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先生和他的布偶宝贝》江窥谷

116、第114章 ★

　　这边刈星辰的通行证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办下来，这件事急也急不来，徐荆回那边先和青鹞联系上了，约好了吃饭的时间，准备商量“劫狱”细节和工钱的事儿。

　　刈星辰则是又钻进了各个医院、药房，周主任李大夫王院长，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全拜访了个遍。

　　晨访、午访、夜访，门诊部、住院部、药剂科……各个时间在医院的各个地方穿梭，有时候连饭都不敢吃，怕自己去吃饭了，什么周主任李大夫王院长也正好吃饭。

　　去得最频繁的还是民心医院。一有闲时间就去，晚上十一二点了都还在药剂科办公室门外候着，坐走廊塑料蓝色椅子上，睡不上觉吹不上空调，西服西裤公文包，看起来一点也不精英，只是“社畜”。

　　来来往往的护士们一开始都对他爱答不理，毕竟对医药销售的穷追猛打式销售有阴影了。
　　不过刈星辰不烦人，一天来三次，也只是规规矩矩问三次“周主任在不在”“周主任今天下午有时间吗”这样的话，这倒让她们怜爱气刈星辰来了。

　　这不，又是一个周六晚上，十一点了，刈星辰没撑住，坐椅子上迷糊起来，眼睛都眨巴了，值夜班的护士小跑过来把他拍醒，提醒他周主任下班了，刚走。

　　刈星辰猛地精神振奋，和护士道了谢，追着往医院外面跑。

　　这医院大晚上十一二点的电梯也不消停，甚至比白天的时候还挤，于是刈星辰顺着楼梯追下去，到了一楼之后没有去车库，而是奔向地铁站的方向。

　　周主任这人崇尚环保，有车，只出远门开开，平时上班就三四公里，几乎都是步行或者单车，只有在加班一天身心俱疲时才会选择坐地铁。

　　刈星辰猜想得没错，果真在地铁站外追上了周主任。

　　刈星辰跑到周主任身边，还专门隔了两米远才打招呼——毕竟周主任也不年轻了，大晚上的，深圳的夜晚再亮，猛地被一年轻男人喊一声，不免会被吓到。

　　周主任听到有人喊他，又是那个熟悉至极几乎每天都会听到的声音，他缓缓扭过头，看着右侧两米远的刈星辰，眼神有些无奈。

　　刈星辰向左边挪了两步过去，保证自己的距离不会太紧，也不至于让周主任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一开口不谈业务，问候说：“周主任你在哪一个站下？没准儿我们顺路。”

　　“顺路？你们年轻人，处对象东南西北都顺路这一套，销售上也用上了，活学活用，挺好。”

　　刈星辰听出来周主任这是在骂他，不把跑业务当成正事来做，他笑笑，也不隐瞒：“真的顺路，福田附近有家社区医院，药剂科主任今晚值班，我和他约了零点见面，顺路，时间也合适。”

　　没听刈星辰说完，周主任说：“我在福田反方向。”

　　这话让刈星辰闭上了嘴，他还真不知道周主任住哪个方向。
　　自从上次被郝主任教训有些不能外传的东西不能留下痕迹之后，他再也没去查过客户互联网之外查不到的信息了，把自己脑子里的痕迹也抹去了。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正好过了安检，刈星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笑着说：“我管进同一个地铁站、在同一个公交站等车都叫顺路。”

　　周主任加班一晚上，精疲力竭，不过可能因为是下班时间，他的情绪可比上班的时候温和多了，扭头看刈星辰时，甚至被刈星辰脸上青春洋溢的笑容震撼到了。
　　看得出来，还是一孩子，一看感觉才二十出头，就来吃这个苦。

　　他下班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刈星辰在门口了，趁着刈星辰低头啄米，他快速进了电梯，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电梯都那么挤，刈星辰居然追上了自己，只能是从消防通道冲下来的。
　　十七楼啊。

　　周主任略微垂眼瞥了瞥刈星辰的膝盖，平淡地说：“少跑楼梯，伤膝盖。”

　　刈星辰乖巧地点头：“谢谢周主任，我知道，平时我去你们医院，上楼都是走楼梯，就当是运动，下楼就走电梯，挤是挤点，没委屈着膝盖。”

　　周主任刷卡进站，轻轻摇头，心想一天来两次，多的时候一天来三次，走楼梯，十七层，可不就是运动了么，一整天的运动量都够了。

　　“何必呢。”周主任动了恻隐之心：“你应该也知道，我是你们康遐的老客户了，我哪个月不是和你们续订单？只是这次科室进药流程和安排有调整，我要和同事们讨论之后才能确定下来。”

　　刈星辰刷了二维码跟进去，笑笑：“我知道周主任，您是我们公司的老客户了，但对于我来说，您是我的第一位客户。我也不怕露怯，新人的第一单很重要，所以我要在没有资源人脉的情况下，争取把第一单的时间尽量提前、订单金额扩大，只有一战成名，我以后才能在销售部站稳脚跟。”

　　周主任挑挑眉，欣赏刈星辰的坦诚，自己也直言问：“现在你手上几个客户？”
　　“有谱儿的两个，一个您的民心医院，一个怀仁药房，今晚要去拜访的福田的客户，还没谱儿呢。”

　　周主任忍俊不禁：“两个可真够寒酸？看来大客户都在老销售们手上哦。怪不得一天几次往我这里跑，你们车费给报销么？”

　　刈星辰挠挠头，傻笑说：“要是能成单就给全额报销，要是成不了就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你小子给我施压呢？”周主任指着刈星辰：“成不了单，报销不了与我何干？那是你自己没擦亮眼睛，进了个鸡贼公司。”

　　刈星辰龇着牙一笑，其实不管成不成单公司都给报销，他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给周主任施压，可惜，被周主任看出来了。

　　站内响起语音播报，列车即将进站，眼看着就要和周主任道别，刈星辰自知今天没有多的时间和周主任说上话了，赶紧把方案6.3版本从包里拿了出来。

　　“我们郝主任总是和我们说，不管能不能成单，只要在我手上经过，那就永远是我们的客户。”刈星辰把方案双手递到周主任面前：“周主任，即便您不急着下订单，但我们做的方案还是可以看一看的嘛。”

　　周主任眼皮一垂一抬，看着装着方案的文件夹，又看着刈星辰：“我还是那句话，民心医院正式进药流程有变动，下一批订单，我们院里还要集中讨论分析，院长、药房组长都有话要说，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得先我们院里药委会讨论完，有了我们自己的业务调整方案，定了下一批订单有什么需求，然后你们制药公司的产品方案对于我们来说才有参考价值。”

　　“周主任，我这份方案涵盖了目前绝大部分医院的药品组成方和分布，虽然民心医院的方案还没有定，但我有信心，我的一定涵盖了你们需要的那种，我都做了目录和批注，您一眼就能找到民心医院所需要的。”

　　“可现在医院还没定下来！”周主任打断：“我要是接了你的方案，就是给了你希望，万一民心医院定了方案之后，不要你们康遐的产品呢？你不失望？”

　　刈星辰一愣，立马说：“那哪能啊，就因为第一单没成，就失望？那人这一辈子就光失望去了。”

　　“我知道你脑子转得快，嘴皮子爽利，我也和你说实话，年轻人，我和医药销售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了，我不喜欢吊着销售。

　　“我只有真正有需求的时候才会和你签合同，我没有需求的时候也不会找你要方案，期间我爱和哪家公司签合同就和哪家公司签，你也爱去给哪个医院做方案就去给哪个医院做，互不打扰。

　　“当然了，我也知道，有些医院就爱吊着销售，今天笑呵呵要了你的方案拿去看，明天就说你的方案是垃圾，这是先给颗甜枣再给一巴掌。这是别的医院的风格，不是我的风格，所以，你别扯着我了行吗？”

　　刈星辰越听越觉得心拔凉拔凉，周主任说了这么多，看来是把话说到死胡同里了，不管自己再油嘴滑舌，碰上周主任这一大段话，那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我留着你电话呢，有需求，我肯定就和你打电话了。”周主任安慰刈星辰。

　　周主任上了年纪，背不如年轻时挺拔，他得抬头才能和刈星辰对视，就像是年迈的爷爷在安慰大孙子一样，他拍拍刈星辰的肩膀：“回吧，早点休息，这都多大晚上了。年轻人要有冲劲闯劲，是不错，但身体才是第一位，我现在劝你也没用，等你翻过三十岁的坎儿自己就知道了。”

　　“谢谢周主任，以后会注意，少下楼梯少熬夜。”刈星辰笑得开怀，其实他的心里失落极了。

　　车厢开门，深夜十一点的地铁车厢依旧被塞满，只是没有像晚上七八九十点那样挤得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等着下车的人都出来，车门即将关闭的嘟嘟声也响起来，周主任对着刈星辰温和地笑笑，转身，一只脚踏进了地铁车厢。

　　就在同一秒，刈星辰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人群中立马响起了尖叫声和异于往常的喧闹。

　　刈星辰吓了一跳，在他转身看的同时，余光看到周主任回了头，已经踏进车厢的那只脚缩了回来，在地铁门彻底合拢的时候已经擦过刈星辰身边，用双手拨开了在两三秒内聚集成圈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