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先生和他的布偶宝贝》江窥谷

128、第126章 ●

　　拥有舒适的办公环境和同事关系也使刈星辰感到愉快，回到小区，在楼下取过快递，到家时已经八点多。

　　浴室有吹风机的呼呼声，是俞酲在吹头发。

　　刈星辰知道俞酲的习惯，吹完头发不还得在浴室身体乳啊、面膜啊捣鼓好一阵儿，于是他不着急准备东西洗澡，先把快递拆了，是托北京的同学买的钢笔和自己网上买的包装纸。

　　虽然周主任年纪大了，但要送，总不能就一只钢笔递出去吧，得包装一下，显得真诚。

　　可刈星辰这双手仿佛刚长出来的，拿着剪刀不干胶比划了十几分钟，已经废掉了好几张精致的包装纸，还是丑得感人。

　　两只猫也来捣乱，摸凹蹭他的手，支呜挠桌上的包装纸，都不让人省心。

　　刈星辰拿起钢笔，琢磨这要不就这样一支裸钢笔送出去吧。

　　这时浴室门咔哒一声开了，同时刈星辰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自己手笨，还不能找小鱼帮忙么。

　　“小鱼！和你商量个事儿！”刈星辰回头的同时这样说，然后没了下文——

　　俞酲又穿新裙子了，刈星辰不确定是不是最近新买的，但之前没见俞酲穿过，也没见阳台上晾过。

　　不同于之前洗完澡穿的直筒睡裙，俞酲这次穿的及膝长袖连衣纱裙，通身萝兰紫，胸前交叉设计的V领刚露出锁骨，腰部有一根细纱勒住，袖子半透明蓬起来，在俞酲手腕处收紧，膝下裙边还有一圈浅浅的蕾丝……

　　灯光照耀，衬得俞酲身上没有衣服遮挡的部位白得发光。

　　紧接着就听到啪一声，刈星辰手里的钢笔掉到了地上。

　　“妈呀！”刈星辰终于眨了一下眼睛，赶紧弯腰把钢笔捡起来，在衣服上擦擦，脱了笔帽检查没摔坏，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刈星辰说。

　　俞酲很意外，因为他刚刚在浴室吹头发，没有听到刈星辰开门的动静：“今天没加班？”

　　刈星辰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次，镇定地说：“桃笑春不是出事了么，今天领导来给大家做思想工作了，大家都没加班。”

　　俞酲点头，捋了捋头发，朝刈星辰那边走过去。

　　刈星辰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仿佛已经闻到了俞酲身上的香味，已经感觉到了那裙子摸起来的质感……他心里小鹿乱撞，就想抱一下俞酲，但又怕吓到俞酲，所以往后退了一点。

　　俞酲走近桌边，抱起捣乱的支呜：“你刚刚说和我商量什么？”

　　“噢！”刈星辰一拍脑门，把钢笔给俞酲看：“就是想拜托你帮个忙。民心医院那个客户喜欢用钢笔，我托人买了支钢笔送他，想着包装一下吧，这纸怎么折都不好看。”

　　俞酲瞥了一眼桌上的狼藉，说：“网上一搜，礼物盒包装，一大堆教程。”

　　刈星辰委屈地说：“搜了，眼睛会了，手不会。”

　　俞酲无可奈何地把支呜放下，坐下看刈星辰买的包装纸和拉花，嫌弃地说：“这颜色太俗了。”

　　“他老人家都五六十了，我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个颜色合适点，吉利。”

　　俞酲点头，手指捻起一张包装纸，也不用看教程，往桌面上一铺，随便折一折叠一叠，那包装纸就听话地叠成了正正方方的。

　　为了防止两只猫再捣乱，刈星辰便一只手一只猫擒住，坐下来瞪大了眼睛看。

　　俞酲好像在弹钢琴，小臂一抬一落，凸出的腕骨和手背上的青筋也跟着动，半透明的袖子也在桌面上扫来扫去，扫得刈星辰心痒痒。

　　摸凹其实很乖，刈星辰就把摸凹放了，腾出一只手来，没忍住摸了摸俞酲的袖子，只是想轻轻碰一下的，但不妨俞酲手臂突然往旁边挪了一下，刈星辰正好指尖捻着，看起来摸袖子就变成了扯袖子。

　　俞酲以为是猫在抓自己的衣服，第一时间扭头看，结果不是猫爪子，是刈星辰的爪子。

　　刈星辰连忙撒爪，罕见地心虚，说：“这衣服布料还挺舒服的。”

　　俞酲没说话，扭回头继续给刈星辰包装钢笔。

　　刈星辰一手薅着支呜，把下巴枕在摸凹的身上一直看，这包装看起来也不是很难嘛，可刈星辰怎么都看不进去，脑子里一直循环播放刚刚俞酲朝他走过来的样子。

　　结合白天时青鹞在群里说的话，骚里骚气……他本来听着觉得不舒服，但现在一看，在小鱼这里，好像只有这个字才能形容到位。

　　还想起之前徐荆回说过羡慕小鱼，说腰细腿直屁股翘，当时他还和徐荆回科普过，男女生理结构差异，先天的，没办法，只能怪女娲。

　　但小鱼又和绝大多数男人不一样，他骨盆又稍宽些，走起路来扭胯的幅度要稍微大些，再加上这一头头发，飘逸柔顺，半干不干披在肩上，明明干净简单，却被俞酲穿出来蛊惑，就更……“骚”了。

　　这个字囊括了小鱼身上的性感、娉婷袅娜、婀娜多姿以及风情万种，不是贬义，是赞美，是情不自禁被吸引……

　　刈星辰心里一直感叹：小鱼怎么这么漂亮啊。

　　刈星辰向来善于夸奖别人，美好的存在就该夸，他的话都到嘴边了，转念一想，夸一个男生漂亮会不会不太好？小鱼会不会生气？

　　不如“好看”来得保险，于是他笑着说：“小鱼，你好漂亮啊。”

　　这话一出来，俞酲扭头看他，刈星辰本人呢，只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
　　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刈星辰尴尬地看着俞酲，解释说：“就是，啊，这裙子很好看。”

　　刈星辰已经做好了俞酲蹭一声站起来走回房间摔门的心理准备了，可俞酲没有站起来，只是不说话，扭过头，耳根悄悄红了。

　　刈星辰就对着俞酲侧面，他当然注意到了，顿时心花怒放，趴桌上故意说：“我昨晚上洗了那两套校服，今天就剩一套了，刮台风了？”

　　俞酲原本娴熟的手法明显顿了一下，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正好缺块抹布，我打扫房间用了。”

　　嚯，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打扫卫生这些家务都是定期请家政阿姨干，还抹布，骗鬼呢。

　　刈星辰也不拆穿：“那行吧，那一套归你，剩下的这一套可归我了啊，你别拿来当抹布了，也别拿来做猫窝，我要穿的。”

　　俞酲有偏头看了看刈星辰，和刈星辰的眼神对上之上飞快移开了。

　　刈星辰就一直憋着笑，洗澡都哼着歌，睡前看了眼新闻，网上桃笑春的事情沸沸扬扬，关于裴醒臣的言论两边倒，但不管网友朝哪边倒，最终都会倒向法律和正义，刈星辰心情别提多好了，几乎沾枕就睡着。

　　*

　　一晚美梦，刈星辰早起挤地铁上班，车厢内挤成了鱼罐头。仗着自己高，刈星辰把手机悬空到了别人头顶，单手举着看最近泳赛的直播回放，刚看一半呢，徐荆回一个微信电话就过来了。

　　徐荆回可没有这么大张声势地打过电话，刈星辰猜测是什么要紧的事，可地铁空间密闭，不方便接。

　　刈星辰挂断，给徐荆回的消息还没发出去，徐荆回的消息已经飞了过来：[看新闻，康遐的消息]

　　一般这种事情都是微博实时来得快点，真假先不论，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大概出了什么事。

　　刈星辰刚打算用网页登录微博，发现网页上已经挂上了热搜，压根不用他点进微博。

　　国家市场监管总局一早发出的行政处罚书，深圳康遐集团下设二级集团康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广州分公司不正当竞争败诉，一审被判赔偿原告方93亿。

　　这消息让刈星辰大跌眼镜，他点开新闻详情，今年5月初广州分公司被立案调查，现在才8月，短短三个月判决书就出来了。

　　康遐这么大的集团，遇上法律纠纷几乎都是两三年的斡旋起步，怎么一个不正当竞争案件这么快就结案了。

　　更奇怪的是，这两三个月，不管是在总部还是在龙岗，没听任何一个员工八卦过这件事……

　　奇怪了，裴醒臣本人就有法学学位，怎么集团的法务部这么弱，连一点时间都争取不到。

　　再点进基金市场一看，康遐的基金在昨晚九点前就断崖式下跌，那个时候市监局的处罚书还没有公布，说明市场已经预判到了康遐的基金走势，说明康遐败诉的事情早有小道消息流出……

　　谁最有可能透露这些消息呢，刈星辰又去股市上看了看，果然，是NA，一家中外合资上市药企，广州起家，新加坡设总部，是康遐集团特别是华南大区一直以来的死对头。

　　广州分公司涉嫌不正当竞争，拖累到总部和其他分公司，这案子早不判决晚不判决，偏偏昨天桃笑春出事儿，今天康遐总部就遭殃。

　　屋漏偏逢连夜雨，康遐这下完蛋了，罚款的那几十个亿都是小事，只是这十几年积累的口碑都毁于一旦，多少个亿都换不回来……

　　这下好了，昨天诸葛卿和周雨才过来给大家做了思想工作，难道今天还要再来一次？

　　徐荆回的消息在继续发过来：[你知道NA法务部的负责人是谁吗？]

　　刈星辰不知道。

　　徐荆回甩了一张类似组织架构的截图过来，刈星辰点开小图，发现是NA的人事系统，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法务总监：陶尹。

　　刈星辰瞪大了眼睛，连因为拥挤被踩了一脚都没有感觉。

　　干爹……

　　怪不得，6月的时候回东北，爷爷奶奶说干爹去广州上班了，忙得连端午假期都没有回家，就是在忙这个事情。

　　奶奶说过，干爹本科就修过法学，虽然没毕业。

　　早些年，家里的生意爸爸一个人可以顾得过来的时候，干爹还去了国外读了法学硕士，自己早该想到的啊。

　　可是干爹做了这么一件大事，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呢，面对自己的质问时，干爹也不解释，自己还误会干爹是不是和裴醒臣同流合污。

　　反观自己，自作主张、自作聪明到深圳来，气势汹汹说要找幕后指使，到如今也只是查出来桃笑春涉黄而已，还是靠了小姨妈和青鹞帮忙才查出来的……

　　刈星辰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好不容易出了地铁，终于腾出手和空间能打电话了，他马上拨通了干爹的手机。

　　“干爹！”刈星辰一接通就大声喊了出来：“你在NA上班，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们啊！”

　　那边陶尹笑笑，声音柔和，不像一个叱咤风云的职场人士，只是一个在农场上荷锄批蓑的长辈而已：“我早和你说了，我永远是你爸的兄弟，是你的干爹，原来你左耳进右耳出了？”

　　刈星辰笑出声来，鼻子更酸了：“干爹……”

　　“可别哭鼻子，我还有事要让你做。”

　　“干爹你说。°

　　“你们公司，今天之内肯定就全部知道这事儿了，你有非常亲近的人在NA法务部工作的消息，帮我在康遐深圳分公司散布出去。别让人当成八卦随意散，要散播给真正为康遐着想的人。”

　　刈星辰不明白是何用意，不过他现在无条件相信干爹，既然干爹让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刈星辰没问，也没想到干爹会主动解释：“我是想利用一下你，稍微具体点说，你需要做两件事，一是把这件事散播出去，二是你要加入真正为康遐着想的阵营里，你要往康遐上层走。”

　　“干爹……”刈星辰有些为难，他其实是个很没追求的人，他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的愿望就是本科毕业在丹东开一个游泳馆，经营为生。

　　要不是家里出事，他这辈子都不会来深圳这样的一线城市遭罪，可现在他不仅来了，还去了最遭罪的销售部，现在还需要往上面爬。

　　“非得往上面走吗？”刈星辰问。

　　“星辰，我相信你，你就算不往上面走，你就算只是一直在裴醒臣身边开车，你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方法和努力证明你爸爸的清白，可裴醒臣没有这个时间陪你玩游戏，陪你慢慢想办法，陪你慢慢努力。

　　“基层，对一个致力于在药企长期发展的人来说，是最好的落脚点，但你‘目的不纯’，你是为了来挣钱的吗？星辰，基层可以学到很多，但太慢了，太慢了……”

　　挂了电话，干爹的话一直在刈星辰的脑海里盘旋，他有时候觉得挺奇怪的，绝大部分时候和徐荆回说正事，徐荆回总可以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清楚，可在干爹这里他总是听得云里雾里，只能按照干爹说的去做。

　　他之前把这归结为和干爹之间有代沟，可现在他的观点变了：不是代沟，是鸿沟。
　　就像自己从康遐总部离开的那天下午，被风吹得噗噗作响的旗子与站在平地上的自己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