：“爸爸妈妈。”

　　他刚开口，旁边俞酲也说话了，“爸爸妈妈”和“叔叔阿姨”几个字撞在一起。

　　刈星辰扭头盯着俞酲，用眼神问：我这打算正式出柜了，你吱声干嘛啊？

　　俞酲反过来捏了捏刈星辰的手心，也用眼神问：你刚刚不是捏我手示意我说吗？

　　齐征难筷子一顿：“俞酲是客，客人先说。”

　　“客人”两个字让俞酲的心刺痛了一下。

　　他心想：之前在医院，秀侠阿姨对自己算认可了，但这几天秀侠阿姨的态度显然急转直下。

　　还有上午那么失态的场景也让叔叔阿姨看见了，他们是不是……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和刈星辰的事了？

　　俞酲好不容易抬起来的头又往下低了一些，神色也暗淡下去，默了两秒，抬头鼓起勇气说：“是我一直喜欢刈星辰。

　　“从小时候在老家碰到他起，就一直在等他，后来……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到了深圳，也一直做梦有朝一日能再碰到他。”

　　刈星辰扭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俞酲，微微缓慢摇了摇头，让俞酲别说了。

　　俞酲的伤口已经在之前撕开过一次了，两人在一起这么久，眼见着愈合，他不想为了今天在爸爸妈妈面前表真心这件事，让小鱼再把伤口撕开一次。

　　俞酲没有看刈星辰，眼神专注地在齐征难和刈秀侠双方之间流动，轻声但坚定地继续说：“后来在深圳碰到他，第一眼我就认出他来，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在想怎么把他留在我身边了。”

　　“小鱼……”刈星辰轻声喊，惊诧于俞酲刚刚说的那段心理活动，他竟然从来不知道。

　　“是我让他去我家和我一起住，这几次回东北也是我自己要跟着他来的，一步一步都是我在处心积虑，一切都是我有错在先。”

　　“小鱼！”刈星辰低低吼了一声，手在桌下重重捏了捏俞酲的手背。

　　俞酲不为所动，只是翻过手背，轻轻挠了挠刈星辰的手心，继续说：“但是，叔叔阿姨，我是真心地喜欢刈星辰，我向你们发誓，我会一直喜欢他。

　　“我会照顾好他，虽然我现在能力还不够，但我有这个决心。我可以花十年时间等他，那我也可以花十年的时间去学习怎么照顾他……”

　　刈星辰的手松了劲儿，胸中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心里不安，因为上午和俞酲亲热，被爸妈逮个现行，他怕俞酲害羞，更怕俞酲退缩。

　　俞酲前面说的那些话就像是要退缩了，他真怕“一切都是我的错”后面就跟着一句“我会离开刈星辰我再也不和他见面”之类的话。

　　但幸好，俞酲没有说这些，而是呕心沥血的承诺。

　　刈星辰好像从来没有从俞酲嘴里听到过什么承诺，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俞酲语气里的坚定才更让人深信不疑。

　　他心想：怎么还舍得让你花十年去学什么照顾我，应该是我来照顾你。

　　不过俞酲的承诺被齐征难打断了，而且齐征难语气有些不耐烦，给出两个评价：“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俞酲噤声低头，承诺的话还有好多，统统被这八个字给堵回去了。

　　“刈星辰来说。”齐征难用命令的语气说。

　　刈星辰把视线从俞酲脸上转向对面：“刚刚小鱼说的都是实话，但主语和谓语要对调一下。”

　　刈星辰很难得有这么正经的时候，把刈秀侠都给逗笑了。

　　“爸爸妈妈，你们养我十几二十年了，你们觉得我像是那么被动、需要别人处心积虑研究怎么来追求我的人吗？

　　“我喜欢什么人，哪一次不是主动示好？我要是不喜欢，别人还能把刀架我脖子上逼我住进他家？逼我带他回家？”

　　那必然不能，看两人这体型差，倒是“刈星辰把刀架俞酲脖子上强迫俞酲喜欢他”的可能性大点。

　　“爸爸妈妈，我知道，你们爱我，你们不是不同意我们在一块，你们是担心我们年轻，图新鲜刺激，要是过几年烦了累了掰了，受人指指点点事小，浪费几年大好时光事大。

　　“可是爸爸，”刈星辰看着齐征难：“你当初喜欢妈，带妈妈回东北的时候，难道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潜台词：爸爸你能做得到的，你儿子也能做得到。

　　齐征难听着有些不服气，哪有老子被儿子教训的道理，他正色刚想说话，刈星辰猜到爸爸想说什么，急忙抢在前头：“我知道，你和妈妈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是社会主流，但这是衡量真心和天长地久的标准吗？

　　“妈妈要是对你不真心，你们再般配、受到再多祝福都没用。但我们真心了，别人背后再怎么说我们，再怎么不看好我们，都对我们没影响。”

　　气氛陡然剑拔弩张起来，明明只是讨论两个年轻人的感情问题，怎么上升到爹妈年轻时候的事了。

　　齐征难第一天到家，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叹了口气说：“先吃饭吧。”

　　这进退维谷的饭还有什么吃头？齐征难虽然说先吃饭，但他本人已经没了胃口，第一个放下筷子，碗都不打算洗了：“刈星辰跟我进来。”

　　刈星辰就知道是这么一出，单独小黑屋谈话呗，他对着俞酲放松地笑了下，跟着齐征难进了书房。

　　这还是暖阳出事以来齐征难第一次走进书房，布局和之前卖掉的房子里的书房一模一样，而且纤尘不染……从搬家到这一年多日复一日的打扫、维持，全都是刈秀侠一人操办。

　　这辈子他最对不起的人可能就是刈秀侠了，其次才是刈星辰，毕竟这小子翅膀硬了不识好歹，敢在饭桌上他自己媳妇儿和儿媳妇儿的面怼老子。

　　“我就两点。”齐征难命令式地说：“第一，你是个男人，说了要负责，就要说到做到。

　　“你不用拿我年轻时候的冲动事来压我。我和你不一样，我带你妈回东北，敢大大方方介绍这是我媳妇儿，你敢吗？

　　“你妈跟着我回东北，面对的压力可比俞酲小多了。同样的，你身上的责任，可比我大多了，你和我能有可比性？

　　“倒是你，该改改你冲动冒失的脾气，我在饭桌上说俞酲一句不是了吗？你就在那充长辈教训我年轻冲动？”

　　“爸爸！”刈星辰机灵，从齐征难的话里听出来他不反对两个人的事，眼睛顿时亮了：“你既然不反对，怎么不听小鱼把话说完啊？”

　　“第二，”齐征难毫不留情地打断：“我正要说这点，你听听他说的那些话，什么做梦都想碰到你，什么发誓会一直喜欢你，你听听这些话在长辈面前说合适吗？演电视剧啊？”

　　刈星辰憋着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还有你！”齐征难食指一指刈星辰：“什么真心、天长地久，你害臊不害臊？真心不真心是靠嘴巴说的吗？”

　　刈星辰嘟囔：“那我们要证明真心，您也没表态说要给我们机会证明啊……”

　　齐征难气不打一处来：“所以我才说你冒冒失失的脾气要改！现在是在我跟你妈面前着急，我和你妈不和你一般见识，以后两口子要是吵架闹矛盾呢？你也这样冒失激动？”

　　“我不会和他吵架。” 刈星辰小声说。

　　“话不要说得太早！”

　　“我以后注意就好了，那您到底想说什么嘛。”

　　齐征难闭了闭眼，花了点时间吐出刚刚被刈星辰气出来的浊气，然后说：“你俩搬出去吧，自己租房。”

　　“啊？”刈星辰做梦都想搬出去，但这事儿由爸爸提出来，他有点懵：“为什么啊？”

　　“你真打算啃老？你好意思？”

　　“爸爸——”刈星辰得了便宜就撒娇：“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您这么发话了，我倒是巴不得，我怕小鱼多心，感觉你赶他走呢。”

　　齐征难不耐烦地横了刈星辰一眼：“我就是赶他走！吃个菜都不敢嚼出声音来，你看他自在吗？我反正是看不惯，你妈也看不惯！

　　“再说你翅膀硬了，人家也说了，天长地久，天长地久和爹妈住一块？趁早搬出去吧，别在我和你妈跟前碍眼。

　　“还有你俩那两只猫，养活自己都费劲，还养猫？还当祖宗似的供着养，家里还有哪个地方没猫毛？”

　　“人家小鱼都打扫了。”

　　“那能完全打扫干净？猫是时时刻刻在掉毛，他能时时刻刻打扫？”

　　“行行行，搬搬搬，”刈星辰乐了：“爸爸你还有什么吩咐？一起说到位，我们照做。”

　　说到这点，齐征难想说的可就太多了，毕竟刈星辰这事儿也没个过程啊，冷不丁就多出来一儿媳妇，还是个男的，他不适应的地方太多了。

　　“俞酲那头发，要么剪短要么留长，不长不短的，我看着都没精神。”

　　“好嘞，我告诉他让他留长。”刈星辰乖乖地蹲在齐征难面前，仰头乖乖听着，就差拿个笔记本记下了。

　　“外人面前我不管你们怎么样，外人怎么说你们，我也管不着，反正现在你很出息，别人说你都是说游泳健将刈星辰，不会说是我齐征难的儿子。

　　“当爷爷奶奶面前你俩给我收敛点，他们上年纪了，不像我和你妈心脏这么强大。”

　　“知道知道，在他们跟前小鱼就是我好朋友。”不管以后让不让爷爷奶奶知道，或者爷爷奶奶会不会发现端倪，现在现当下都得答应下来。

　　“还有他那称呼，你叫我们爸妈，他叫我们叔叔阿姨，别人怎么想？说我们两口子恶毒，眼里不容人！”

　　“知道了，我跟他说让他改口，今晚就改，但是要给改口费。”

　　“嘿！”齐征难真想给刈星辰一巴掌。

　　改口费是广东习俗，当初齐征难改口叫爸妈，岳父岳母就抠门给了两块。现在不行了，没有个千把块怎么拿得出手。
　　刈星辰这小子还有样学样了……

　　“谢谢爸爸！”刈星辰立马说，给了他爹一记漂亮的“伸手不打笑脸人”。

　　“只谢你爸？”

　　“谢谢爸爸妈妈！”刈星辰补充，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