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倾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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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飞扬，萨仁似乘风而来。齐酒看她神情，想来战绩颇丰。昨夜来之前，萨仁为她讲了讲围猎场上大致的一些道理，其中一条就是，可汗早中晚各参与围猎一次，统共三次。这三次中若猎得鹿、熊、虎之一，方可证明其能力。虽然这三种动物可遇不可求，且历代可汗也不是人人都有好运气，但是萨仁显然需要通过这个来证明自己。
萨仁手中拿着的是两只大雕，是她第一箭所得。若听从了朝乐蒙的意见，齐酒本该起身，迎着萨仁过来的方向走去。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将手中的马奶酒递给了萨仁，再很自然地伸手接过那对雕。
但是齐酒最终并没有如此做，只是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萨仁一步一步向王座走来，也向她走来。
齐酒在近些日子同萨仁的相处中发现，萨仁想要的，多会自己主动提。若是她没有提，那便是没有到万分想要的程度，只是“尚可”。
齐酒不想给萨仁“尚可”。
更何况，彼之蜜糖，汝之砒霜。即使先可敦在世之时，与老可汗在围猎场上是如此形状，即使将这个告知于她的朝乐蒙也是好意，但是他人的好意，却并不一定符合萨仁的胃口。
待萨仁回到位置上之后，齐酒才将马奶酒递上。
萨仁将雕放到一边，完全没有要给齐酒的意思，她接过马奶酒，猛地灌了几大口，“无聊吗？”
“无聊？什么无聊？”齐酒帮萨仁理了理头发，在这时，很快有人上来将雕拿下去，似乎是要烤炙为食物。
“就是跟着出来围猎，却只能坐在这里，会不会无聊？”萨仁问道。
“怎么会？能跟出来便已经很好了。其实我以前在皇宫里的时候，连跟出去参与围猎的机会都没有。”齐酒看着草原上的风景，回忆起从前的那些日子，只觉得仿若隔世。
萨仁又仰头灌了一口酒，“那以前你常干什么？”
“我？我一般就是做刺绣，或者偷学医术。我那时候住在较偏远的宫苑中，架子上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书。这是宫中负责教习皇子公主的夫子的意思，他只道我的处境较其他人不同，觉得我若是想活下去，就必须得表现得蠢笨一些才是。”齐酒的口气平淡。
“那看来我和你相反了。”萨仁看着天边的太阳，眯起眼睛道：“朝乐蒙回来的时候带了几大箱子书，他说我若是想要都可以给我。教我骑马射箭的人说，我若是想活下去，那就得比所有人都聪明厉害。”
齐酒看着那匹被两人抬着的姗姗来迟的鹿，“你确实做到了。”
萨仁换了只手拿酒，原先拿酒的手揉了揉齐酒的发顶，“你却没有表现得很蠢笨。”
“人只有这一生，本就已经有颇多限制，又何必为了活着而刻意去装疯卖傻？”齐酒抿了抿了唇，“若是我如那夫子所愿，活得蠢笨，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呢？无患国的皇帝再怎么宠爱其他的公主，也不希望嫁一个傻子过来，折损了他的颜面。”
萨仁有些意外地道：“听你这口气，你似乎很愿意嫁过来？”
“我当时觉得，不会比呆在宫里更加糟糕了。”齐酒说着，轻叹了一声，“我其实是害怕的。”
“当时害怕？”萨仁放下酒壶，拉过齐酒的双手握在掌心，“那现在呢？我记得你初来的时候还梦魇了。”
“现在没有了。”齐酒笑得时候虽然没有梨涡，但是让人看得觉得心情大好，也不由自主地想要跟着微笑，“现在感觉很好。”
“对了，你这算不算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萨仁看着她，眼中却不是期待，而是胜券在握。
齐酒看着她的眼睛，道：“如你所愿。”
“为什么喜欢我啊？”萨仁眨了下眼睛，撩得齐酒心里一怔。
齐酒红着耳朵，略微偏开了些视线，“你身上有我向往的美好。你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也很好。”
“就这？” 萨仁撇了撇嘴，不依不饶地对上齐酒刻意看向别处的双眼，追问着：“这就没了？”
齐酒其实不善于直白地表达喜好，但是萨仁偏偏不同，喜欢什么恨不得让全天下都晓得。怕她失落，齐酒只好又加了一句：“你有让我安心的感觉。”
萨仁抓到了自己想要的重点，问到：“安心对你很重要吗？”
“不能再重要了。”齐酒十分郑重地说道：“对我来说，能够安心，才能够交心。若是一个地方，一个人，连让我安心都做不到，每日担惊受怕，时刻想着如何能够求得安全，那我便绝对谈不上喜欢。”
萨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放心。我在一日，日光所及之处，无人能伤你。”
齐酒看着萨仁桌上的酒壶，问道：“或许你记得老可汗和先可敦的事情吗？”
萨仁有些不解地道：“记得，怎么了？”
齐酒问道：“老可汗围猎的时候，先可敦常会怎样做呢？”
萨仁往四周看了看，目光不善，“有人同你说了什么吗？”
齐酒下意识地看向朝乐蒙的方向，不料他也正看过来。朝乐蒙见齐酒没有按自己说的做，心中也是疑惑，便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形。
齐酒想着萨仁和他之间关系紧张，便准备将这个问题含糊糊弄过去：“有人同我说了什么？”
“没事。”萨仁方才顺着齐酒的目光一眼便找到了朝乐蒙，她和朝乐蒙之间的矛盾不愿拉齐酒下水，“方才不是问先可敦会怎样做吗？”
“嗯。”见萨仁不细究，齐酒松了口气。
“父汗回来的时候，我额吉会跑着去接他。额吉说她嫁给父汗之前，父汗总是在她的毡帐外等她，可是她嫁过来之后，似乎就变成了等待着去迎接的那一个。而且再也变回去过。”萨仁说到这，眼睛有些红。每次谈到老可汗，必然会有一个绕不过去的事。
“我记得即使是在那天晚上，额吉也是那样等他的。”
齐酒知道她说的是先可敦去世那晚的事情，她虽然没有说话，却用力地握紧了萨仁的手，借此给她些力量。
萨仁拍了拍齐酒的手背，耸了耸肩道：“结果，没有等到。”
齐酒问道：“那你希望我…”
“不希望。”不待齐酒说完，萨仁毫不犹豫道：“我希望永远是我等着去接你。”
齐酒道：“我话都没有说完，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萨仁答非所问道：“若是你听过方才的事之后，依旧选择在位置上等我，那你的选择便是正确的，是我想要的。”
齐酒哑然，“你有时候，敏锐到让我惊叹。”
萨仁本想吻一吻齐酒，但是念及齐酒面子薄，尚未习惯草原上的作风，便忍住了，只是捏了捏她的手。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再多问一个问题，我知道同朝乐蒙之间，那是你自己的事情。”齐酒问道，“你希望我管吗？”
萨仁反问道：“你想管吗？”
齐酒道：“到不得不管的时候，我想我会管。但是如果你可以自己处理好，那我便不会轻易干涉你的决定。”
萨仁十分满意齐酒的回答，“我记得我以前学你们中原的经典，有句诗，‘君子好逑’。”
齐酒假咳了一声，“你眼中的我未免太好了些，其实没有。”
萨仁摇头，“你就是很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闻你要来，素未谋面都想着将你收进自己的毡帐。那之后，更暗自决定要护好你平安度过我和乌恩其之间的风波。”
齐酒也道：“其实，我也不知为什么听闻是和你洞房花烛，反而安下心来，跟在你的身边，总是觉得心中喜乐。”
萨仁虔诚道：“那我真是需要多谢上天，赐我遇见你。”
“那我也要多谢上天。”齐酒觉得，如此热烈地爱着人、如此明快地表达着爱意，着实是一件新奇事，也是一件让人甘愿沉迷其中的美差。那些在无患国礼教中不许女子直白说的话，其实说出来不仅不碍事，反而让人内心十分畅快。
无患国女子地位很低，即使是公主，出嫁之后也是平常样貌，需要好生伺候公婆。若有骄纵，驸马自可以冷落公主。驸马纳妾，公主若不点头，也会被坊间传闻善妒，且骂得更加难听。
直白地表明爱意一事，若是闺阁中姑娘所为，传出去那便是不守名节，若是宅院里人妇所为，说起来那便是不守妇道。
所以在无患国，就算是两情相悦，女子也断不可主动表明心迹，须得等男子主动三书六礼。否则即使违心，一切还是要顺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草原是真的很好。”齐酒面上浮现出餍足的神情。
“是很好。”萨仁素来为身为草原儿女而自豪，“说来，不怎么听你提及中原的事情。”
“印象中你对中原似乎不是很有兴趣，对着那些讲述中原之时的书册也时常皱眉，便没怎么说。”齐酒以为萨仁是要问她些什么，便道：“虽然我一直居住于深宫之中，但是你若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是。我必定知无不言。”
“不是。”萨仁宠溺地摸了摸齐酒的脸，“我没什好奇的。”
“那你是？”齐酒睁大眼睛，脸上懵懂的神情勾得萨仁险些直接不顾一切就此吻到她在自己怀中呼吸困难。
萨仁略侧开些视线，“我师父教我的时候说过，若是有所怀念，必然隐约提及。”
“是。”齐酒点头，她若是有日离了草原，必然时刻想着这里。莫说隐约提及，恨不得逢人就说。
“既然你并未时常同我提及中原，想来也是并不如何喜欢。”萨仁在齐酒的背上轻轻抚了几下，“既然你喜欢草原，那便早日忘记过去不快的事情。草原会善待每一个尊重和喜爱的草原之人的。”
齐酒转过身来，双手揪着萨仁的袖口，她本想喊萨仁的名字，却又想起了当时萨仁说过的话。
萨仁见她动作，一句“怎么”还没有问出口，便被齐酒的吻封住了唇齿。
只轻轻一下，便分离开来。
齐酒道：“你说的是，曾经并未让我感到快意，早日忘记是件好事。既然要忘，那曾经学的那些教条，便也不想死守。”
萨仁以为是什么不好的东西，问道：“什么是教条？”
齐酒又吻了她一下，“比如这样，在我生活的地方，是绝对不允许的，大庭广众不可以，幕天席地不可以，即使是在内宅，也是不可以。”
萨仁嘲道：“笑话，这有什么不可以？”
齐酒点头，“许在不久之前，我并不觉得，但是现在却很同意，这有什么不可以。”
萨仁搂住齐酒，唇齿痴缠间，抽空指点她道：“说来。”
齐酒喘息着问道：“嗯？”
“你还可以再大胆些。”说完，萨仁将齐酒扑倒在地上，用手护着她的后脑，“天地见此，便能鉴知我们彼此相爱，会给上祝福。”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倾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