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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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碾过方方正正的小黑匣，带起一阵尘土，扬长而去。
“拆除共控件，留下部分PR元件，导航功能基本可以保留，嗯……路线可能会有一点偏差，不过问题不大。”叶临手臂闲适地搭在触控板上，“这两个倒霉蛋不像去接货的，但终点很可能是地下工厂或交易现场附近，不管哪一种，我们都赚了。”
“……”小智只觉一阵风雨欲来的战栗，前方的龙潭虎穴被叶临说得好像批发市场，他揩了一把额上的汗，哭丧着脸道，“哥，不是我乌鸦嘴，但我们最要紧的任务，其实是安全活到郁辞发现你的定位信号……”
叶临被这话逗乐了，看上去心情更好了：“放心，没见着郁大帅哥本尊呢，我舍不得死。”
小智一副欲言又止的憋屈模样，吭哧了一会儿：“可是……不管是交易现场还是地下工厂，对方的人都不可能比我们少，万一被发现……”
“万一被发现了，正好给郁辞一个救我的机会。”叶临揶揄一句，发现小智的眼神又直了几分，顿时从逗他这件事上找到了更多乐趣，笑道，“赶紧把脸上的东西擦擦，一会儿到地方了。”
小智满怀悲切地用手抹了把脸，脸上的东西一点没掉，又拿纸蹭了好半天，依然拭不去脸上的红斑，正诧异时，叶临递过来一支袖珍药剂，道：“用这个。”
他将药剂滴在纸上，那些骇人的红色血斑很快被抹得干干净净，这才有空去寻伪装血斑的药水来源：“哥，这东西叫什么？我在区里的时候怎么从没见过。”
“没见过就对了，”叶临边擦拭自己的脸，边道，“名字还没取，想叫什么都行。”
小智睁大眼睛：“是你自己配的？”
“是，见那些过量注射的多了，慢慢调出个八九分像，不难。”叶临收起细小的空药剂瓶，有条不紊地往一个暗红色的球形盒里塞，小智才发现他不知从哪掏出只盒子，大约有半个巴掌那么大，里面大大小小的格子分得整齐又细致。叶临将两支空管严丝合缝地扣进空格，啪嗒一声扣上，又将那根银索全部收回手柄之中，刚好插入球形盒下部留出的孔洞，做完这些，他将球形红盒在右手中转了一圈，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那盒子随着旋转越变越小，很快便只有黄豆粒那么大了。
小智好歹还是见过些世面的，尽管这种异能他前所未闻：“……哥，你有这个特殊能力，难道不应该去术院吗？”
“傻小子，你以为这个异能是怎么来的？”叶临意味深长地一笑，将豆粒大小的红色珠子系回颈间。
小智倏然睁大眼睛：“你是说……”
“注射”两个字卡在嘴边，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尽管他不知道叶临因为什么被统院除名，但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事。一个原本拥有统系异能的人，如今要通过非法注射，冒着未知的风险来获得不那么稳定的异能，无论怎么想也是道难以揭过的伤疤，他颇为懊恼地闭上嘴，后悔自己一时嘴快了。
“这不挺聪明的吗，”叶临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智若愚的脑袋，冲他眨了下眼，“答应我，别告诉老严。”
怀着愧疚的心情，小智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觉得不太对：他通讯器都被叶临给扬了，上哪告状去？
车拐过一道又一道弯角，尽管绕了许多不必要的弯路，叶临发现，他们仍在向着巫渠的方向行进。不对，终点不太可能是地下工厂，巫渠附近并不适宜建造地下建筑。
叶临沉思片刻，颈间的红色珠子在指间转了几个来回，忽然起身，侧手撑了一把身后的隔板，翻到车后厢去。
“哥？ ”小智颇为紧张地用目光追随着他，生怕他又生出什么奇思妙想来。
叶临边俯身仔细查看脚下的几只货箱，一边摘下颈间的红珠，在手心里反方向转了几圈，从里面取出一卷细细的透明胶带，将箱内一排酒水瓶底朝外，用这条胶带一道一道粘过去。
小智瞟一眼前方的路况，又向后瞟一眼叶临的动作，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叶临撕下胶带翻回前座，小智注意到他手中用过的那段胶带留下了星星点点的斑驳印记，仔细看过去，是一个个半弯的月牙形。
“……哥，这又是什么？”
“器院的独门绝技，没见过吧。”叶临顺手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顶，把他的脸拧向正前，“别看我，看路。”
“……”小智默默低头捂住一半的脸——他也想专心看路，可路上毕竟没这么多花样啊。他欲哭无泪地想，严校长究竟对他有多大的误解，才会觉得他能胜任看住叶临这样艰巨难以完成的任务？
又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自动驾驶系统渐渐减速，前方出现了几座灰色的小山包，叶临远远望见山下不远处，两个持步|枪的男人正在望风。
“表情自然一点，放松。”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叶临对小智叮嘱道。
“哥，我想知道，我、我们到底是替谁来送这些东西的？”小智心里没底，多少有些慌乱。
“不知道，”叶临坦然自若，“管他呢，他们自己知道不就行了。”
小智因灵魂受到巨大的震撼，脸上的表情一时平静到木然，叶临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嗯，这个表情就不错，保持住了。”
运输车自动熄火，两个持枪的男人很快从隐蔽位置堵了上来，枪口对准了两侧车窗。
“搬东西干吗，愣着啊？”叶临向窗外扫了一眼，不耐烦道。
“……”持枪的两人被这理所应当的语气震了震，迅速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眼神。
“哪里来的？”其中一人皱眉问道。
叶临神情透出些许好笑与无奈，反问：“大老远惦记着往这儿送吃的的能有几个？麻利点，搬完给我拿瓶水，渴死老子了。"
右侧拿枪指着小智的男人端详了两人一会儿，压低声音对左侧那个道：“邵五的人？”
左侧那个正犹豫着，叶临徐徐降下玻璃，朝他伸出了两根手指。他一个激灵，枪口猛然一抖，却听对方懒懒问道：“有烟吗？ ”
“……”
叶临看他被吓到的模样，不由乐出了声：“至于吗兄弟。不如这样吧，你先拿枪往这儿指着，让他上去问问你们老大，只要他发个话，我们以后也省的来受这个罪了，你觉得呢？”
对方似乎觉得可行，略一沉吟，朝对面那个抬了抬下巴，指着小智的男人便缓缓收了枪，转身向后面的小山包走去。
叶临的手肘仍搭在降下的车窗边沿，对拿枪指着他的男人再次强调：“烟。”
那男人颇为警惕地瞄了他一眼，半晌才腾出一只手，不情不愿地从胸前口袋摸索出一根，割肉似的递了过去。
叶临也不嫌弃，接过来往嘴里一叼，含混不清地说：“火。”
男人瞪了他一眼，肉疼地道：“有烟就不错了！”
叶临便低头一哂，不再多说什么。
小智偷眼瞄着他，只觉那咬着烟的姿势娴熟无比——这动作绝不会是在猎院里练出来的，烟酒都是院里严令禁止的东西。
原先拿枪对着他的人走了，他的心却始终高悬着，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手心里都是冷汗，好在是坐在车里，不会被看出端倪，一旁始终被枪指着的叶临倒是气定神闲。
过了没多久，刚才去请示的人回来了，凑过去和留下的那个耳语两句，指着叶临的枪口便挪开了，那男人道：“小兄弟，眼下不得不小心，刚才多有得罪了。”
叶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好说，赶紧搬东西。”
于是另有两个男人接替了望风的位置，原先两人交接了枪支，准备卸箱子。
“等等，你们今天，来的是不是比预计晚啊？ ”刚刚回去请示那个挽了把袖子，忽然盯着叶临道。
小智心里咯噔一下，偷眼去瞥叶临，只见叶临横了那人一眼，没好气道：“活着给你们送到就不错了，时间是老子能决定的么？”
态度之强横，让小智心不由提到嗓子眼——可偏偏对方似乎就吃这一套，居然忍气吞声地绕到车后，开始干活了。
数只货箱从车上卸下，听到后厢门甩上的声响，叶临准备重新发动车子，一只手忽然从窗外伸进来，拦住了他。
“又怎么？”叶临抬眼看他。
还是刚才那个回去请示的男人，皮肤黝黑，肌肉轧结。
他手臂横在叶临跟前，面色不善地审视了他一会儿，才沉沉道：“五叔没交代你们什么？”
叶临闻言，脸一下冷了下来，冷漠道：“谁？我替我们老板做事，不知道什么五叔六叔的。”
那男人的动作停留了一会儿，脸色仍阴着，手却默不作声地收了回去。
叶临觑着他反应，忽而勾唇一笑，伸出手用力拍拍他的肩头，意味深长地低声道：“外面不比家里，说话都小心注意点。我们老板让你们放宽心，来日方长呢。”
说完便发动车子，从他身边带起一阵尘土，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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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出数米，车厢内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小智警惕地四下查看，发现声源竟来自叶临手中。方才那卷用来粘过酒水瓶的透明胶，在叶临手里转上两转，很快变大了一些，从里面传出的窸窣声响也随之变得强烈。
“这边的轻拿轻放，仔细着点。哎，你别搬了，先把这几瓶给三哥送上去。”
小智人长得呆，脑子却并不笨，虽然没见过这物件，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这“透明胶”竟是一只微型窃|听|器，做得倒真是别具一格。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停下来，紧接着是指节扣在门上的笃笃声。
“进。”门内传来应允，随即有人将门从里面打开。
“三哥。”送酒的人向坐在正中的男人打了招呼，手里的东西被旁边站着的人接过。那被叫做三哥的男人瞥了一眼，声音透着不悦：“邵五送的？ ”
“是。”
“人呢？ ”
“没来。”送酒的人瞅着老大的脸色，声音有些惶恐，赶紧又补了一句，“不过，他差来的人带了句话，说让我们放宽心，来日方长呢。”
桌边坐着的另一个男人干笑两声，似是打圆场道：“多事之秋嘛，脱不开身也正常，东西送到了，也算是老五一片心意。愣着干什么，赶紧开酒，给三哥满上。咱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闷这么久了，今天开场头一天，值得贺贺。”
被叫做三哥的男人却不屑一顾地嗤了声，筷子重重一撂：“脱不开身？我看他是想独善其身！”
前来送酒的人不敢吭声，另一头听着的叶临却皱起眉头：“他们嘴里的邵五，是21区那个区防总长官么？ ”
他在脑海中搜寻一番，只找到那么一个邵五，本名叫邵武，负责21区区防，是前主事吴名拜下的异姓兄弟。当混混时人称五叔，后来坐上了区防总长官的位置，但身边的人叫惯了，私下里也还是这样叫。郁辞上位后，清理了不少吴名旧部，邵武是为数不多安然留下的，想来恐怕是区防体大，不好擅动。而邵武坐阵多年，一时也难找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小智也有些震惊：“除了他，我也没听说过别的邵五了。”
叶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算来，这个‘三哥’恐怕就是臭名昭著的周老三了。”
比起邵武，周老三的名号便没那么响亮了，虽然同是前主事吴名拜过的异姓兄弟，这个周老三在21区却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功绩，身在虚位，不掌实权，只仗着个“老三”的名头欺行霸市，手没少往转化剂黑市伸，捞了不知多少钱，说白了，也不过是个有名的大混混而已。
可就是这么个混混，居然从翼城大清洗中逃了出来。
叶临也没料到，他今天原本只想投机取巧，顺手在黑三角捞上几支转化剂做样本，却误打误撞摸着这么一条漏网之鱼，一路听下来，还牵连甚广。透明胶在他掌心又轻轻巧巧旋转了几圈，音量调得更大一些，好不放过那边一丝一毫的动静。
周老三靠混迹黑市多年攒下的人脉，从郁辞手下勉强捡了条命，带着硕果仅存的狗腿跑到这物资匮乏的黑三角，过上了要啥没啥、还要提心吊胆提防郁辞的日子，实在是烦透了，面对邵武差人送来的物资，也给不出半分好脸色：“他邵五算什么东西？要是没有老子，他能坐上那个位置？现在不是他给老子端茶倒水的时候了，撇的倒干净！”
刚才那个打圆场的声音讪讪道：“三哥消消气，倒也未必……他要真想撇清，何必专门差人来送趟东西，万一被那姓郁的捏住了把柄，收拾他不就顺理成章了？姓郁的小畜生恐怕正愁没由头拿他开刀呢。”
周老三啐了一口：“你懂个屁，他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两头都贪，两头都想占着！也不琢磨琢磨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叶临这边津津有味地听着，手上也没闲着，监听间，车已开到了巫渠近旁一座半山腰。
“周老三是仓皇逃出来的，照理说，身边能备些救命的物资就不错了，转化剂这种东西，不可能大批量带出来。他今天能在黑三角坐庄开场，要么21区内，还有没切断的货源，要么就是……”半山腰视野开阔，叶临望见那艘行驶在巫渠上的特制货轮正缓缓靠岸，顿了下，笑着接上自己的话，“找到新东家了，正唯恐天下不乱呢。”
窃听器中恰时传来周老三不耐烦的声音：“等了这么半天，货送到没有？派几个人下去看看，磨磨叽叽的，别再出什么岔子！”
“您不用担心，”另一个声音说，“二东家亲自派人来送，哪个不长眼的敢劫？您在这吃好喝好，活自有底下人去干。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今天那姓郁的小畜生追来，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轮得到他来撒野？ ”
“二东家？果然，今天真热闹啊。”叶临不由莞尔，“这21区的主事可真是不好当，内忧加外患，也不知道郁大帅哥一个人应不应付的过来。”
所谓“二东家”，指的便是郁辞邻区——鹰云星22区的主事，吴缺。此人是21区前主事吴名的表弟，兄弟俩先前各执一区，表面上兄友弟恭，底下却是互生嫌隙，暗算不断。不过每每需要一致对外，也就是抗衡维安联区与23区时，还是能暂且联手，不计前嫌的。
如今吴名被郁辞刺杀，这对吴缺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如果说经历了一番追杀的周老三对郁辞恨得咬牙切齿，那远在22区的吴缺便是急得夜不能寐，满怀唇亡齿寒的焦灼与忧患。
这样看来，周老三顺利搭上吴缺这条线，也不算意外。
货轮上走下的人开始搬卸集装箱，叶临让小智居高临下盯好那些人的动向，自己则掀开车前盖，卷起衣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叮叮当当。
“临哥，他们往西边那座山去了。”小智不知叶临又在对车动什么手脚，眼看那些人就要消失在视线死角，颇有些紧张地汇报。
“好了。”叶临长出一口气，盖上车前盖，拍拍小智的肩头道，“走，我们步行下去。”
小智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他，只见叶临在耳廓虚虚按了下：“老严，十分钟后，开启定位器。”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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