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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第183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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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我们非得把工厂卖了吗，那些工人……”刈星辰痛苦地问：“下面几百工人啊，不少年轻的，也有拖家带口在深圳租房打工的。”
诸葛卿：“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刈星辰还真就“挥斥方遒”起来了：“您也说了，为什么会考虑卖工厂，因为深圳的地太贵了，可是广州，哦不，广州也贵。
“可惠州、珠海、中山很便宜啊，我们兄弟公司在这些城市都有生产线，我们可以和他们签协议啊，借鉴我们和西南大区合作的模式，在他们那里扩生产线呢？
“不一定要外包给外人嘛，研发技术泄露的风险太大了，而且外包公司也不了解我们公司，我们把制造业务‘外包’给兄弟公司的话，技术和经验大家都是雷同的、现成的，还能师带徒，多好啊！”
诸葛卿认真听完了，问：“西南大区模式？客户推动的区域间合作，和我们需要缩减成本而促成的公司间合作，是一个模式吗？”
刈星辰愣了一下，他没考虑这么多，可同样都是新建生产线，能差到哪里去呢？
“你自己刚刚都说了，我们要在广东兄弟公司那里建新的生产线甚至新的工厂，是签协议，可是我们和蒙自公司、黎景公司签的是合同，能一样吗？”
合同需要层层上报审批盖章，需要过裴醒臣那一关，而协议不需要，深圳分公司自己就可以和其他公司签，方便倒是方便，后果就是以后扯起皮来，没个保障，鸡飞蛋打。
“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们搞好关系，以后不会扯皮的……”刈星辰小声地说。
“就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才更不能打人家地盘的主意！”诸葛卿的声音突然升了一个调，把刈星辰吓了一跳。
“我们去和兄弟公司签协议，然后呢？生产线是我们的，可员工是兄弟公司的，固定资产是我们的，可人工成本是他们的，净利润压力是他们的，就你一人聪明？别人都是冤大头，上赶着和你签协议？”
刈星辰抿抿嘴：“我们肯定也不能强迫嘛，大家友好协商，能合作的就合作……”
诸葛卿都气笑了，双手往上举了一下：“好好好，就算友好协商双方自愿，建生产线和工厂不需要资本吗？”‘
诸葛卿语重心长说：“星辰，现在不是投一百回一万的时代了，整个市场上的泡沫有多少你清楚吗？你投一百，说不定亏得底裤都没了！
“别的地区我是不知道具体数据，但我既然在深圳，我就要对深圳分公司负责。蔚蓝地产的事儿你忘了？最后还不是地产集团去擦的屁股？
“那是他们地产集团有钱，我们制药集团没有这个钱，有点钱也是每个分公司共同打拼出来的，不是我们深圳分公司一家公司的资产！”
刈星辰这个年纪，不畏惧风险，他不解地问：“可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同行里也有其他药企会这么做啊，我们不抢占先机，以后拿什么和他们竞争？”
又说到和同行竞争这个话题上来，诸葛卿笑了下，大概是觉得“孺子不可教也”。
他忘了眼窗外，透明玻璃外的深圳依然灯火通明，一座座写字楼和一条条车道上都明亮如昼。
诸葛卿突然问刈星辰：“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实现碳中和？”
碳中和？这词儿刈星辰听过，不过他我没有密切关注这方面的新闻，听字面意思，给不出一个答案来。
“你看看深圳每天的塞车情况就知道实现碳中和的压力有多大了，可政府能做什么呢？限制车企生产汽车吗？限制工厂烧煤生产钢铁吗？还是像发达国家那样，把所有高碳排放行业都转移到发展中国家？”
刈星辰本能地摇头。
“为什么呢？”
刈星辰机械地回答：“因为全球的碳排放只是转移而已，而不是减少。”
“别人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实现碳达峰，我也答不上来，或许等到地球上每一片土地下的煤炭和石油都被挖空了吧，可这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吗？所以我们只能靠节能减排。”
刈星辰动用了一下贫瘠的地理知识，接话说：“还可以靠新能源。”
诸葛卿笑了下：“我们这些老古董，烧了大半辈子的煤，炼了大半辈子的钢，你和说我新能源好，我也知道好，可我还是不敢开电车，因为电车开半道上爆炸起火的例子太多了。车子燃了毁了都是小事，我是怕命没了，而且不是我诸葛卿一个人的命，是整个深圳分公司所有员工的命，明白吗？
“所以宁愿夏天不开空调，冬天不开暖气，省省也就下来了。只有你们年轻人，才有那个勇气去开发新能源了……”
其实诸葛卿的话刈星辰不大明白，太飘忽了，明明是在说是否要卖生产线，一下扯到财务数据，现在又扯到了环境保护……
“经理，我还是不大明白，”刈星辰只能猜测着诸葛卿想要表达的意思问下去：“我们不在兄弟公司建生产线和工厂，就可以完全规避风险了吗？”
刈星辰能问出这个问题，诸葛卿终于觉得有点意思了，不过他的回答还是摇头：“深圳分公司从来没有追求过零风险，我们只追求平衡，在平衡的基础上追求最高利润。”
刈星辰皱眉，他理解诸葛卿这句话的意思，但把这句话嫁接到现当下这件事上来，他还是有些懵懂。
“我们需要赚钱，就像整个国家需要经济，可更需要平衡经济、就业和环保，这几个方面缺一个都是木桶短板，一个国家就称不上大国风范。
“连国家都这么艰苦卓绝，何况我们一个小小的民营企业呢？
“站在员工的层面上，你们每个月都要缴税，但站在企业的角度上，除了缴税，还有承担促进就业的义务。实体经济就业量是一个民营企业社会责任心的重要考核标准，所以不管是经济上还是道义上，我们不能‘祸水东引’。”
刈星辰点点头，沉思半晌，问：“那……就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吗？我们生产线上的工人，自愿离职的先不说，劝退的肯定要按照流程给补偿金。
“还有愿意去应聘去外包公司的呢？工资肯定没有康遐的高，还要重新搬家找房子，我们对他们没有任何帮助补贴吗？”
诸葛卿笑笑：“补贴也不是不可以，我问你，他们离职的第一个月发了补贴，第二个月发不发？你第一个月开了头，第二个月员工们不闹？外包公司的工资可不是一两个月之内就能涨得起来的。
“你要是月月都发，这还叫离职吗？这叫冤大头！
“再说补贴的资金从哪里来？向总部要吗？还是从你们在职员工身上扣？你倒是善良，你愿意给，其他员工愿意吗？”
刈星辰被堵得无话可说，沉默了好一会儿，嘟囔说：“可这也太不公平了。”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这句嘟囔不出意外被诸葛卿听到了，笑刈星辰不知道天高地厚，问：“公平？你是想实现共同富裕吗？”
刈星辰有些不服气地说：“北方一些实体经济公司就可以做到！不管是公司迁址还是工厂农场迁址，员工跟着公司迁，前提是公司把所有宿舍和住房都安排好，让员工能够放心安家。”
诸葛卿笑了，幽幽地问：“你家里的公司有多少人？应该不到一万人吧？”
刈星辰有些吃惊，诸葛卿居然猜出来了他是在拿暖阳和康遐做对比。
不过也不奇怪，销售部的同事都知道他家里之前也是开公司的，这八卦传到经理耳朵里也不是怪事。
只是，哎……暖阳和康遐哪来的可比性？
刈星辰都不敢说，哪里有一万人，实际上连一千人都没有。
见刈星辰不说话，诸葛卿继续说：“你家里公司实现的共同富裕，算乌托邦，可乌托邦只能在小范围内实现。但是康遐有几万人啊，你再放到整个国家，中国有14亿人啊。
“所有因公司原因离职的人，都去补贴吗？都去建宿舍吗？财政税收够不够？不够的话从哪里来？你们这些纳税人愿意缴额外的税吗？”
刈星辰摇头。他发现他还是自私的，他现在也是在给别人打工，他只愿意缴自己工资基础上的税。
这个税，政府怎么分配怎么操作他管不着，可要他再以“实现共同富裕”为理由纳超额的税，他不愿意。
所以这个问题好像无解，有些人没有出路，要么自甘堕落，要么就自己闯出一条出路来，公司不买单。
见刈星辰不说话，诸葛卿换了语重心长的语气，突然问：“你知道全球自杀率最高的国家是哪里吗？”
刈星辰愣了一下，摇摇头。可他隐隐约约记得，忘记具体哪个国家了，但好像是在北欧。
“是在北欧吗？”刈星辰问。
诸葛卿点头：“因为他们国家福利太好了，一出生就望到了头。不管是接受教育成为国家栋梁，还是不接受教育沦为流浪汉，最后都有国家兜底。
“甚至国家福利可以让这两个阶层的人的生活质量不相上下，既然怎么样都是过一样的生活，那为什么要奋斗呢？
“你再看看我们国家，为什么北上广深年轻人多？因为这里机会多，因为这里工资高，所以他们来拼、来闯，来努力实现阶层跃迁！”
诸葛卿说着有些怅然：“在这里不要谈梦想，只需要谈钱，以及钱堆出来的阶级金字塔。”
这段话不深刻，只是描述一个现实，却让刈星辰醍醐灌顶。
他一开始来深圳的目的很纯粹，就是为了爸爸，想让爸爸无罪释放。
这是他最初的动力。
如果他不在意，爸爸也不在意，并且监狱里的生活质量和外面并无二致的话，他不会来深圳。
诸葛卿说完自己也沉默了许久，大概是在给自己、也是给刈星辰一段消化时间，接着继续语重心长说：“共同富裕不是绝对的，总有一部分人站在金字塔顶端，一部分人在金字塔底端，不管是国家还是企业，能做到的只是把金字塔两端尽量缩短，而不是把金字塔变成一条直线，明白吗？”
刈星辰懵懵懂懂地点头。
“我再说句不好听的，以后人人都考得上好大学，人人都找得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好工作，那辛苦的工作谁来做？企业怎么运转？国家怎么发展？不要把你们小范围内的绝对公平代入康遐，更不能代入整个社会。
“我们还没有实现‘大同社会’，所以阶层是一定存在的，你只能接受、承认，配合国家的税收政策去改变，其他的，你个人无能为力。”
刈星辰又想了好一会儿，最后郑重地、却无力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经理，谢谢经理。”
诸葛卿难得的温和，走一步过去拍拍刈星辰的肩膀，力道和神情不像是在鼓舞员工，更像是在鼓励自己的孩子。
“你下午问我，是和兄弟公司竞争更要紧，还是和本土同行竞争更要紧，我的回答是和兄弟公司竞争更要紧。
“因为和兄弟公司竞争是站在集团经营理念的基础上，康遐集团的制度规则是所有分公司都要遵守的，这是我们的根。”
刈星辰真挚地看着诸葛卿，重重地点点头。
诸葛卿也笑着点头回应：“那我也要问问你，你说我们康遐作为药企，衡量一类药品的价值，是从临床角度去评价，还是商业角度去评价？”
刈星辰一皱眉，没想好怎么回答。
“不用着急，或许可以在以后的工作里找到答案。”
“嗯。”刈星辰答应，撇头看了眼时间。
诸葛卿注意到刈星辰的动作，扭扭脖子：“也不早了，早点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家里人”三个字把俞酲牵扯了进来，刈星辰的神经总算放松些，会心笑了一下，在诸葛卿离开之前问：“对了经理，邮件我只给公司的同事发了，但不知道其他分公司的同事对我们公司员工扰乱会议秩序的看法，我想着再给其他同事们发一封邮件吧，又显得我太把自己当回事……”
诸葛卿打断：“怎么，你还想让我来发？谁捅的篓子谁去收拾！你赶紧发了！就你这个扰乱秩序的人发，我才能知道哪些人长了眼睛，哪些人没长眼睛！”
又被骂一顿，刈星辰有些愧疚地低头：“那我马上发。”
诸葛卿哭笑不得地又说了刈星辰两句，离开了公司。
刈星辰把头抬起来，赶紧坐下发自己早就写好的邮件。
刚刚是故意讨诸葛卿一个示下，其实他心里巴不得由自己来发呢。
邮件内容很简单，大概就是阐述这次深圳分公司作为东道主，秩序没有做好，今后一定积极改正之类。附件还有一套深圳地标建筑的明信片，整个邮件看起来特别有范儿。
刈星辰看了眼时间，邮件在九点五十分发出，陆陆续续收到各个公司销售部的回复。
截止十点二十分，几乎所有公司都礼貌回复了，除了……云南的几家这次利润比较靠前的边陲公司，包括黎景和蒙自在内。
而这几家公司，就是“不长眼睛”的。
刈星辰把没有回复的公司名称发给了干爹和徐荆回，自己没有耐心再等下去，赶紧打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刈星辰的脑子里还在不断回响诸葛卿的那些话，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沉思。
诸葛卿这个人，说人情味也有，毕竟他都不愿意拖累其他兄弟公司，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麻烦与否，他想完完全全靠深圳分公司自己的能力把业绩做起来。
可说他冷血无情也没错，因为他认为阶层固定存在，他是管理层，下面员工是“服从”他的阶层。
不仅他和员工，不仅康遐集团内部，整个社会都是如此。
你说他有大局观也对，毕竟这么做全是为了康遐，整个集团的资金平衡，甚至康遐作为大型民企的社会口碑。他不想深圳分公司的资金链在他这里出问题，他不想深圳分公司拖累康遐集团整体的就业贡献率。
可你说他自私也对，毕竟他不是老板，他只是一个职业经理人而已，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经理职位而已……
这就是人的两面性吗？
他之前佩服过裴醒臣，撇开品德，裴醒臣的能力和手段的确值得佩服。
可现在他更佩服诸葛卿，活得像个N面体，N面体的每一面，都还是双面的。
刈星辰到家时兴奋异常，像交到了一个新的朋友，像倾听了一个人的心声。
从今天下午会议上他和诸葛卿的“针锋相对”，说到下班后郝主任对他的耳提面命，再到后来诸葛卿对他的近乎谆谆教导……
俞酲本来就对什么会议、业务之类的字眼不感冒，即便讲述的人是刈星辰，他也兴趣寥寥。
俞酲一直心不在焉的，刈星辰在旁边滔滔不绝地说，他就坐旁边安安静静地听，时不时看一眼时间，发现都已经快零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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