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机动队》墨月深

26、第 26 章

　　看不见人的守夜很无聊，而且到深夜时分，治疗室安静得像座坟场。仨人先后找借口出去撒尿抽烟跑圈驱逐瞌睡虫之后，终于决定集体到外头不会干扰人的地方聊天耗时间。
　　栾哲老早就有个疑惑憋在心里，现下终于逮住机会询问。
　　“郁队，您刚才说的‘将军’，是……？”
　　郁队眯着眼睛嗦了口烟，边吞云吐雾边回答：“是小怿的父亲。”
　　就是那个疯子爹？栾哲偷眼瞟温翟。他刚听温翟讲的时候就略有察觉，普通人怎么可能有机会进高级禁地，还大张旗鼓地带上未成年儿子。
　　“也是封魔机动队曾经的总队长，参加过封魔大战，甚至可以说机动队的建立有他一半的功劳。”
　　温翟含了颗薄荷糖在旁含糊不清地插话：“兰叔虽然很牛逼，但他的育儿方式我真的不敢苟同，小时候见到他就跟耗子见到猫似的，恨不能躲到地底去。”
　　郁队张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方便开口，最终他还是叹着气，把话咽了回去。
　　“真的！”温翟忙找人拉统一战线：“虽说男孩糙养没啥问题，但哪有每次见面二话不说就先骂废物没出息的？对孩子的伤害多大？得亏我家兰怿有我陪着才没长歪。”
　　郁队又叹了口气，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栾哲越听越震惊，忍不住问：“队长家只有一个孩子吗？”
　　两人都应声称是。
　　“既然如此，不应该更加宝贝吗，为什么搞得像是仇人？”
　　“兰叔太大男子主义了呗！而且我想着吧，可能跟兰怿他妈生他的时候因难产过世了也有点关系。”
　　“跟那个没有关系。”郁队拧灭烟头，又沉默半晌，最终在两人疑惑的眼神中，把某些隐瞒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我也是小时候听我父亲讲了一些。当年封魔武器还没有那么便利，魔王时常苏醒，机动队每次出任务都是场血战。小怿其实是被策划当作最强战士来培养的，特意让当时队里最强的男人——也就是将军，和最强的女人——小怿的母亲结合……”
　　“等等！”栾哲略显疑惑地打断道：“你是说，队长他父母的结合不是因为爱？纯粹只是为了生个战斗兵器？”
　　郁队沉重地点头：“没错。”
　　温翟瞪大双眼讶然自语：“这事我居然不知道……”
　　“这事连小怿都不知道，是我们的上一辈人的秘密，我也只听我父亲讲过只字片语。小怿母亲难产过世的时候，你母亲也差不多到预产期，大家知道将军的性格太过强势，小怿很难在幸福中长大，所以你父亲才特意让你当他的发小，让他好歹能有个朋友，有些友情。而我们这些年纪稍大的，也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来看待，试图替将军弥补些亲情。”
　　栾哲在旁边听得惊讶万分，难以理解如此奇特的家庭关系。他忍不住问道：“这有没有可能是误会？说不定队长的父母其实很相爱？”
　　郁队停下话，瞅了他几眼，道：“小怿的母亲叫聂灵雁。”
　　栾哲还没想明白这名字有什么讲究，温翟先大爆句粗口，声音响得旁边窗玻璃都抖了三抖。
　　“我靠！！！”
　　“……啊？”栾哲茫然地挠挠头。
　　温翟激动得忍不住拿手抽他：“你不是上了献祭理论课！老师难道没讲，最初用献祭封印魔王阿斯莫德的那个女队员的名字吗！”
　　栾哲眨巴眼睛思索两秒，恍然大悟：“哦！”
　　温翟继续朝他吼道：“阿斯莫德献祭要求是什么？”
　　“至情……我靠！！！”
　　栾哲狠狠打了个激灵，仿佛有阵阴风吹过，骇得他寒毛根根倒竖起来。
　　“队长的母亲爱的是魔王阿斯莫德？！”
　　“是阿斯莫德和她互相爱慕啊！”
　　“那她为什么要封印魔王，还跟将军生孩子？”
　　郁队忙抬手制止他们俩：“好了！这事不要深究，我们心底知道就好。别说出去，尤其不能告诉小怿。”
　　两人闻言皆下意识闭紧嘴巴屏住呼吸，憋得脸通红。
　　郁队乍然吐露了隐瞒近三十年的秘密，心情颇有些复杂。他又反复警告两人几次，得到两个对天赌咒的毒誓后方才罢休。三人脱力般倚在墙边，像是聊累了般，各自沉默不语，低头想心事。后半夜挡不住瞌睡轮流眯了会儿眼，可惜直到天亮，都没等到兰怿再次醒来的好消息。
　　栾哲直捱到临近上课时间才不情不愿离开，郁队也正好接到上级电话，三人组独留温翟在原地留守。待栾哲上完课，刚想回去继续守，郁队陪着几个上级官员进入教室，宣布了第二步改革。
　　全体队员增加心理辅导课，心理咨询师长期驻扎基地，并且但凡首次出任务或在任务中碰上伤亡的，事后必须进行心理疏导。
　　栾哲这个事故后唯一清醒着的当事人首当其冲，当即就被叫去跟心理咨询师面对面。他原本自我感觉没什么问题，结果聊了阵子，被咨询师发现有创伤后麻木症状，所幸不太严重。
　　难怪最近听到队长的消息时，总感觉自己像个旁观者，无法融入其中。栾哲从咨询师那儿出来，边走边晃脑袋，感叹心理真是种奇妙的东西。他走到治疗中心入口，温翟正抱着份打包的午餐吃得喷香，敷衍地抬了抬手跟他打招呼。
　　“他还没醒。郁队刚过来给我送了饭，又急匆匆走了。”
　　栾哲在温翟旁边蹲下，被投喂了一个大红薯。俩傻货毫无形象地蹲地一通啃，解决掉午餐，开始商量后续排班。
　　原本以为第二次苏醒会到来得很快，没想到熬了夜又加半天还没传出消息，他们也不是铁打的，只能轮流去休息。
　　栾哲对今天的第二步改革是喜忧参半：“在心理咨询师放过我之前我都不能出任务，最近应该很空，有时间守。”
　　温翟点点头：“郁队估计忙，我俩多担点时间，估计顶多也就几天。”
　　正有商有量，治疗中心里面突然传出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人激动地喊：“醒了！”
　　两人顿时猛蹿起身往里冲，速度快得像两头猎豹，扬起一阵狂风。待到治疗室门口时却又齐齐变作猫，轻手轻脚把脑袋凑到门边偷看。
　　从人群和机器的缝隙间偷看还真有点难度，栾哲仗着身高优势踮脚瞅了良久，总算瞅见自家队长微睁的双眼，心下大慰。
　　醒了！这一觉睡得可真久，整整八天啊！
　　温翟腿短瞅不见，只能心急火燎地在底下根据医生的动作揣测。医生检查完各项指标，又反复观察精神状态，终于松口放行。
　　“少聊会儿，别碰到他。”
　　两人小狗般迫不及待点头，就差狂摇尾巴，小心翼翼挪到床边之后，那更是当场进化出狗狗眼，又委屈又可怜，恨不得呜咽一声钻进主人怀里。
　　“兰怿……”温翟虽谨遵医生嘱咐不敢扑上去，但还是偷偷拿手指摸了摸打着吊针的手背。
　　兰怿极缓地眨着眼睛，在呼吸器下含糊不清地问：“……活了几个……？”
　　温翟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会问这个，原地卡壳好久，才闪烁其词道：“你好好养伤，别瞎操心。”
　　栾哲也跟着心虚，正想往后躲，就见自家队长的眼神瞟过来，硬是在虚弱状态下瞪得他头皮发麻。
　　“队、队长……”
　　“……几个……？”
　　这怎么敢说啊。栾哲犹豫地望向温翟，希望他能帮自己救个场。然而温翟正巴不得甩掉这个锅，果断假装啥也没看见。
　　两人都不敢与兰怿有眼神接触，在那儿各自躲闪。
　　片刻后，兰怿似是放弃追问，轻轻地阖上眼回道：“……明白了……”
　　温翟又焦虑又心疼，急切地俯身到他耳边小声念叨：“兰怿，兰怿，咱先不管那些，咱先把身体养好，其它的事慢慢来。我和郁队，还有傻大个，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兰怿又睁开眼，极缓地眨，纤长的睫毛上渐渐凝聚起水汽，氲得眼睛像清晨被雾遮掩住的小湖。
　　“别多想，你别多想……”温翟也不知道自己想强调什么，来回重复着那几句话，像个卡带的复读机。栾哲自觉嘴笨经常惹队长生气，现下更是鹌鹑般啥都不敢说，生怕火上浇油。
　　多亏护士敲门进来救了场，让他们注意时间。温翟遂即朝栾哲使眼色，准备说点好话就撤退。
　　结果还未来得及想出什么好话，门外隐约飘来对话声。
　　“人醒了就得第一时间接受问询。”
　　“他现在的状态吃不消那么长时间的问询，再延后一天吧，让他恢复恢复。”
　　屋内两人诧异地互相望望，出门去查看情况。外头郁队正焦头烂额地拦着两个官员，试图解释什么。
　　“不行，这是将军的命令！”官员们板着脸一副毫不留情面的模样。
　　郁队暗暗握紧拳头，紧皱眉头表情十分挣扎，但最终也只能屈辱地让开：“……拜托请尽量缩短点时间……”
　　他让出通道，回头间瞥到站在门口的温翟和栾哲，微微朝他们摇头，示意不要冲动。温翟身躯气得着抖，强忍着怒火把栾哲拽开，放进那两个吃人血馒头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