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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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耍脸子给谁看？”盛明海刚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一直沉默的他，终于开了口，却是如山洪暴发。
估摸是憋了好久。
“知不知道你妈为了赚钱供你读书，每天起早贪黑，风里雨里，还要受老板的白眼和同事间的明争暗斗，今年厂子效益不好一直拖欠工资，到年底恐怕就是裁员了，”盛明海滔滔不绝，显然装了一肚子的气，“我们都是为你好，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以为出了社会，就自由了？你会碰到比在宿舍更难缠的人，他们可能是老板，是你的同事。同学不过和你一起上上课，没有利益冲突，老师平时说话是凶了点，那也是为了你好。你出去试试，能有这样的待遇和环境吗？”
再现实残酷的话盛明海没说，气得脸红脖子粗。
归根结底一句话，绝不能进厂子。
盛夏理解的透彻，也生怕盛明海血压飙升，急忙将那一大摞招生简章报了过来，毫无头绪地啃读着。
五花八门的专业，涉及各行各业，反反复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把手指在旅游管理四个大字上，试探性地歪了歪脑袋，“要不这个？”
“玩，就知道玩。”盛明海一把夺过，愤慨道，“喜欢旅游是不是？”
“……”
盛夏也被这肤浅的理解给惊呆到，不由地愣了神。专业也是不能随便选的么？
“我说你干什么，让夏夏好好选行不行？到时候咱们比较比较再做打算，”冯文英把皱了的海报轻轻抚平，唉声怨气地看了丈夫一眼，柔声道，“这个专业，要长期出差，女孩子不方便，体力也跟不上，你再看看其他的，这个商务英语倒还不错……”
“出差？”
盛夏重复一句，脑子里蹦出来几个画面。
穿着时尚，托着行旅箱，在各大机场间穿梭如风的那种？
“是啊，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的，”冯文英说着，用手盖住了那一页，继续道，“要不会计吧？干干净净的，夏天坐空调房，也不用到处跑，就管钱管账。”
数字这一块，盛夏着实没什么概念。就知道上学要交哗啦啦的纸币，家里买菜也要哗啦啦的纸币，反正就是哗啦啦花钱，叮叮当当赚钱。
“哎呀，不行，上回买菜我碰到你的数学老师，他跟我说过，你的数学要加强……”冯文英自言自语地又换了本册子。
“我想学音乐，画画也行。”盛夏想了想，既然与高中无缘，那选自己喜欢的总可以吧？
冯文英皱了皱眉，连忙摇头，“你没听你二伯说吗？庆庆毕业了连个像样的工作也找不到？”
盛庆是二伯的独生子，学得是美术。但人家那不是找不到工作，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当然冯文英还是不能理解这种歇业在家的操作，邻里也给贴上了啃老的标签。
“夏夏你又没有在听我说，这两个专业不好找工作的？将来很有可能去街边卖艺的，和讨饭又什么区别？”
盛夏不得不钦佩冯文英丰富的想象力。在街头卖艺的都是有几把刷子的，这钱还真不是人人都能赚的。
“讨饭是不劳而获，卖艺是靠自己的手艺赚钱，那能相提并论吗？”
“又没区别的，都是摆个碗，无非就是形状大小不一样嘛……”
盛夏微微抿嘴，尤为钦佩地看了看冯文英，这被渗透的古板思想，可谓是入木三分。
没得救了。
“你选吧，我什么专业都可以。”看着冯文英认真筛选的模样，盛夏想是只泄了气的皮球，乖乖认命。哪怕去学挖掘机，她也认了。
敲门声从外头传来，盛夏竖耳，声音不在自己家门上，喊得却是冯文英的名字。
离谱。
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收拉回门，无奈地喊了声，“舅妈。”
“哎哟，夏夏，好久不见，你好像瘦了吗？怎么你妈妈没给你多补补？”舅妈林美娟身穿花色收腰长裙，脚踩粗跟凉鞋，躺着波浪卷，化着大浓妆，几乎要把自己腌在香水里。
“夏夏，你头发怎么剪了？这样就不像个女孩子了嘛！”
林美娟是出了名的话唠和糊涂性子，隔三差五会来几趟，但冯文英并没有太喜欢她，尤其是在盛夏落榜后，就更加不希望她来了。
“舅妈，巷子右手边第一间。”盛夏倒了杯水递给她，跟着坐下。
“小姑啊，我很久没来了，你最近怎么样？”林美娟来得突然，桌上的招生简章也没来及盖完整，半露在外头，气氛有些尴尬。
“还能怎么样，不都是老样子么？”冯文英今日的情绪显然比以前低落了许多，脸上连假笑都扯不动脸皮。
“别这样说，日子么总是这样的，平淡就是幸福嘛，”林美娟神经微粗，显然没有察觉到气氛里的紧迫和诡异，转身去包里找出一小包头绳，“夏夏，舅妈托人从澳大利亚给你带的，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的，谢谢舅妈。”盛夏有爱收集发绳的爱好，房间里什么样子的都有，不值什么钱，但就是喜欢，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
“小姑，夏夏的事我知道了，是她班主任跟我说的，”林美娟叹了口气，拍了拍盛夏的手背，“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让她去扫厕所。”
“……”
“哪里能这么说？夏夏才多大，跑厕所？人家不要的。”后怕三个字叫林美娟拉长了尾音，气氛感一下子就起来了—穿着大长雨靴在厕所里拖地。
冯文英知道纸包不住火，经过思想上痛苦的挣扎也不得不垂首，“我也想不好。”
“我知道有个学校，一定适合夏夏。虽然是职校，可人家里头的学习氛围强啊，专业也多。”
“哪所学校？”冯文英眼冒金光也太明显了些。
“文成职校，”林美娟轻轻推了推她手肘，“你肯定也听过，在明辉中学旁边，就隔了一堵墙。那学习氛围能不好吗？”
诺大的对比，在盛夏看来有些刺眼。她一度怀疑，建设初期上头是不是商量好了的，文成职校存在的意义更像是警示，好让明辉中学的莘莘学子们更有奋发图强的动力。
或许父母们会揪着子女的校服，指着黑漆的铁栅栏，“如果不好好读书，就要去开挖掘机和炒菜。”
tm画面感更生动了。
盛夏晃了晃异想天开的脑袋，猛然转醒，“明辉中学。”
陈星河填的志愿，可不就是明辉中学吗？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可能再见面？一堵墙而已，四舍五入那就是校友？放学、上学路有机会同乘一辆班车，也会路过同一家早餐店，不就是分开两个教室学习的事么？
“舅妈，都有什么专业？”语速比冯文英还要快上半拍，恨不能开学早一点，书包就在肩上了。
“这学校我好像有听过……”盛明海也跟着在旁坐下，认真地思索了起来，试图寻找对这所学校的印象。
“人家刚刚改的名字，”林美娟说道，“这个学校在我们市里没什么名气的，他们又不打广告，实在在那里的。有些科目的老师是和明辉中学共享的。”
盛夏觉得自己更加可以了，冲一冲，碰个好运头，甚至还能和陈星河一起做做作业什么的。
“那专业呢？”冯文英交学费的想法很强烈。
“他们招得的不多，有些热门的专业早就找好了，”林美娟琢磨了一会儿，拍了拍大腿，“早知道就早点来找你了，这不怕你不高兴么？我打个电话问问去。”
“行政管理？”林美娟扯着嗓子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似乎敲好了什么专业，小鸡啄米般点头。
“小姑，还好还好，行政管理专业正好有个学生要转校，空出这么个位置，”林美娟拍了拍心口，感慨，“你说，现在上点学可真不容易。”
“那什么时候报名，交学费了呢？”冯文英看了眼女儿的神情，应该也是十分满意的，再次迫不及待。
“你报名费给我，五百。”
“报名费不是直接交给学校的吗？”盛夏觉得奇怪。
“夏夏，咱们要先下手为强，招生办的老师我熟得很，等会就把这钱给她送过去，到时候给你收据。”
这速度实在叹为观止些。
这场绵绵细雨，连下了许多天都没有停。本该参加毕业典礼的盛夏，却出现在了鞋店，和冯文英挑选着雨靴。学校在镇子上，镇子不大，来来回回总共几条街，原以为不会碰见什么熟人，结果一抬头就碰到了好几个。
彼此都是心照不宣，没有打招呼。落榜这事好像成了心知肚明却难以启齿的秘密。
毕业典礼成绩好的多半在忙着庆祝，忙着准备升学，不会出现，成绩差的忙着疯野，忙着吃藤条，更加不会出现。
虽然下雨，但鞋店里买雨鞋的还真没几个。盛夏挑了双看起来还算结实的雨鞋，套在脚上试了试，在店里走了几遭，不磕脚。
老板抱着几箱鞋盒哼着小曲，从外头跑了进来，裤腰上的钥匙扣发出咣当脆响。
“哎哟，老婆你说这孩子之间怎么差距这么大？”
中考刚落幕，不用猜也知道是成绩的是。无非就是谁谁考了个好学校，谁谁没考上。
可这些，也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了，毕竟心中的愿望已经达成，其他的也都是窗外事。
“你又听到什么了？”老板娘正在用鞋油梳理着鞋面，有一搭没一搭。
“横澜一中你知道吗？我还以为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出不了贵子呢！有个学生被挑走了……”
“哎哟，那可了不得，谁家娃？可给祖宗长脸了。”
“老板这雨靴多少钱？”
“哦，15。”老板站在货梯上整理鞋子，低头冲冲冯文英笑笑，继续接话道，“好像是，陈月生的儿子……”
盛夏险些没拿稳手里的雨鞋，脑门更像被人捶了一棒锥。不仅前头的美梦成了泡影，以后恐怕连偶遇都难。
横澜和明辉隔着一条江，又宽又阔的那种。
冯文英付完钱看了出神的女儿，忍不住扯嗓子高唤一声，“夏夏回家。”
“妈？”
“嗯？”冯文英打着伞走在前头，跨步避开坑洼的水沟。
“我想转校，横澜一中旁边有没有这样的职校，我觉得那样的学习氛围更加适合我。”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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