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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四十六)
      淳于敏躺在驿馆的床榻上,浑身透着血的伤口让给她换衣裳的姑娘见了,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大夫已经来瞧过,外伤太多至少需要休养月余才能完全见好,只是较为棘手的是腹部和肩头的那两处伤口,伤得太厉害又未能好好医治,拖了这么些时日,如今伤口处均有开始要溃烂的迹象。
      陆绎坐在床边,用手帕沾着茶水轻轻打湿淳于敏干裂的嘴唇,见她眉头紧锁额头溢出细汗,便换布巾将汗珠一一拭去。目光落在她那张消瘦且苍白的脸上时,只觉这伤和痛仿佛都加诸在自己身上,只是多看一眼这毫无血色的面容便觉心脏都揪在了一起。
      倘若可行,他宁愿这些伤都由他来受,哪怕再多加十倍、百倍也好。
      “外伤这些,只要每日勤换药倒能慢慢恢复。”大夫走前道:“另外那两处伤虽看着严重,好生吃药上药,假以时日也能痊愈。只是如今这伤势引发出高烧,病情来势汹汹,怕就怕她熬不过去。”稍稍一顿,又道:“挺过这三日,若烧退了,就是能好转的迹象,如若不然……”
      大夫也不敢将最坏的结果说出,临出门时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对陆绎再度道:“大人可要有心理准备,姑娘身上伤处太多,将来便是痊愈,也是会落下疤痕的。”
      陆绎握住淳于敏的手,上面的血污已被擦拭干净,但却拭不去那些细小的擦伤。抚摸着她掌心处的几个薄茧,陆绎知道这是她常年练各种兵器磨出来的,心中不免微酸。
      他这个表妹,若五年前未曾逃出府,不知道如今会是怎样的光景?
      可能还在杭州城做着被娇宠长大的小姐,也不用吃这些苦,像个男子一样上阵御敌。可她又偏偏喜欢这些,再苦再累也从未埋怨过一句,反而终日扬着朗朗笑意,跟在他后面一声声的喊着:“大人。”
      直到这一刻陆绎才恍然惊醒,原来淳于敏不止是他的下属,还是他的表妹,更是与他从小便有婚约的人。
      陆绎从不将此放在心上,淳于敏也闭口不提。现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这么些年,他其实并不曾很好的对待和照顾自己的未婚妻子。
      陆绎长叹出一口气,压下喉间的梗涩,微红着眼眶将淳于敏的手指缓缓送至唇边,宛如捧着稀世珍宝般,印下极轻的一吻。
      淳于敏的高烧来势汹汹,午夜时整个人如同被置蒸锅般全身发热,脸庞也涨得通红,大颗汗珠从额头不断滚落。
      陆绎一趟又一趟地给她额头换着凉水浸泡过的布巾,等下人将煎好的药送进来,舀一勺吹凉后从她唇中小心喂进去。
      虽在病中少了些吞咽的意识,但好歹还是喝下去一些,只是也漏了更多在外面。陆绎一边喂药一边将她唇旁流出来的药水擦去,对等在一旁的下人道:“以后每次都熬两碗送过来。”
      这药吃一半流一半,喂两碗倒也刚好是一碗的量。
      又是一日转瞬即逝,陆绎却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样漫长难熬过,只是三天却好似三年那样久。
      这三天陆绎不曾出过驿馆,甚至连淳于敏的床榻边也没有离开,这小小的一间屋子如同牢房将他困在此地,连时光也变得幽远流长,他甘之如饴留在这里,心却因床上昏迷的人时时刻刻备受煎熬。
      喂到淳于敏唇边的汤药依旧流出来不少,陆绎给她擦拭之时见她轻声说着什么,便俯身凑近些去听,话语落入耳中却引得陆绎心神一窒,“……好痛,好痛啊,大人……”
      陆绎伸手轻抚上淳于敏渗汗的额头,低声轻问:“敏敏,你哪里痛?”问完又觉自己是真的傻了,这全身的伤口必然是都要痛的,何需问“哪里”。
      淳于敏却未曾听见,只是陷在模糊的意识中,肩上、腹部以至于身上的每一处都在火辣辣的燃烧着,好像有人在拿烫红的刀往她的肉里一下下割着,既痛又热。她不知道怎么自救,也没有人帮她,只能一遍遍喊着那个藏在心底深深依赖着的人。
      淳于敏无意识的唤声不断砸在陆绎心间,分明是那样孱弱的声音,却仿若带着巨大的力量撞了进来,陆绎的心因这撞击的力度而疼痛着。
      将左腕上自小戴到大的琴弦手串取下,温柔且认真地挽上淳于敏手腕后顺势握住她的手,陆绎在心底无声恳求,娘,若你在天有灵,一定要看顾敏敏,让她快点好起来。

      (四十七)
      轻悠的笛声从很远的天边传来,又好像就在耳边,清悦动听,一声一声从耳中绵绵进入心里。
      淳于敏缓缓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靠坐在床边用短笛吹着桃夭的陆绎。
      “大人怎么会吹笛子了?”淳于敏弯唇轻笑,话语因虚弱而宛如耳畔低喃,却仍被时刻注意这边动静的陆绎听见。
      陆绎停下笛音,转头看向榻上的人。
      上一次见她闪着光的清眸,还是随大军出发的前一夜。如今已过去数月,却又好像经过了悠长的岁月,迈过连延不绝的山和海终于能再见一次。
      “想吹,就学了。”陆绎放下笛子含笑道,神色自然的像是一早便知道她会清醒,所以时时刻刻都在等着、准备着。
      淳于敏见他面容憔悴不少,眼阔下沉着一抹青色,想是许久不曾好生歇息过。只是这样略略一眼,便感心疼,遂问道:“我睡了多久?”
      “十天了。”陆绎回答。
      本以为熬过高烧的那三天便好,却不想接下来的七天都在这样熬着。淳于敏虽然烧退了,意识却仍旧模糊,常常在昏迷不醒间胡乱呓语,不是说疼就是在喊着“大人”,只听得陆绎肝肠寸断,每每想要捂住她的嘴,却终究不忍,只得握了她的手陪她一起煎熬,苦受。
      “这么久,怪不得有点饿了。”淳于敏笑笑,眼底倒映着陆绎带着疲累的面容,心下泛开微酸的感动,“大人,辛苦了。”
      陆绎嘴角始终含着一抹浅浅笑意,伸手将她额头一缕触在眼角的发丝拨开道:“照顾你,并不辛苦。”
      “不是,”淳于敏笑起来,眼中却泛出水光:“我是说,大人等了我很久吧?辛苦了。”
      陆绎停在她额头的手一顿,目光落在她含泪的眸子上,心间宛如微风拂过的湖面般漾开一层一层的微波涟漪,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带着几分亲呢道:“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
      淳于敏感受着这一刻从陆绎身上散发出的温柔,竟连空气也变得有温度起来。她享受着陆绎独独对她的柔和,既贪恋又害怕。
      眼下的这个陆绎真的太美好了,他脸上毫无一丝的沉冷,有的尽是向着她满含温情的暖意。淳于敏终于开口道:“大人曾说,只要我平安回来,就会告诉我,临别时大人抱我的那一下,是什么意思。”
      也是仗着这一会儿她还在病中,料准陆绎不会责备,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问出口。
      陆绎顿觉好笑,未曾想她醒来便会急着问这个,但也不觉逾越,只反问她道:“你这叫平安回来了吗?”
      淳于敏自知理亏,不免有些心虚。见陆绎脸上笑意盈盈,到底胆子壮大了一些,轻声道:“不平安也回来了,大人不能说话不算话。”
      她此刻还很虚弱,说出的话也气若游丝,却执意想从陆绎那里得着一个答案。
      陆绎却不愿让她在这个时候多费心神,什么时候不能谈,偏要在刚醒过来?便道:“等你好起来再说吧。”
      见陆绎似乎要结束这个话题,秉着“错过这个村便没有这个店”的想法,淳于敏急得就想要起身,“大人,大人……咳、咳……”
      一阵气流上涌,淳于敏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瞬间脸色发白,额头也溢出细汗。
      “别动。”陆绎忙将人按住不许她再乱动,取来旁边的布巾替她擦拭额上汗水。目光下移对上淳于敏的视线时,见她眸光始终凝视着自己,那清减的眸子里明亮得能映出自己的身影,不由得心中微动,忽然开口唤道:“敏敏。”
      淳于敏惊得半晌不曾回神,只能直愣愣地看着床边为她擦完汗又整理发丝的青年。
      “大人……”
      她刚才没有听错吧?他叫的,是她的闺名。
      见淳于敏满脸都是震惊,陆绎忍俊不禁,问她:“你我本就有婚约在身,你说那是什么意思?”

      (四十八)
      陆绎的回答带给淳于敏不小的冲击,她不是没有想过陆绎或许会对她有一丝丝的好感,但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小。
      她与陆绎有着多重关系,这些身份都有可能会让陆绎对她颇为照顾。淳于敏从来都不敢往男女之情上想,尽管当她明白自己的心思后太想得到陆绎的回应,可她仍然不敢。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陆绎若最终还是和袁今夏走到一起,她便会孑然一生,从此远离京城常驻边境,在战场上寻找更加自由的天空。
      但如今陆绎叫她的闺名,还主动提及那段甚是荒谬的婚约,口吻这样的亲密温和。淳于敏吃惊又感动到不知应该说些什么,眼中却遮掩不住泪光显现,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淳于敏伸手想要去拉陆绎,袖子滑下之际发现腕上带着一串陌生又熟悉的手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大人的手串?”准确的来说,是用姑姑留下来的琴弦做成的手串,陆绎爱惜它宛如心脏,从来不肯让别人多碰一下。
      陆绎顺势握住淳于敏的手,道:“有它在,我娘也会替我守护你的。”
      淳于敏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着,握紧陆绎的手,一腔情意再也无法抑制地道:“在大牢里时,我最后悔的就是临别前,没敢对大人说出我心里真正的想法。原来我这么喜欢大人,喜欢到……连‘大人’这两个字,叫着时都觉欢喜。”
      陆绎俯身擦去她眼角的泪珠,微红的眼眶里同样溢着喜悦。
      “大人将心爱的手串送给我,是不是表示,”淳于敏又问:“大人也喜欢我?”
      陆绎就着两人极尽的姿势和距离,看着哭红了眼睛的淳于敏,回答得温柔而肯定:“喜欢。很喜欢。”
      淳于敏含泪而笑,脸上绽放出欢喜的光芒。
      陆绎摸了摸她的额头,将她的手拉到唇边印下轻轻一吻,挽唇回以温暖笑意。
      既然能醒来,便是危险期已经度过。加之与陆绎互通心意后淳于敏心情大好有了盼望,伤势也恢复得比预计更快一些。
      这日淳于敏正坐在院子里看陆绎练剑,将手中的汤药一口饮尽,随即拿一颗蜜饯塞入嘴里,只等甜意盖过口中苦涩后才皱着眉道:“大人,我都快好了,这药能不能不喝了?”
      虽然陆绎给她买蜜饯让她很开心,但若能不再喝药会更高兴一些。
      陆绎收剑走过来,淳于敏见他额上满是汗水,忙将桌上的手帕拿过来递给他。
      岂料陆绎却只是弯腰凑近她,神色颇为无辜地朝她示意。
      淳于敏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心说现在的大人哪里还有半点从前那个“冷面阎罗”的影子,他要这副模样回去锦衣卫,只怕那些囚犯都不会怕他。
      手中却是乖巧地伸过去将他额上汗水一一擦去。
      “哎哟我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屋顶上传来熟悉的嚷嚷声:“真是没挑好时辰,一过来就看到让人眼瞎的一幕,撞个正着啊!”
      淳于敏顿时笑意收敛,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屋上那人:“师父,你又不是贼,好好的正门不走非要从屋顶翻进来,什么嗜好?”
      司空南笑嘻嘻地道:“我若从正门走,岂不是见不到你们的浓情蜜意了。”说话间手拎一杆银枪从上面飞下来,直接抛给淳于敏道:“你的枪。”
      淳于敏接过的同时大喜过望,定睛一看正是她丢失的那把银枪,忙问:“师父,你给我取回来的吗?”
      司空南没好气地走到桌边坐下,翘着腿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道:“要不是陆绎托我,你以为你师父我能有这么闲,为了你的一件兵器玩命地潜入鞑靼境内?”说完犹觉心里还是不快,又问:“这枪里面藏金子了?这么重要,值得你师父我特意为它跑一趟?”
      淳于敏也没想到陆绎居然会托司空南去给她偷回枪,她以为最多是回京城再做一柄。顿时脸色有些发烫,虽心里面甜意蔓延,但到底还是不太好意思,只得小声道:“这是大人给我做的。”
      “啧啧,”司空南看她一眼后,忍不住摇头:“真不想听。”说着,将身着青袍却只简单束发的淳于敏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还真没看出来,原来我这徒弟是个小丫头片子。你早说你是个丫头,那会儿我也就不那么严厉了。”
      打量一遍后又觉不够,再看一遍,还是忍不住叹息:“我这人到中年好不容易收了个女徒弟,合着这是给人陆绎收的?你说你怎么转来转去的,最后就转到陆绎手心里去了?”突然想到什么,当即跳起身道:“是不是他威胁你了?他拿官职压你?让你不得不从?是不是?你直说,师父替你灭了他!”

      (四十九)
      最后司空南也没能灭成陆绎,因为他只勾唇嗤笑,含尽嘲意的说了一句:“敏敏本就是我的表妹,与我自小便有婚约,你要替她出哪一种身份的头?”
      司空南顿时语噎。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喊着“没天理,不让人活”一个飞身上屋顶,不等淳于敏将人喊住,便闪身消失在了屋檐后。
      淳于敏只得转头看向陆绎,“师父不会气死吧?”
      “这么中气十足的,死不了。”陆绎随口道。接过她手中银枪看了看,又道:“是把好枪,丢了也是可惜。”
      淳于敏笑问:“那大人给取个名字?”
      陆绎想了想,抬眼见淳于敏正在含笑等待,心中一动,道:“傲雪莲花枪。”
      淳于敏闻言一笑,点头道:“好。”
      终归是陆绎定的样子,差人找来的精铁,还付了这做枪的银子,最后丢失也是他托人寻回。如今让他取名不但恰当,也是理所应当。
      三个月后边境之战落下帷幕,鞑靼退兵。
      淳于敏与大军一同开拔回京。陆绎早在一个月前便已先回京城,锦衣卫事务繁多,他此番出来耽搁许久,不能再拖。
      经此一役,淳于敏的女儿家身份再也隐瞒不住,但好在明朝思想甚是开阔,皇上广纳贤德有才之人,因而三书六部里也不是没有女官,所以大家对淳于敏的身份稍作惊讶后,便也很快接受了。
      这一战击退鞑靼,且还揪出藏在兵部的奸细,皇上龙颜大悦,朝堂上要论功封赏。除了军中有立战功之人皆都一一嘉奖外,陆绎也因查清通敌一案而升为正四品佥事。
      淳于敏品阶太低还没有上朝的资格,加之她心中也不在意封赏一事,因而回京后便径直往陆府后院去了。
      却不想宫中来人急传淳于敏上殿,说是上将军余郎在圣上面前多番夸赞,圣上听了她从六扇门随同锦衣卫查案又转至兵部征战杀场的事,得知她还是陆绎的表妹兼未婚妻子,很是好奇,一定要传她上殿瞧瞧。
      淳于敏长这么大,杀场倒是去过,可皇宫却从未踏足。
      如今在太监的带领下从殿前的丹墀台进金銮宝殿,低头前行时瞥见两旁站着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余光触及之处殿内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忙不敢多看,将头压低走到前方跪下道:“末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俯身在地,未有宣召不敢起身。
      皇上站在龙椅前打量着地上之人,见她此刻觐见也只是换了件整洁的锦袍,头发还像个男子一样用发带束成一髻,不由得笑道:“平身吧。”
      “谢皇上。”淳于敏起身后也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局促不安下瞟见身着墨蓝飞鱼蟒衣的陆绎就站在武将行列的前面,忙不着痕迹地挪动步子往他那边靠近些许。
      她那细微的动作尽被皇上收入眼底,只觉这小姑娘倒很有几分意思,便问了她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后,道:“这次与鞑靼一战,你立功不小。朕想赐给你一个官职,但又听闻你是陆绎的未婚妻子。陆绎是朕看着长大的,没想到他如今也已到该娶妻的年纪,未婚妻还这般出色。你现在在兵部,战场厮杀难免要受伤流血,你若想,朕便将你调回六扇门,或者锦衣卫也行,就在陆绎的身边,如何?”
      淳于敏闻言抬头,在对上皇上投来的目光时又连忙低下,道:“多谢皇上美意,但是兵部就很好。”
      “哦?”皇上含笑反问:“你不想待在陆绎的身边?你可知道,留在兵部便是要上战场的,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半载也难见上一面。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能保证你能次次平安归来。”
      淳于敏静默少许后,莞尔道:“皇上说的是,若留在六扇门或锦衣卫,自然是能活在大人的保护之下。可末将还是希望能驰聘杀场,为保我大明江山尽绵薄之力。”想了想,又补充道:“此次与鞑靼之战,末将身受重伤几乎丧命,但最终还是平安回来。这也令末将更加确定,在杀场上因保疆卫土而流血杀敌时,当真是死也无憾。”
      “好!说得好!”皇上龙心大悦,指着淳于敏对在场众官员道:“听听,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竟能有这般心胸和魄力,真乃我大明之福!”又对站在一旁面带笑意的陆绎道:“陆绎,你这未婚妻子,了不起啊!”
      陆绎含笑行礼:“多谢陛下夸奖。”
      皇上好笑道:“我夸她,何需你来道谢。”转而对淳于敏道:“既然你心属兵部,朕便全你心意,封你为从六品宣节校尉,就在余郎的麾下效力吧。”
      “谢皇上。”淳于敏跪下领旨谢恩。

      (五十)
      从一个九品下一跃至从六品,且还是皇上亲封,淳于敏也算是因此在朝中出名。陆廷这时才知道淳于敏早已在陆府借住,而他终日进出府中竟一次都未曾与她正面碰上过。
      陆绎与淳于敏并肩走在出宫的道上,等道贺的官员都四下离去后,淳于敏才压低声音问道:“我一个六品,不用来上朝吧?”
      陆绎笑道:“不用。每日上朝的只有文官,武官按品阶三日一朝。何况,也不是所有大臣都会到,只国有大事时才会都来。你这品阶,还不需要上朝。”
      淳于敏点点头,放下心来:“那将来我便求皇上,不要再升我的品阶,我就一直不用来上朝。”
      两人靠得极近走在一处,偶尔间手指碰到,淳于敏下意识便要将手挪开一些,被陆绎伸手一把握住,牵着走出宫门。
      下朝时天色尚早,陆绎本要去一趟锦衣卫,如今淳于敏也过来,他便想着先送人回府休息也好,却不料淳于敏在路上便要与他分开,说是要去六扇门找袁今夏。
      陆绎一听当即脸色微沉,好半晌才不悦道:“你才回来,身子还未好全便要去找他?”
      淳于敏意识到陆绎有些不高兴,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不免心中纳闷。按理说如今大人和她已经敞开心扉,就不会再与今夏有所牵扯了,那为什么她要去找今夏,大人还这样一脸的不快?
      “我好久没见今夏了,”淳于敏小心翼翼地解释:“过去找她聊一些姑娘家的事情,不行吗?”
      “姑娘家的事?”陆绎一怔,随即反问:“袁捕头……是个姑娘?”
      “对啊!”淳于敏立时明白过来,“大人你不知道,今夏是姑娘吗?”
      陆绎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只是松开淳于敏的手道:“去吧。早去早回。”
      淳于敏也不再多说什么,拉着陆绎的袖摆晃了晃,道:“那我走了。”说完笑一笑,转身朝六扇门方向走去。
      今日恰好袁今夏休沐,所以没出门去办案,正待在六扇门擦着她那把手铳,见淳于敏进来,忙惊喜上前拽着她转了一圈的打量道:“听说你受了重伤,伤在哪里?要不要紧?现在好了吗?”
      “好了好了,早好了。”淳于敏任由她将自己查看一遍,两人才在桌边坐下开始聊起来。
      好几个月没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袁今夏得知淳于敏是陆绎的表妹,还与他有婚约,很是为她担忧,问道:“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冷……陆经历?不是因为有婚约的缘故?他那人,冷面冷心嘴又毒,你喜欢他什么呀?”
      淳于敏想一想过往,不由得点头道:“恩,嘴是挺毒的。”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大人挺好的,他外表冰冷内心柔软,只是不都说出来而已。有责任,有担当,武功高强还有谋略,”一边想一边说,竟觉原来陆绎有这么多的好,远远超过了他的冷:“有大人在,便觉得很心安。那时我在牢里,命都快没了,但一想到大人,就都不怕了。”
      袁今夏见她满脸的情窦初开,不禁摇头道:“完了,你已中毒颇深,没得救了。”
      淳于敏不明所以:“什么毒?”
      袁今夏笑着手指戳在她额头上:“情毒呀!”
      从六扇门出来时已快正午,通常这也正是锦衣卫忙碌之时,淳于敏不想过去打扰陆绎,便打算直接从六扇门回去陆府也好。
      刚走出大门,就见门外的树下站着一身着锦衣的青年,听见有脚步声出来,转过身看向她,挽唇一笑。
      “大人?”淳于敏惊喜上前:“你怎么来了?”
      “等你啊。”陆绎笑意淡淡,话语却很是温和:“走吧,送你回去。”
      “谢谢大人。”淳于敏笑着跟上前,走在陆绎身侧时不时偏头看看他,只看得陆绎伸手在她额头轻敲了一下:“好好看路。”
      淳于敏扭头又看了他一眼,只觉心里甜丝丝的,忍不住又喊道:“大人。”
      “恩?”陆绎回应。
      淳于敏朝他靠近一分,偏头问道:“大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呀?”
      陆绎含笑不言,脑海里却逐渐浮现出这几年来与淳于敏相处的每一幕,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在心里,原来这般清晰明了。
      哪有什么“时候”,是早从她出府照拂她的那一刻开始,便已习惯成自然。渐渐的照顾成了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喜欢,等发觉时,早已刻在心底,再难忘怀。
      “你呢?”陆绎却不打算回答,反问道:“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淳于敏还真敛了神色认真想起来,从今生到前世,最后停留在她脑中的,是陆绎在淳于府的屋顶上亲吻袁今夏的那一幕。原来不是不嫉妒,而是早已喜欢却从不自知。
      “前世。”淳于敏主动伸手拉住陆绎,带着笑的眼睛里昭然着认真:“从前世开始,就已经喜欢大人了。”
      “瞎说。”陆绎失笑。
      “真的。”淳于敏晃着他的手,急切的想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可信:“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大人!”
      陆绎懒得再跟她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干脆握紧淳于敏的手往前走去。
      倒是身旁之人还有些不罢休,依然一声声地唤他,想表达内心的真情实意:“你别不信啊!大人,大人……”
      两人逐渐远去,一缕清风拂过,缭绕起迎春初开的桃花花瓣洋洋洒洒落下,红粉绯白,宛如缤纷的花雨随风飘向阳光潋滟的远方……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谢谢大家的喜欢,有缘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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