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自己的猎物动心》十以

2、第 2 章

　　禁闭室外，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叶临抬手挡了挡，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开始漫无目的地在猎院里闲逛。

　　“您真的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离开禁闭室前，他转头问严啸。

　　“概率很小，”严啸沉默了一下，而后答，“但它确实存在。”

　　叶临轻笑：“那您觉得那尊杀神看上一个三级片小演员的概率又有多大？ ”

　　严啸的脸色有些难堪，回答：“这种事情，谁能说得清？ ”

　　“是啊，这么邪门的任务，一句‘尽力满足’就把我糊弄过去了？”

　　严啸说：“还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叶临摇摇头：“没什么，‘尽力’的变数太大，我不会为你一个无法兑现的诺言卖命。”

　　“好，”严啸应允他，“只要你到时仍然想走，我答应你。这样可以放心去了？ ”

　　“实话说，如果只用这个条件来诱惑我，我还真没多少兴趣，”像是有意吊人胃口似的，叶临望着严啸略显紧张的神情，故意顿了片刻，才轻佻一笑，“不过，对于那位帅哥本人，确实有点兴趣。”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只要你最后的结果。”严啸望着叶临。

　　叶临轻笑一声，转过身：“再说吧。”

　　身边偶尔有身着猎鹰学院制服的学员经过。即使不在训练场上，这些人着装依旧一丝不苟，步幅依旧严格统一，身姿笔挺、面无表情，倒显得随意解开上衣两颗扣子，漫步校园的叶临格格不入了。

　　猎院中除训练以外的时间都很无聊，起码在叶临看来是这样。

　　不近人情的制约，严苛繁琐的校纪，处处昭示着希望他们在训练场与实战之外做一群除了喘气别无他求的机器。
　　有时叶临宁可自己是基因中心培育出的怪胎，至少生下来每个细胞都适合这里，不像现在这样处于不尴不尬却又无法抽离的境地。他对那些背离人性的条条框框心生厌倦，想脱离的心自然是有的，但却没有那么急切——原因显而易见，失去异能后，那些训练场之外的规矩束缚得了别人，却难以束缚住叶临，只要他想，校门不是出不去，而至于要被关多久禁闭，实在不是太需要顾虑的事情。

　　停下时，他抬头看到面前的建筑物上镌着“基因科学中心”几个大字，脚步只是略略一顿，便从容地走了进去，权当下面那行“闲人止步”是放屁。

　　轻车熟路地穿过静谧的长廊，虹膜识别的实验室门一反常态地敞开着，叶临走进去，毫不意外地遇见了药院院长王镜。

　　“又被抓住了？”王镜连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来的是谁，调试着手上的仪器笑问。

　　叶临浑不在意地从领口勾出一颗血红色的珠子，在指尖一磕，从中间打开，抽出两支微小的麻醉剂：“不让他们搜到点什么，怎么可能那么快放我进来。”

　　王镜接过其中一支，凑到眼前看了看，笑着赞赏了句：“不错，经验总结得很到位。”

　　叶临双手撑上桌沿，低头去看王镜摆弄的仪器，随口问：“要做什么？ ”

　　“致幻剂，”王镜的视线隔着眼镜与叶临对上，“有兴趣学一学吗？”

　　“好啊，”叶临说，“不过，这种东西的限制级别，应该是全院最高的吧？你确定它能出现在这里？ ”

　　“当然不能，”王镜回答，“不过，不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特别有意思吗？”

　　两人相视而笑。被下放到器院的这两年，叶临倒有闲情跟王镜学了不少药院的“独门绝技”，究其原因，到底是太过无聊，还是就喜欢这些离经叛道的东西，他自己也说不清，或许两者都有。

　　用于治疗以外的药剂都是被猎院严格禁止的，绝不会放到教授课程之中，包括叶临从校外弄到的、用作致幻剂原料的微量麻醉剂，在院内也是妥妥的违禁品。

　　“您总教我做这么危险的东西，真不怕我以后出去祸害别人啊？ ”

　　“你啊，”王镜无奈地看他一眼，“放眼校内，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祸害的来，可真要把你放出去，我还真不相信你能祸害得了谁。”

　　叶临弯起眼睛：“对我这么没信心？”

　　王镜无奈地拿手指点点他：“好歹也算你小半个师父，我还不了解你？”

　　这话说完，两人都不觉愣了下——认真算起来，叶临的确是有两任“师父”：从前是校长兼统院院长严啸、如今是器院院长胡安，王镜倒真的只能算“小半个”了。

　　短暂的怔愣之后，叶临毫不在意地点点头：“说的是，我这么乖，当然只有别人祸害我的份——您教我这些，就算学不会，也能提防别人害我不是？ ”

　　王镜不禁莞尔：“我看你跟老胡这两年啊，没干别的，净学贫嘴了。”

　　麻醉剂缓缓滴入试液之中，王镜将配制好的致幻剂拿在手中摇晃着，吩咐叶临：“零点一毫升为一个观察点，注意波形变化。”

　　试剂被推入一只半人多高的培养舱，舱内是一个浸泡在营养液内的半大少年，手臂、胸口、额前各插一根长长的黑管，连在舱外复杂精密的仪器上，王镜让叶临盯住的，便是连接黑管的一面显示屏，上面起起伏伏的曲线实时波动，记录着舱内少年的各项体征。

　　这样的培养舱，基因科学中心内还有上百只——“猎鹰”建成后，联区内所有异能者虽然都被收编其中，但天生的异能者毕竟少而又少，基因科学中心便承担起了扩充猎鹰队伍的职责。初始时只是留存现有异能者的基因用于克隆，后来技术逐渐成熟，便可以根据各院需求从基因库中挑选组合，在培养舱中加速孕育出各院需要的异能者来。

　　到今天为止，猎鹰学院中九成以上的学员都出自这样的培养舱，像叶临这样“民间出产”的版本的确是不多见了。

　　叶临疑道：“致幻剂……对他们也有用？ ”

　　不怪叶临惊讶，这些从培养舱里出来的异能者，自然与他有诸多不同。

　　早些年间，当猎院的多数学员还是自主分化出T基因的异能者时，异能基因畸变率逐年增加，基因中心经过调查，发现异能者间的“过密接触”竟会导致T基因的融合转化。
　　人难免有七情六欲，对朝夕相对的猎鹰学员而言，不产生任何过密接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T基因的转化方向毫无规律、难以预测，只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样的基因融合不仅发生在异性之间，同性间的“过密接触”同样也会导致不定向的畸化。

　　猎鹰作为维安联区最为倚重的特种部队，绝不容许出现这样的差池。基因中心通过数年研究，最终将一部分与情|欲相关的基因从库中剔除，如今从这里培育出的异能者，缺乏人类的大多数情感，没有突出鲜明的个性，但严格遵守纪律，任何情况下服从命令——这些都是联区高层眼中的优点，却为叶临本就无聊的猎院生活又添惨淡一笔。

　　机器也会被致幻剂勾起幻觉吗？

　　“会，只不过反应要比普通人轻些，”王镜说，“对没有欲望的人来说，诱出他心中的幻象的确不太容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了解他的行为习惯，再仿照他的日常活动进行诱导就是了。”

　　对培养舱里尚未成型的异能者而言，日常活动就是接受外部仪器输送的基础教育。王镜暂时关停了两台仪器，监控屏上的曲线出现了明显的落差，随着致幻剂的滴入，又渐渐恢复，逼近仪器关停前的水平。
　　“偶尔使用一次小剂量的致幻剂，对身体没有影响，不必担心。”

　　叶临指间把玩着空的麻醉剂瓶，随口问：“如果长期大剂量使用呢？”

　　王镜闻言，竟有片刻晃神。他没有立时回答，直到叶临递过疑惑的目光，才恍然回神，道：“……长期大剂量，绝对不行。会对脑神经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这也是它被列入一级限制药品的原因。”

　　叶临点点头，不再多问。王镜继续演示致幻剂的使用方法，没发现自己的好徒弟渐渐走了神。

　　叶临盯着培养舱中闭着双眼的少年，忍不住出神地想，基因中心三十年前就完成了对基因库的整改，而那尊血洗翼城的杀神不过二十六岁而已，他的档案上清清楚楚地盖着基因中心的印章。
　　培养舱的周期最快是十一个月，最慢也不过三年——那他身上的反骨和情|欲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