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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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雨噼里啪啦落得不停，打在破碎的瓦罐上，像首动人的交响乐。
木门虚掩着，橙黄的灯光挤出门缝，屋子里有杂碎的声响。细听每一句，都是因为自己。
她伸出手去又很快收了回来，脚步也跟着退了退。门吱呀一声开了，冯文英那张黝黑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手里捏了只见了底的饭碗，“在那干什么，还不够嫌丢人的。”
盛夏没回答，侧过身刻意同母亲保持一段微妙的距离，起身进屋。盛明海低头扒着饭，桌上的菜纹丝未动，手旁是半包黄鹤楼和一只玫红打火机。
“爸……”她拉开椅子坐下，看着面前早已准备好的干净碗筷，情绪低落。
盛明海听下手里的动作，机械地顿了顿，起身回了房间。
没有一句话，更没有抬头看她。
她知道，自己让盛明海失望了，也让这个家失望了。过去的呕心沥血，打了水漂。
“这么晚，去哪里了？”冯文英在桌前坐下，脸拉得老长。成绩的事，两夫妻一早就打给学校班主任问过了，很失望。可印象中，自己的女儿成绩一直还算不错。
“哦！在学校看成绩呢。”她从饭碗里抬头起来，心虚地回了一句。
细嚼慢咽了一口，她皱了皱眉，菜烧焦了还咸得发苦。
咚地一声，冯文英将碗筷重重摆在桌子上，“什么成绩，自己心里没数吗？”
“您有数还问。”盛夏一直不喜欢母亲明知故问的性格，明明心里已经很难受了，可总要被拉出来鞭尸一次。
次次都不肯轻饶。
“我和你爸爸一直盼着你能考上个好高中，不能别人看轻了去，你倒好，真给我们长脸。”
中考成绩没并没有公布，但也是迟早的事。冯文英一想到以后在这小巷子会遇上多少糟心的问候，就很不痛快。
恨铁不成钢。
“全市目前高中招生总数和初中竞考人数，是三比一，也就意味着至少有三分之一人没有高中可以上，这其中还不包括那些填错志愿还有不想上的，买彩票还有概率呢，总不能人人都中五百万，我又不是锦鲤。”理不直气也壮，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好端端就想顶几句嘴。
“你好的不学，学坏得是不是？你才多大，你不读书能去哪里？童工也没人要。”冯文英也知道她心情不好，稍稍克制了些，但是大道理必不可少。
“那怎么办？是我不想考上吗？”盛夏嘀咕了一句，突然想到那句没学上，鼻子还是猛地一圈。
“你头发呢？”冯文英转了个话题。
“剪了，你不总说长头发影响学习吗？”
要不是剃光头不够雅观，否则她也就这么做了。
“你平时有好好学习吗？每次进房间的时候都看到心不在焉，不是在咬指甲就是在玩笔头，”冯文英深信女儿中考的失利一定是这些原因，“监督着你才不情不愿地学一点，我总不能天天跟在你后头，都是要靠自己自觉。”
“也不一定要读书啊，”她抿了抿嘴，“不读书犯法的吗？”
冯文英有些生气，将桌子拍得闷响，“读更多的书，是为了不让你早早出社会吃亏。”
这个女儿似乎永远都不能明白他们两个的良苦用心，说起话来总是偷换概念。
“哦！”她不太搭理，连语气都是懒懒的。自己也尽力了，可谁知道会是这样，她也不想看到的。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办？”冯文英也懒得说教了，看着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也觉得太阳穴发涨，“把碗洗了。”
以后怎么办？她还真没想过。身边也有比她大几岁，没考上高中的，不照样活的好好的么？哪个见了面，不是开开心心的？
有什么好想的？要么进职校，要么打工。
不过职校的风气不太好，优等生中她是差生，差生中她是优等生，不上不下，半瓶墨水，真的很尴尬。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她隔着墙壁想听听房间里会议论什么，可以除了盛明海厚重的呼噜声，什么都没有。
好像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杂志的四周有些皱了，她只敢用手电筒将整个人蒙在被窝里，像賊那些，战战兢兢地翻书页。
夏天闷热，可为了看杂志，也顾不得这么多。
‘温兰兰，是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进这所高中的。’
白纸黑字上，一行字，有些戳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没了兴趣，把头从闷热的毯子中解救出来。
长吁一口气，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啪嗒一下关了手电筒。
床边赫然站了个人影，借着月色，朦朦胧胧岂止惊悚。
她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打开灯才发现是冯文英。
“半夜三更不睡觉，扮聊斋啊！”她拍了拍心口，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给我，”冯文英不管她说了什么，伸手上前，就要揪她手里的杂志，“给不给我？”
“咱们有约法三章，暑假里我看什么都可以。”她把杂志藏到身后，背靠墙壁。
“没考上高中，要什么暑假，”冯文英气得不行，誓要将女儿手里的罪魁祸首拿下，“小小年纪看这种下流的书？”
“什么下流？我这书可是正儿八经出版社出版的，有名有姓，我要真看那书，我现在就应该去青少年管教所了。”盛夏睁大了眼睛，把杂志比到冯文英面前，指了指书脊上出版社的大名。
无可理喻。
懵懂青春里，就不能憧憬爱情了。
“我知道你有钱，你把头发卖了，但我告诉你，以后别想再要一分钱，你有本领就自己养活自己，不要跟我们伸手。”
断了经济来源，是最恨的绝招。盛夏气焰缓和了下来，微微昂首，“那我明天去找小姨，她那厂子有许多勤工俭学的暑假工，等我熬到成年，就离你们远远的，不用你们操心。”
女儿叛逆，冯文英一直都知道，班主任先前也特意吩咐过要好好注意孩子的身心健康。
激怒她的，是那句，离你们远远的。敢情，这些年的劳苦就养了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你去！赶紧给我去，现在就去！”冯文英抓住她的背，拎小鸡般往门外推。
客厅里的灯亮了，盛明海的咳嗽声响起，“吵囔什么？她翅膀硬了，你别管她，让她去。就应该让她吃些苦头，才知道后悔。”
说得好像自己没吃过一样。
以前，这夫妻两个常年在外地打工，除了过年过节根本见不到几面，照顾她的是爷爷奶奶，这些年才从外地回来，相处并不像一家人，更像是寄人篱下。
盛明海的话最为管用，冯文英很听，松开手，气乎乎地出去了。
盛夏理了理皱巴巴的衣服，躺到冰凉的席子上，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床沿和地上，散发着白茫茫的光。
蝉鸣蛙叫，和风吹过繁茂的枝叶，所有一切都很聒噪。她翻了个身，五指在月光中紧握舒展。
没有考上高中的遗憾，大概就是看不到陈星河了。这个男生，学习好，心眼不坏，又乐于助人。和他挨得近了，盛夏差点都觉得自己也能加入尖子生的行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真得实践出真知。跟勤奋的人在一起，懒惰就是种罪恶。
哪怕不爱学习，遇见陈星河，她也会逼着自己去背冗长的英文单词，去解繁杂的方程式，连她最不擅长的体育，也能咬咬牙争取不掉队。
单纯地想成为和他那样优秀的人，想收到其他学生艳羡和钦佩的目光，想成为老师眼里的佼佼者，想成为学校的骄傲，想成为更好的人，成为别人的榜样和星光。
但，这个愿望恐怕要扼杀在摇篮里了。
她憧憬过，高中，大学都能成为他的同学或校友？可是她与陈星河的距离，不是试卷空最后一道大题就可以。
差距悬殊，是她努力很久也赶不上。有些人，生来就有天赋，被上天追着喂饭。
清早的阳光洒在胡桃木的餐桌上，粥香四溢，冯文英在剥一只粘了壳的鸡蛋。
没耐心是因为抬头看到了盛夏。
“想好了吗？”语气里，似乎对昨晚的纷争仍旧耿耿于怀，
“有什么好想的，去小姨哪里打工呗，”她毫不客气地捞了碗，直接上手，“不然，你说怎么办？”
“总要赚钱养你。”
冯文英纵然再严厉，归根结底也是为了自己好，不忍心看自己小小年纪就去社会上摸爬滚打，倍受欺凌，然后一身伤地回来。
盛夏再糊涂，那也是有理智的。
“找个职校吧，有一技之长总比什么都不会要强。”冯文英从柜子里掏出厚厚的一踏招生简章。
各省市的，甚至还有挖掘机的。
她没念过职校，多少也听到过一些。里面多半是不爱学习的坏学生，小小年纪不读书，谈情说爱，逃课打胎，乱七八糟的都有。
“你好像早就知道我考不上。”盛夏苦笑了一下，接过招生简章翻了翻。五花八门，十八般武艺都有。
没什么兴趣，她又丢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