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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韩氏一族乃是外戚之族,是当年大陈初创之时,亲手扶着今上君临天下的功臣之族。

      东宫之母,已故的皇帝发妻章慧皇后便出自韩氏,而这位废太子妃韩氏,则是章慧皇后的亲侄女,皇太子的亲表妹。

      传闻早年太子便对自己这位表妹爱慕十分,大陈立国、皇帝登基之后,章慧皇后便与皇帝商议,亲自赐婚,因而许下了太子和韩氏的这桩亲。

      可亲上加亲的大喜之下,无人知晓这位韩氏小姐未出嫁之前,芳心早已暗许他人。

      君命不可违,韩氏最终还是披上嫁衣出嫁了。

      婚后,韩氏得太子专宠,不久便为太子生下长子裴沉昭。

      但婚姻与儿子的出生却并没有束缚住韩氏偏向另一人的心,韩氏的心里始终无法放下自己出嫁前的情郎,偏巧当时东宫立府于宫外,于是给了韩氏机会,屡屡借机与那男子重圆破镜、暗续前缘,一直到裴沉昭五岁那年,终于东窗事发。

      韩氏趁太子北上巡视军队之时,和奸夫偷情,却被提前悄然返京的太子亲手捉奸在床。

      堂堂太子妃与人偷情,给太子乃至于整个皇室都戴上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太子怒不可遏,当即提剑一剑斩了那奸夫的头颅,并下令关押韩氏。

      而后不久,韩氏被宣告突染恶疾,得了失心疯,闭门养病不得外出。

      皇室极力压制丑闻的播散,勒令宫城内外严禁猜测议论太子妃之事,可事实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宫内外便开始暗中涌流着太子妃已被溺毙处死、但秘不发丧的消息。

      更有传闻,说太子原本只是打算将韩氏幽闭起来再不见人,但韩氏却找到皇太孙裴沉昭说了些什么,逼得太孙大病一场,性情大变,这件事彻底激怒了太子,因此韩氏才被处死。

      这场闹剧,最终以韩氏身死且位份被废、奸夫身首异处且其三族内满门抄斩作为了结局。

      事情结束以后,为挽回皇室的声誉,皇帝下令对流言进行了弹压,处死了一大批播散消息之人,自此,京城内外对这桩偷情案讳莫如深。

      不过太子妃虽死,太子却没有因为其生母的缘故而牵连裴沉昭,反而对这个他长子越发地骄纵溺爱。

      母亲的亡故和父亲的娇惯,多年来将裴沉昭扭曲成狂悖不羁、唯我独尊的残暴心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对作为父亲的太子敬之重之,而将母亲废妃韩氏视为耻辱,谁敢踩他这个痛脚,他便要谁的性命。

      而今皇帝年老,太子掌权,裴沉昭在其父的荫蔽之下,便更加肆意妄为、不敛锋芒,生杀之事于他,竟成了小儿嬉戏一般。

      在这般光景之下,善词区区一个小官之女对于裴沉昭而言,也不过是一只可以随心所欲把玩于掌中的雀鸟罢了。

      -

      阿顺轻手轻脚地进屋。

      进来的时候,裴沉昭靠在南窗下的太师摇椅上,掌心中拖着一只金丝编制的鸟笼。

      笼中锁着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巧鹦鹉,裴沉昭垂眸神色恹恹地吹着口哨逗它玩,听见脚步声才回过头,瞥了阿顺一眼:“什么事?”

      “主子。”阿顺打了个千儿,“太子殿下从宫里过来了。”

      “好啊,这么多天不见你,原来是缩在这儿逗鸟玩。”阿顺的话音还没落下,屋中便有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带着豪爽的笑意响起,一道脚步声从门外逼近。

      “父君?”裴沉昭闻言忙坐直了身。

      一抬头,太子裴元安已经站在了他眼前。

      太子不惑之年,长相俊逸,父子俩眉眼十分相似。他穿一身石青色圆领锦袍,头束纶巾,腰佩香囊,作便装出行的低调打扮。虽是儒生装束,但太子出身行伍,少年时便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多年沙场风霜刀剑磨砺之下,一身青衫仍掩盖不住其周身的杀戾之气。

      裴沉昭将掌中金丝笼随手交给一旁的阿顺,毕恭毕敬地给太子行了个礼,请他坐在自己原本所坐的那张太师摇椅上,自己则在对面另一张楠木交椅坐下。

      裴沉昭对着阿顺略一挥手示意退下,方转过头来,有些诧异地问:“父君今日怎么有空从宫里过来?”

      太子点燃面前茶桌上的小炉,待水开始沸腾后倒入茶叶,风趣笑道:“我听身边的人说,你自与善家那姑娘在绘春楼见面后,小半个月都窝在宫外府邸闭门不出,斗犬打猎也不去玩了,想是心绪不佳,为父担心,所以今日得空特来看看。”

      裴沉昭身为皇太孙,本该是同太子一道居住东宫,只是他性子随心所欲惯了,懒得遵从宫里条条框框的规矩,是以十五岁那年,太子便做主将京城一处别院赐给爱子独居,因此裴沉昭甚少往东宫中居住。

      听到父亲这么说,裴沉昭俊颜微有窘色:“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知那起人又在您跟前乱嚼什么舌根……”

      “说吧,这回又与那善家小姐闹什么别扭了?”太子捏着玉盏贴近唇畔,细嗅新茶,“说出来,为父替你排忧解难。”

      想起那一日在绘春楼中的不欢而散,裴沉昭脸色阴郁:“……总不是那回事?儿子提了跟她过明路的事情,她却犟着性子,不肯答应。”

      “我当是什么大事,让我儿如此为难。”太子置之一笑,挑眉道,“你既这么喜欢那善家女儿,为父便直接下一道旨意,令那善家女儿入你府邸为妾室伺候你,岂不直截了当?”

      裴沉昭拧眉,沉声道:“恕儿子不敬,父君,儿子还是想等她心里真正有儿子、真正肯答应的时候,再让她入府,否则她不肯低头,儿子心里总觉得是自己一厢情愿,面子上总是过不去。”

      太子拊掌笑两声,摇头说:“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要这些干面子,一个女人罢了,只要你喜欢就去得到,何必管她的想法?何必管用什么手段?为男子不拘小节,且女人嘛,出嫁从夫,你只要知道她既跟了你,便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其余无需思量。”

      裴沉昭恭敬称是。

      眼前滚滚茶水翻腾起的水汽如云雾一般,缭绕中,裴沉昭突然想起那一日善词决然的眼神,心中某个地方终还是软了一下。

      他抿了抿泛干的唇,望着对面怡然品茗的太子,犹豫再三方道:“父君,善词有个要求,儿子想替她请一个您的恩典。”

      “你说便是。”太子道。

      “善词她说……不想为妾。”裴沉昭打量着太子神色,试探说。

      “你既喜欢她,抬举她倒也无妨,那待陛下身子好些,为父找机会请旨意册封她为太孙嫔如何?”太子唔了一声,“善家微末之流,若能出一个太孙嫔,倒也是莫大荣耀。”

      裴沉昭听到太孙嫔时,脸色便是一沉。

      太子的视线蜻蜓点水般扫过,不动声色就将裴沉昭细微表情尽收眼底。

      他眉目略有不快:“怎么?莫非那善氏还妄想正妻之位?”

      “她万不敢生这般非分之想!”裴沉昭拱手抱拳,连忙起身。

      眼见太子对善家暗生不愉,裴沉昭终于还是把那一日善词所提的正妻言辞彻底咽进了肚中。

      太子满意点头:“那便好。一个太孙嫔之位,已是抬举,若是再生心思,可见这善家不安分,留这样的女人在你身边,为父也不放心。”太子没有避讳谈及废妃的事情,“你生母便是那样不安分的女人,因为她身上这种不安分,才致使生出后面的许多是非,这样的女人,为父遇见过一回,但愿你不要再遇见。”

      裴沉昭谈及生母色变,面沉如水道:“善词不会是那样的女子。”

      “你看准便好。”太子起身,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时候不早,宫里的政务还未处理完,且事情也替你筹划清楚了,为父便先一步回宫。”

      裴沉昭退至一旁,有些期待地问:“那册封太孙嫔的事何时办?”

      太子见他心急,忍不住笑:“过了谷雨,就是继后的凤诞千秋宴,届时你用我的名义给善家发个帖子,等那善家女在生辰宴上拜见陛下后,寻个好时节,为父再开口去请陛下旨意册封她为太孙嫔,让你这颗心早日定下来。”

      “多谢父君!”裴沉昭心中雀跃,喜上眉梢。

      太子悠然道:“先别急着谢,还有两件事情没说完。”

      “父君请说。”日夜悬心的事情终于得到父亲言语落定,裴沉昭心情大悦,现在便是太子提出什么要求,他也能尽数答应。

      “昭儿,过了今年,你便也二十及冠了,民间说成家立业,成家在前,所以你也是时候考虑大婚事宜,立一位正妃了。”太子道,“为父前些时候已经替你考量过,你外祖韩家的几位表姐妹,并朝中几位公侯的千金,都是不错的选择。”

      裴沉昭原本喜笑颜开的脸一瞬阴恻下来,他眉头拧紧:“父君,大婚的事情,能不能再放一放,儿子如今还不想娶妻。”

      太子挑眉:“为父知道你心里只有那个善家女,可是昭儿你要明白,你是为父的儿子,是大陈的皇太孙,许多事情不是你不想,便可以不做的。韩氏是你的外祖家,为父的舅家,若无他们的支持,你皇祖父诸多儿子当中,为父何以能立在太子之位上屹然不倒?韩家需要维系是毋庸置疑的。况且,将来为父终有一日登临大宝,自然也会传位于你,所以更要早早地替你谋划,为你铺路。”

      “娶韩家女为正妃,再纳几位公侯千金,让那善氏女与她们同为太孙嫔伺候,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何况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难不成你打算终生只碰善氏这一个女人?”太子抚着裴沉昭肩,语重心长,“儿子,待你再大一些,就会明白,跟儿女情长比起来,权位才是你最需把握的东西,千万不要被儿女之情蒙住眼,否则终有一日会吃大亏。”

      裴沉昭念着大婚之事,心乱如麻,韩家的那几个表姐妹,他根本看不上,更莫论别家的公侯女。在他心里,善词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而他只要最好的那一个。

      但父亲谆谆教导在耳边,他不敢不应,只能点了点头:“儿子记下了。”

      太子看着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出不少的儿子,满意点头:“这就是了。”他替裴沉昭掸了掸肩上落尘,“对了,嘉侯今日又为他那儿子求到东宫来了,不过我还是闭门不见,他那儿子现下还在你这吧?可还活着?”

      裴沉昭点头,眼神阴戾:“活着。”

      太子舒然抬了抬眉毛:“你想怎么出气,为父不管,但只要别在你府里头闹出人命即可。不过你也放心,无论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都还有为父作为靠山。”

      裴沉昭垂头,唇畔淡淡涌出一个笑:“儿子明白。”

      待太子走后,裴沉昭方召了阿顺进来。

      他重新托过那只金丝笼,逗弄起里面雪白的小鹦鹉:“这几日,善家那边动静如何?”

      阿顺道:“咱们的人去过几回,可都被善家夫人的人拦住了,说善姑娘病了,如今出不了门。”

      “什么烂借口,不过是对我避之不见罢了。”裴沉昭心里莫名有些烦躁,冷笑了一声,“那一日我去绘春楼的时候,你怎么说的?这就是你说的她对我有情?心里有我?她现在连面都不想见我!”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裴沉昭一句紧接着一句的诘问让阿顺哑口无言,心惊肉跳,惶急之中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裴沉昭戾笑:“那你倒是说,现下这个僵持的局面,如何化解?若是说不出来个所以,你也去地牢里陪那嘉侯公子待着。”

      阿顺听到嘉侯公子,忽然灵光一现,急中生智道:“主子,小的还真有个法子,或许能让善家姑娘愿意再次主动见您一面。等见了面,您把话与她一说开,上回绘春楼那事的误会不就能化解了么?”

      裴沉昭睨他一眼:“你倒是说。”

      阿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凑近裴沉昭耳语几句。

      裴沉昭凝眉听完:“果真这样,她能愿意主动见我?”

      阿顺赔笑:“就算她不愿主动见您,也自有人会逼着她来主动见您的,您就放心在府里等着好消息罢。”阿顺一面说着,一面回想自己方才同裴沉昭说的那个法子,心中只觉自己也忒阴毒了些,可是若是不这样做,只怕裴沉昭喜怒无常之下,倒霉的又是自己。

      既如此,也只能对不住嘉侯公子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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