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先生和他的布偶宝贝》江窥谷

271、番外三（2）【】

　　“干嘛啊……”俞酲笑着弓腰，两人打打闹闹的，完全没注意到玄关处传来门锁转动的声响。

　　咔哒一声，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刈星辰和俞酲才同时抬起头来，定在了原地。

　　刈星辰背对着门，他没怎么反应，直接转过了身，抱着俞酲倒退着往自己房间走。

　　倒退时他看到了门口爸爸的眼神，在这短短两三秒里至少经历了震惊、愤怒、不解、尴尬好几种变化……

　　因为刈星辰飞快地抱着俞酲转了身，所以俞酲只是短暂地和齐征难对视了一眼。

　　刈星辰的身材高大，从门口的角度也只是能看到他的膝盖以下和手臂而已，可俞酲的心中羞愧极了——

　　刚刚两人的姿势，谁看不出来在做什么？他甚至觉得一般的拥抱亲吻被刈星辰的父亲看到了都没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场景。

　　世风日下，还是在客厅，说得难听点，这个动作太伤风败俗。

　　还没在秀侠阿姨那里争取到一点“爱做饭厨艺好”“勤快不贪睡”的好印象，又来刈星辰父亲面前上演这么一出 ，是不是完了……

　　*

　　刈秀侠捶了一下齐征难的后背：“有点想吃大闸蟹，搞点？”

　　齐征难也不说答应不答应，麻木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由刈秀侠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两口子走在去水产市场的路上，齐征难终于反应过来，问：“那个就是俞酲，是吧？之前刈星辰在深圳，就是他照应。”

　　刈秀侠嗯了一声。

　　“你刚刚路上说刈星辰带了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回来，这是那个坏消息？”

　　刈秀侠还是嗯。

　　他齐征难出狱第一天连家都没回，第一个去的是老下属的家里，为的就是争分夺秒聚齐之前的老同事老伙伴，准备把暖阳重新做起来。

　　这么几天忙活下来，以前的管理层和员工绝大多数都愿意回来重新跟着他齐征难白手起家，暖阳公司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儿子也回来了，齐征难心里高兴啊，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等他把暖阳干起来，自己也该差不多退休了，就把暖阳交给刈星辰，刈星辰要是沉迷游泳不乐意，就赶紧结婚生孩子，他把暖阳给孙子孙女儿……

　　这下好了，别说孙子孙女儿了，连“儿媳妇”都是个带把儿的，那暖阳公司之后交给谁？
　　这确实是个坏消息。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刈秀侠想了一下，仿佛在思考自己即将要说的严格意义上是否能算是好消息。

　　“你儿子前几天告诉我，俞酲吧，小时候成长环境不好，这一点你我也知道，心理上有点阴影，这内心吧，一直把自己当女孩儿看。”

　　“什么？”齐征难没听明白：“他把谁当女孩儿看？”

　　刈秀侠知道自己也解释不明白，毕竟自己之前也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明白，干脆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的收藏夹给齐征难看。

　　两口子在马路牙子上蹲了一刻钟，齐征难花了五分钟把刈秀侠收藏夹里带着“跨性别者”字样的科普都看完了，剩下的十分钟全程都闭着眼皱着眉。

　　“你儿子打小就爱小题大做，高中的时候买个手机这种芝麻大的小事都要在饭桌上正襟危坐告知全家人，就差下个红头文件了，何况这种人生大事。

　　“应该是打算等你回来，饭桌上正式告诉你的。你看吧，你想给你儿子一个惊喜，你儿子倒提前给你一个惊吓。”

　　齐征难站起来慢慢走进水产市场，默了半天，最后幽幽说：“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啊？”

　　“你别跟我在这打马虎眼，待会还要回家做饭吃，再晚点，你儿子脸上挂不住，收拾起小包袱就跟着人家回深圳去了。”

　　“哎……”齐征难这半辈子，打过工创过业，辉煌过落魄过，自诩走过的桥比大多数人走过的路都多，但这一时半刻的，又是“同性恋”又是“跨性别者”，他接受起来有点困难。

　　“你呢，你什么态度？”

　　刈秀侠直白地说：“你别管我什么态度，别因为我的态度影响你的判断。”

　　“哎，”齐征难两分钟之内至少叹了三次气：“就非得是个男的吗？”

　　刈秀侠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同时弯腰物色陈列筐里的大闸蟹：“刚才和你说了，生理上是男，心理上是女。”

　　“哎，就非得是个不男不女的吗？”

　　刈秀侠挑选着大闸蟹：“这话你得问你儿子去。”

　　这时店家过来，热情地问买几只。

　　大闸蟹正肥，打的广告说是正宗阳澄湖大闸蟹，卖得死贵。

　　齐征难抠门，要搁平时，他买一只蒸给刈秀侠吃就行了。现在刈星辰大老远死里逃生回来，给儿子也加一只也不是不行。儿子带朋友回家玩，那肯定也要给朋友再加一只。

　　可问题就在于，如今儿子带回来的不是简单的朋友，而是男朋友，啊呸，女朋友，也不对，还是男朋友……

　　哎，齐征难犯了难，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合适。

　　“问你呢，买几只，齐老板。”刈秀侠大声笑着问。

　　齐征难伸手比划了一下：“三只。”

　　“四个人吃饭，你买三只，是谁这么没福气吃不了咱齐老板蒸的蟹？”

　　“我不吃。”齐征难蔫蔫地说完，一抬眼发现刈秀侠在笑他。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同意了？”

　　“要四只！”刈秀侠对老板说，接着朝向齐征难：“瞧把你给抠得！我敢不同意？自己做的孽敢不同意？”

　　齐征难指责：“这怎么成你做的孽了？刈星辰这小子好的不学，到深圳去学人家赶时髦搞这些名堂……”

　　“所以说是我做的孽啊，”刈秀侠打断齐征难：“我当初要是不赶时髦跟着你到东北来，也生不出刈星辰，也就没有这档子事儿了。”

　　齐征难听得明白，刈秀侠铁定是同意了，这是在拿“谁没有年轻过”劝解他。

　　可这给他的接受时间也太短了。

　　“而且你搞搞清楚，”刈秀侠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处理好的蟹，扔给齐征难。

　　“人家在深圳有车有房——啊不对，房暂时没有，买不起。人家有事业，随时都能回去，拍拍屁股回深圳人家也一样能活。

　　“你儿子呢？有什么？有那张脸？能当饭吃？人家凭什么死心塌地跟着你儿子？现在是你儿子离不了人家，不是人家离不了你儿子！”

　　这话和当年齐征难和刈秀侠结婚时齐家长辈的话几乎一模一样：人家秀侠多好的家世，多厚的家底，多少的追求者，在广东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人家凭什么跟着你齐征难回这鸟不拉屎的东北小县城创业？

　　当年大家都说是他齐征难离不开刈秀侠，而不是刈秀侠离不开他齐征难，都叮嘱他要好好对人家刈家的掌上明珠。

　　但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明白，没有“你没了我能活，而我没了你不能活”的说法，而是“双方没了对方都不能活”。

　　见了鬼了，全他妈的是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